“是?！?/br>
    小環點了點頭，雖然心中還有幾分懼怕，卻也是彎腰撿起了那塊肚兜，她目光看在上邊，看著看著，眉頭卻是忍不住皺了起來：“這上邊的繡活……是夫人的手藝?！?/br>
    她說的有幾分猶豫，其實若非這些年楊蓁蓁還一直堅持給太子給蕭恒做衣物，小環還真有些認不出來。畢竟楊蓁蓁所做的東西落在姚玉瑾的手中，這本身便是一件足夠驚奇的事情。

    “小環姑娘，您可是看清楚了？”

    張副統領聞言，面上神色也沉了下來，或許東西本身沒有問題，但真正有問題的是這個物件背后所代表的意義。

    張副統領面上深思，而小環卻是開始擔憂了起來：“這東西，是否該轉交于夫人？”

    按理而言，外邊送來的東西，不論何物，既然指明是給楊蓁蓁的，他們做底下人的自然不好欺瞞，但偏偏這物件卻是有那么一些問題，而楊蓁蓁如今又是這么一個情況。

    張副統領自然是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物件倒不若留在這邊更為安全可靠。

    他正想要開口攔下的時候，突然身后卻是傳來了楊蓁蓁的聲音：“都聚在這兒……方才可有發生事情？”

    楊蓁蓁面上帶著幾分疑惑走了過來。

    小環為難的看向了張副統領，張副統領心中嘆了一口氣，背后瞞下與當面藏住是兩回事情，他自然不好再做什么小動作。

    楊蓁蓁這會兒的目光卻是一驚看到了那塊東西，她隱隱約約覺得有幾分眼熟，但因為距離還是有些遠，所以她并沒有認出來，也是有幾分好奇。

    她面上微微帶著笑容，朝著小環又是走近了幾步，開口道：“你手上拿著什么東西……”

    楊蓁蓁的話音漸漸弱下，目光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小環手上的東西，眼眶也不覺慢慢的開始泛紅了起來。

    “夫人……”

    小環心中暗暗惱悔，楊蓁蓁卻是一把抓住了小環手中的肚兜，仔細端詳過后，面上神色復雜，她嘴唇有些顫抖著，開口問道：“這東西，哪里來的？”

    “是……”

    小環猶豫著，沒有說出口。

    但楊蓁蓁顯然沒有耐心，聲音之中甚至帶著幾分急迫與命令：“快說，究竟是誰送來的！”

    話音落下，一刻淚順著她的臉頰滴落，落在了她手上的東西上。

    “是……是張夫人，就是大公主的姨母送來的?！?/br>
    小環小心的誠實道出，面上的神色也有幾分焦急緊張，她看著楊蓁蓁連聲道：“夫人，您別急，這東西，奴婢瞧出的確是您的繡活，可是……”

    小環倒還真沒有想到這東西會對楊蓁蓁有這么大的影響。

    楊蓁蓁目光里的光芒漸漸有幾分黯淡，她手緊緊的攥著那方東西，輕聲喃喃開口問了一句：“她說了什么？”

    楊蓁蓁如何會認不出來，這方肚兜，是她親手繡給妞妞的，也是她這個不稱職的母親給孩子做的極少的一樣東西，她在那段難熬的日子里，用身邊僅存的東西，一針一線繡出來，那個時候，妞妞還躺在她的身邊，因為瘦弱，連哭聲都跟個小貓兒似得。

    妞妞走后，所留下的物件不多，雖然楊陳氏怕她觸景生情都收了起來，可是楊蓁蓁到底還是都看過了，當時所有的物件里邊，其實并沒有這個肚兜。

    但當時誰都不覺得奇怪，甚至楊蓁蓁也并不覺得有什么問題，畢竟她太久沒有陪伴在妞妞身邊，而這肚兜，又是她那么早繡于妞妞的?？墒侨缃襁@肚兜出現在這里，便是明顯有問題。

    小環看著楊蓁蓁失魂落魄的樣子，猶豫著，看了一眼張副統領后，輕聲回道：“她將這東西交予奴婢轉交給夫人的時候，什么都沒有說……她說，待……待明日，她還會來的?！?/br>
    小環最終還是隱瞞下了姚玉瑾先時所說的話中那一句待楊蓁蓁看過東西后，自會明白她的意思這一句話，小環只是下意識覺得實在是充滿了一股未知的惡意。

    不過，小環即使沒有說出那句話，但楊蓁蓁顯然也能夠聽得出來。

    她沉默著用手指摩挲著手上的肚兜，感受著布料細軟的質地，心卻是一直在一抽一抽的泛疼。

    在場所有的人都是目光擔憂的看著她，唯恐她會因此而受到刺激，或是出什么意外，而楊蓁蓁在這個時候，也是竭力壓制著心中那可能只是自己奢望的想法。

    其實仔細一想，姚家人手上會有這個，并不奇怪，當初是姚玉容作為背后之人對妞妞動的手。但心底里的那點奢求與希冀，卻還是有些控制不住的在翻騰著。

    會不會，妞妞真的還活著……

    倘若妞妞還活著，其實她真的寧愿這一回是被威脅，甚至拿她的命去換。

    楊蓁蓁心中的這一份瘋狂的想法，在這一瞬間，猛烈的敲擊在了自己的心頭上，而肚子也不知怎么的，突然開始陣陣有些抽疼。

    楊蓁蓁猛地反應了過來，捂住了自己的肚子，而在邊上一直擔憂看著她的小環與嬤嬤，也是連忙上前扶住了她。

    嬤嬤伸手放在了楊蓁蓁的脈上，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氣，但面上卻是絲毫不敢放松，連忙又是沖著小環開口道：“快扶夫人回房間?！?/br>
    說完這話，嬤嬤又連忙溫聲寬慰楊蓁蓁道：“夫人千萬別胡思亂想，您不為自己想想，也該為您肚子里的孩子想一想?！?/br>
    是……

    楊蓁蓁如夢初醒，捂著肚子再也不敢去多想。

    若是她的確是一個人，的確，她可以現在就沖去質問姚玉瑾，可是如今她并不是一個人。

    她知曉自己對不起妞妞，可是若是肚子里的這個孩子都保不住，她不僅僅對不起這個孩子，甚至還對不起蕭恒、對不起太子……

    楊蓁蓁深吸了一口氣，強忍著平穩住了自己的心緒，回到了屋子里。

    等到肚子里的抽疼漸漸的弱下，然后消失后，楊蓁蓁的面色瞧著并不是那般難看，眾人這才松了一口氣。

    小環小心翼翼的扶著她的手，輕聲開口問道：“夫人，您無事吧！”

    楊蓁蓁搖了搖頭，卻是閉上了眼睛。

    小環瞧見她這副模樣，也沒有再多言，只是留了嬤嬤一人在屋子里照顧，然后輕聲輕腳走出了房間。

    因著避嫌的緣故，張副統領這會兒并沒有進屋，而是守在了門口，一張向來嚴肅的臉上此刻也是帶著幾分焦慮，瞧見小環走了出來，他連忙走了上去，目光仍然望著房門，開口急切詢問放的東西道：“夫人無事吧？”

    “已經無事了？現在嬤嬤在屋子里陪著夫人，夫人可能是該靜養?！?/br>
    小環輕聲答了。

    而張副統領聞言，也是點了點頭輕聲道：“外邊我會守好，只管讓夫人靜養，小環姑娘您小心伺候著……”

    說到這里的時候，張副統領猶豫著，開口問了一句：“方才夫人見到那物，十分反常，甚至差點動了胎氣，小環姑娘您可知曉那物是什么？”

    小環目光微微閃爍，其實在楊蓁蓁方才那般反應的時候，她隱隱猜測出了這物和妞妞有些干系，畢竟當初妞妞出事后，她也是到楊蓁蓁身邊去照顧過的……可是，這事兒若是私底下她與楊蓁蓁說起倒是無妨，但張副統領多少有點是外人，楊蓁蓁如今跟著皇上，提起之前的子女，總歸不是一件什么好聽的事情。

    想到了這里，小環輕聲開口道：“那物件，奴婢也是不知……只不過，既然夫人都對那物反應那么多，奴婢唯恐張夫人會要挾夫人什么，張副統領您看？”

    “小環姑娘放心，從現在起，那位張夫人便莫想近宣和殿半步……”

    張副統領斬釘截鐵開口。

    小環心中卻是憂心忡忡：“只是夫人已經知曉，又對那物如此在意，只怕明日咱們攔不住夫人去見她?！?/br>
    這一夜，雖然楊蓁蓁再三表示自己無事，讓小環回房休息，但小環心中總是不放心，硬是留在房里守夜，果真這一夜，楊蓁蓁睡的十分不安穩，夜里多次被驚醒。

    而等到第二日，楊蓁蓁剛起身甚至還未用過早膳，門外邊來了一個小宮女稟告，大公主與張夫人已經在門外等候。

    小環心中又是憤恨又是擔憂，目光看向了坐在梳妝臺前的楊蓁蓁。

    ☆、第187章 一百八十七、留情

    楊蓁蓁坐在梳妝臺前，面色卻是出乎意料的平靜。

    她一手握著梳子, 目光透過鏡面看向了身后進來稟告的小宮女。

    小環看著她這般，心中反倒有些摸不到底, 不知道該如何說，畢竟若是楊蓁蓁情緒激動一些，她還能夠想盡法子去安撫。

    小環猶豫著讓進來稟告的宮人退下后，走到了楊蓁蓁身邊, 輕聲開口問道：“夫人, 您看？”

    “昨夜未歇好, 我有些困倦，便不見了, 你去打發她們便是了?！?/br>
    說完這話，楊蓁蓁放下了手中的梳子，起身慢慢的走向了床的方向。

    小環聽到楊蓁蓁的吩咐, 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氣，她其實還真怕今日楊蓁蓁會沖動之下要去見姚玉瑾, 畢竟昨日只是一個物件便讓楊蓁蓁這般激動，小環完全不敢想象，若是讓二人見面，姚玉瑾還會使出什么招數來。

    不過，小環看著楊蓁蓁的身影，到底也不敢放下心來，特特將幾位嬤嬤去請來，在外邊照顧著。

    她自己則是深吸了一口氣，重新來到了門口。

    顯然，今日過來的姚玉瑾與大公主心中也有幾分驚異，她們原本所想的卻是，只要楊蓁蓁見了昨日之物后，定然會急著見他們，所以昨日她們離去的時候，才會這般胸有成竹，不慌不急，可楊蓁蓁的反應，分明便是出乎她們所料，她竟然還是將她們攔在了大門口，而且還讓她們等了這么久？

    難不成是底下這群宮人陽奉陰違，根本沒有將物件遞交給楊蓁蓁？

    姚玉瑾與大公主心中不約而同，閃過了這樣的想法，但二人也是很快便否決了這一想法，畢竟楊蓁蓁若是連這點御下的手段都沒有，這么些年還怎么在蕭恒身邊呆得住。

    二人正是驚疑不定的時候，卻見得小環朝著門口走了出來，二人忍不住看向了小環的身后，眼里不覺有幾分失望，沒想到真的只來了小環一人，楊蓁蓁并沒有來。

    小環瞧見二人的目光，心中又是一陣惱怒，若非還記得尊卑有別，小環還真想上去教訓二人一頓，這心腸實在是太歹毒了，竟然拿著別人的痛處去傷害人，簡直太無恥了。

    小環因著心中的憤慨，手不覺緊緊握成了拳頭，她慢慢的走到了門口，用幾乎是冰冷的語氣開口陳述道：“我家夫人身體不適，二位請回吧！”

    若說昨日里說這話，小環還因著身份的緣故，不敢太過，今日話語之間完全便能夠聽得出趕客的意思。

    不過大公主與姚玉瑾二人在聽到小環這句話的時候，面上卻沒有像昨日一般浮出生氣的表情，恰恰相反，大公主面上卻是有幾分驚疑不定的看向了姚玉瑾。

    而姚玉瑾心中也有幾分驚訝，她忍不住瞇著眼睛看向了小環，盯了小環許久，卻見小環雖然恭敬低著頭，可面上神色，十分的堅定。

    她抿了抿嘴，有些不甘心開口問了一句：“你家夫人難不成真的不想見那一位故人？”

    “張夫人此言是何意，我家夫人如今身體不適，誰都不見?！?/br>
    誰都知曉姚玉瑾絕對沒有好心，而相對于楊蓁蓁的可能心存希冀，其實小環心中更覺得這只是一個陷阱，畢竟依著當初的情形來看，雖然沒有找到孩子的尸體，可他家夫人的孩子，又怎么可能還活著。

    或許不僅僅是小環這么想，旁人心中，一樣也是這般想的，這些年來之所以沒有在楊蓁蓁面前提起，不過是不想提這件傷心事罷了。

    一個曾經在孩子身上穿過的肚兜，誰都有可能拿到，更何況是當年罪魁禍首的姚家……

    小環想到這里，不禁冷笑著又補充了一句：“夫人您可真是奇怪？拿著一個莫名其妙的物件來問我家夫人想不想見故人，您緣何不直接將人帶到門口，或許那個時候，我家夫人還能不顧身子過來瞧上一眼?！?/br>
    小環話語諷刺，一下子讓大公主變了臉色，指著小環便是大喝：“大膽！”

    小環卻是絲毫不懼怕，只是又冷笑道：“公主殿下何必這般激動，奴婢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br>
    小環說這話之時，雖然與二人距離極近，可她始終沒有跨越大門的那道門檻，而門口所站的卻是威風凜凜的禁軍，牢牢的守著大門。

    大公主因為激動而稍稍往里邊走了一步，禁軍手中的大刀立刻亮了起來，擋在了大公主跟前，惹得太公主面色一陣青白。

    小環看著大公主這般，心中卻只覺得一陣痛快，隨意沖著二人行了一禮，轉身離開了大門處。

    饒是此刻大公主面色鐵青，也只能夠眼睜睜看著小環就這么離開，她忍不住憤恨交加看向了姚玉瑾，咬著牙恨恨道：“姨母，既然她們不相信，咱們……”

    大公主的話還未說出聲，卻是被姚玉瑾伸手拉住了，她用眼神示意她莫在繼續說下去，而大公主的目光落在了守在門口的禁軍身上，也有些不甘不愿的閉上了嘴巴。

    二人相攜離去，走出宣和殿范圍后，大公主左右瞧過后，終于忍不住看向了姚玉瑾，連聲道：“姨母，就該將那個小賤種直接帶到宮中來讓那賤人好好瞧瞧，看她還敢繼續猖狂不！”

    姚玉瑾面對大公主的憤恨，態度卻是沉穩許多，其實在宣和殿大門，被小環這樣一個宮女這份奚落，她心中又如何能夠忍得下這份氣。

    但到底是經過事的人，自然也更沉得住氣，不至于被這么點刺激，便弄得沒了理智。

    她握住了大公主的手，溫聲道：”若是大公主這般想，卻是真的中了她們的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