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的力氣都用到別處了，譯經這事自然是力不能逮了?！弊Ｇ鄬幮Φ?，又朝四周看了看，道，“風清月白，蓮葉生香，大師這八角寺好生雅致。聽那位吳震吳大人說，大師跟裴三公子私交甚篤，想必常常在此處談經說禪？”

    “裴三公子是大忙人，哪有那么多空閑。我呢，也不是常常在京城的?！睍倚阈Φ?。祝青寧也一笑，道：“大師你自然是忙人，卻偏偏到了鎖龍峽，在下后來思前想后，總覺得奇怪得很，想了良久，總算是有了些頭緒，今夜特來請教大師?！?/br>
    曇秀道：“祝公子但講無妨，我洗耳恭聽?！?/br>
    “當日在那小廟中，我說的是實話，我到的時候，那惠始大師已經死了?！弊Ｇ鄬幠暟干夏且豢|線香，緩緩地道，“彭橫江一行人在那時候，也已經死了。只有你到得最早，比裴明淮和吳震都到得早。沒人知道你在到那幾個漁村之前，去了什么地方，又做了些什么。即便你去那寺廟里面，殺了那位惠始大師，又返回漁村，也沒有人會知道?！?/br>
    曇秀奇道：“這話方才祝公子便說過了，可是，我為什么要殺惠始大師？”

    “大師說，太武皇帝法難之際，眾僧把些金銀寶像、經卷之屬都藏了起來，你是為了經書去尋惠始大師的?！弊Ｇ鄬幍?，“這根本就是一派胡言，都隔了幾十年了，惠始大師難不成還把經卷藏著？再深山老林，再消息不通，也該知道如今的皇上崇佛，早該把經書給拿出來了?！?/br>
    曇秀“哦”了一聲，道：“那按祝公子所言，我去那處是為了什么？”

    “大師去那處，就是為了殺他的?！弊Ｇ鄬幘従彽氐?，“大師跟我拆招是用的掌，可是，我看得出來，大師是用劍的。你沒料到那位吳大神捕會來，不想讓他看到劍傷，所以借跟我對掌之機，把那位惠始大師的尸身也打壞了，那真是神仙也查不出什么了?！?/br>
    曇秀道：“可我還是不明白，我為什么要殺他？”

    “這我就只能用猜的了，若是錯了，請大師指點?！弊Ｇ鄬幍?，“裴三公子認定，天鬼是為了傳說中的王莽藏金進鎖龍峽的，我們也確實在鎖龍峽中看到了天鬼中人。但我始終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自出鎖龍峽便一直覺得不對。后來，我突然想明白了……”

    曇秀道：“哦？”

    “金子實在太沉了?！弊Ｇ鄬幍?，“鎖龍峽你我都曾到過，那條路是怎么個情形你我都是親眼目睹。時辰又緊，天鬼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派太多人進去，死在路上的也不少，能出去的最多數十人。數十人是帶不走號稱六十多匱的新朝黃金的，不管是不是身負武功都不可能。不說別的，一個人若是要負百斤以上的黃金出那谷底，都不可能。你我也都親眼見著，哪怕是已練成御寇訣，劍術又稱得上天下無雙的凌羽，他一次帶明淮一個人上來都不容易，決不可能攜了那么重的黃金再數十次上下深谷絕壁?！?/br>
    曇秀道：“那祝公子是怎么想的？”

    “藏金不在鎖龍峽里面?！弊Ｇ鄬幍?。曇秀奇道：“不在里面？那是在哪里？”

    祝青寧嘆了口氣，道：“大師不必裝糊涂了。所謂的新朝黃金，從來都沒在鎖龍峽里面，其實就在飛頭獠住的地方。他們善蠱，尋常人是進不了他們寨子的，妥當得很?！?/br>
    曇秀問道：“祝公子是如何想到這點的？”

    “我從沒聽說過獠人通五行之術?！弊Ｇ鄬幍?，“而飛頭獠住的地方，那五行的布置法子是我再熟悉不過的，簡直像是跟我一個師傅教出來的一樣。所以我當時心里就在想，一定是我這一門的人布的?？赡苁墙獌?，凌羽，或者我師傅這三個人任一個的上一輩，上上一輩……既然他們花了那么大力氣，給九鼎做了一個死局，那么沒有任何理由會把黃金放在里面引人前去。一定是在外面?！?/br>
    曇秀道：“你是說藏金就在飛頭獠住的地方?！?/br>
    “正是?！弊Ｇ鄬幬⑿Φ?，“這才是要殺飛頭獠一族的緣故。不殺他們，不設法弄死那些劇毒無比的天蠶，就沒法子得到東西。那些黃金數量雖巨，可放到一起也不過是一間屋子，一個密室便能解決的事。而那位胡僧惠始大師，其實真的就是惠始大師，是一位真正的高僧，只是因為礙了事，便被殺了?！?/br>
    曇秀合掌道：“阿彌陀佛！祝公子，就算你說的全是真的，那與我又有何干系？還有，既然藏金在外面，天鬼中人又為何要進鎖龍峽？我們在里面見到天鬼中人，可是你跟我都親眼所見的哪?！?/br>
    “天鬼中人進去，未必是為了藏金。大師自然記得，我們下到谷底之后，一直沒見著那些黑衣人，連同姚秦舊部也消失了好一陣。這些人究竟在那時候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我們都是一點不知道的?！弊Ｇ鄬幮Φ?，“照我看來，天鬼一定是做了一件跟九鼎有關的事，至于究竟是什么事，我現在想不出來，但我心里疑惑，恐怕說九鼎從此將埋于地底永不現世，為時過早。我現在想請教的是，曇秀大師，你究竟是什么人？”

    曇秀笑道：“我還能是什么人？”

    祝青寧朝案上那只白玉獸首爐看了一眼，微笑道：“在鎖龍峽，并非在下第一回 見到大師。此前在鄴都，便已有幸與大師朝過面，只是大師那時不曾留意到我罷了?！笔种竿U裊上升的煙霧虛指了一指，“這香，也不是我第一回聞到了。大師是個講究之人，愛用的香也是一直沒換過?！?/br>
    曇秀微笑道：“祝公子也喜香？”

    “在下從不喜熏香，只覺花果木葉清香更好?！弊Ｇ鄬幰残Φ?，“但大師這香，實在是讓青寧記憶深刻。綿綿密密，似有若無，走近走遠好像都能聞得到，絕非中土之香?！?/br>
    曇秀笑道：“祝公子可知這是何香？”

    祝青寧一字字地道：“天羅！”

    曇秀面上笑容終于不見，兩眼凝視祝青寧，道：“祝公子好眼力，好記性?！?/br>
    “天羅奇香，來自西域于闐?！弊Ｇ鄬幍氐?，“大師這白玉獸首爐，也非中土之物。于闐多美玉，不時向大魏朝貢，所獻之物便常有白玉。在下還知道，大師這八角寺之中有一佛堂，是宮中的尉左昭儀特別供奉的一尊白玉彌勒。這位尉左昭儀是于闐國的公主，在當今皇上登基不久便遠嫁而來。想必大師跟這位尉昭儀素有來往吧？”

    曇秀道：“尉昭儀素來誠心，前來拜佛也是有的，祝公子這可是管得太寬了。況且，跟尉昭儀近的又不是我。如今那尊白玉彌勒已經移到永寧寺了，不在我這八角寺啦?！?/br>
    “在下是真對這些事不感興趣，可大師一再對在下栽贓嫁禍，實在不該是高僧所為?！弊Ｇ鄬巼@了口氣，道，“在下與大師并無仇怨，實在不知何處得罪了閣下，還望賜教?！?/br>
    曇秀奇道：“一再？閣下這話從何說起？”

    “在鄴都之時，在下受命把左肅送走，前后由來一概不知?！弊Ｇ鄬幍?，“此事是成了，金家父女卻先后暴斃，本與我無關，但金家號稱家財百萬，居然在金家父女死后，十成中一成都不剩，連金家塔底密室里面的十數箱金銀珠寶都一概消失不見。據金府的管家說，金萱很可能有個情郎，卻沒人知道是誰。我疑來疑去，連那位吳震吳大神捕都疑上了，偏偏漏掉了一個人?！?/br>
    曇秀道：“誰？”

    “就是大師你?！弊Ｇ鄬幮Φ?，“記得在鎖龍峽的時候，大師你有句話說得妙，你說你是決不肯還俗的，反正還不還俗都一樣。照在下看來，若大師你肯還俗，依大師你這等人物，天下女子怕都會爭著嫁你?？蓵倚愦髱煻ㄈ皇莻€無情之人，金萱哪怕那時不被毒殺，也一定會死在你手里。這女子也是無情之人，跟大師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難怪能走到一處去。本來她死不死，被誰殺的，原不與我相干，但大師連我都冤上了，我實在不能再坐視下去了?！?/br>
    曇秀見白玉獸首爐里面的香點完了，又取了一束點上，緩緩地道：“那祝公子如今想要如何呢？”

    “想請大師把從金家得來的那些東西給我?！弊Ｇ鄬幮Φ?，“說實在話，以你曇秀大師的身份地位，要錢財真是絲毫不費力氣的事。前幾年慕容白曜拿下青齊諸州，眾寺廟又平添了諸多平齊戶，真是多了一條大大的財路。大師不如就做個順水人情，將東西還給我罷，也好讓青寧能回去復命?！?/br>
    曇秀道：“那可不成。你要金家的錢，那可以，就跟你說的一樣，反正每年寺院里納賦稅多的是了，不缺那些兒。但那十來箱珠寶，實是少見之物，我是決然不肯給的?！?/br>
    祝青寧聽他如此說，笑著拍了拍掌，道：“大師真真是爽快人?？墒乔鄬庮I了命，要的偏就是那些珠寶，這可讓我如何是好？”

    曇秀問道：“誰讓祝公子來的？”

    祝青寧奇道：“這還用問嗎？”

    月華如水，只見曇秀臉色如霜，凝視祝青寧不語。良久，方道：“好吧，看來不動手是不成了。若是你勝了，東西就是你的。若我勝了，從此你再別來找我麻煩。不過，有一件事，我也得說清楚?；菔急粴⒉⒉皇且驗樗K了事，而是因為他叛了?！?/br>
    祝青寧道：“甚么？”

    “祝公子不必再問了，這不干你的事，你也不必多管?！睍倚愕?，“若祝公子真想知道，不妨多想一想這八角寺的因果?！?/br>
    祝青寧一怔，道：“難道那個惠始大師，便是八角寺這個……”

    曇秀截斷他的話，道：“祝公子，咱們就別動口了，直接動手吧?！弊Ｇ鄬幍溃骸昂?！”人已飄起，落到水閣外面的一片蓮葉之上，笑道，“今兒就向大師討教了，還沒領教你的劍法呢?！?/br>
    曇秀緩緩地道：“說起來，我也想好好領教一下祝公子的劍法。在鎖龍峽的時候，只過了幾招，也對你佩服得很?！闭f罷起身，走出水閣，看了一眼水閣旁邊種的那些青色竹子，突然一笑，回頭對祝青寧道，“祝公子，你這名字是自己起的？”

    祝青寧道：“大師有何指教？”

    “羊奚比乎不箰久竹，不箰久竹生青寧?！睍倚阈Φ?，“道終乎本無始，進乎本不久。祝公子既明此理，又為何偏要入此俗世，替自己尋些不快呢？”

    祝青寧淡淡一笑，道：“大師講經能講到四華六動，卻為何還是要動手呢？”

    曇秀合掌道：“婆藪仙濟是羊命，入阿鼻獄，卻是為世人發菩提心?！?/br>
    祝青寧笑道：“維摩詰入諸yin舍，非為娼樂，乃為示欲之過。大師想必就是在以己身釋法理吧？”

    曇秀嘆了口氣，道：“你我再辨三日三夜，也是沒個結果的?！蔽⑽⒐硪欢Y，道，“祝公子，請出劍吧?！?/br>
    祝青寧緩緩將承影自劍鞘里拔了出來，曇秀雖已不是初次見此劍，但見那劍身澄明，月華下凝神方隱約得見，淡淡的一抹影子閃爍不定，仍不由得贊了一聲：“好劍！”

    祝青寧一笑，道：“在下倒也想看看大師用的什么劍?！?/br>
    忽聽得一陣叮鈴聲響，便如流水數珠，祝青寧一怔，卻見曇秀手中握的那柄劍文如彩飾，自脊而起，失聲道：“工布？！”

    曇秀笑道：“若非上古名劍，如何敢在祝公子面前貽笑大方？”

    祝青寧只聞得其音若流水叮當，也若珍珠落盤不斷，凝視曇秀，緩緩道：“裴三公子好生大方，這樣的寶劍也能送人。那位吳震吳大人素來嘴沒遮攔胡說八道的，這件事倒是沒說錯，大師跟裴三公子交情匪淺?！?/br>
    曇秀微笑道：“此劍特異，舞動時便有響聲，我聽起來便如梵鈴音動，所以心喜。反正皇上賜了他赤霄，這柄劍送我也無妨?！本従弻εe起，道，“祝公子，請?！?/br>
    此時月上半天，水映竹影，二人立于湖上，只聽得工布劍上流水聲響不絕，竟不知究竟是劍鳴珠玉，還是旁邊水閣檐下的梵鈴清音。

    “阿蘇?！?/br>
    吳震喚了一聲，蘇連正坐在一旁發呆，吳震又叫了一聲，蘇連才“啊”了一聲，抬起頭來道：“什么？”

    廷尉寺連仵作房都比別處的氣派，老大一間屋子，長長一張條案。四周都點了蠟燭，亮如白晝。

    “你坐那兒干什么，過來幫我的忙?！眳钦鸬?。蘇連皺眉道：“你叫仵作來啊，叫我做什么，我又不懂。大半夜地非得要拖我來！”

    吳震正在細細察看曇曜的尸身，嘴里道：“這不是怕人暗中做手腳么，自然是我親自動手好了?！?/br>
    蘇連嘆了口氣，道：“堂堂二品廷尉卿，還得親自動手來干這事兒，我看皇上不如不升你官呢?！?/br>
    吳震這時慢慢將一枚細針自曇曜頸側起了出來，蘇連一見，也站起了身，道：“這便是殺他的東西？”

    “想必是吧?！眳钦鹨娔轻槼首虾谥?，定是染了劇毒，也嘆了口氣，道，“就算不進到牢房里，也能把這毒針刺到曇曜大師脖子上，頃刻間便能斃命?！?/br>
    蘇連苦笑道：“聽了你這話，我可一點都沒輕松。我不信有人能進到侯官曹，在我眼皮子底下殺人。那日你也在，你知道侯官曹的情形，再是什么高人，也不能越過道道關卡進去。嗯，若是真正的高手，是能進，但也一定要殺掉守衛的人才行，可是我都查問過了，他們全不曾見到異樣，更沒人進出。甚么昏迷過啊，有什么人影晃了一晃啊……都沒有。唉，就我自己進去過一回，也沒人跟著，我實在是不知道三日后如何向皇上交待?！?/br>
    吳震問道：“照你看來，若你到時候拿不出一個解釋，皇上會如何處置你？”

    “誰知道?！碧K連笑道，“反正鴆酒還是白綾，我還是能自己選的，皇上這點恩典還是會給的?！?/br>
    吳震“咳”了一聲，道：“我跟你說認真的，現在是開玩笑的時候嗎！”

    “人既死在我這里，我就脫不了干系?！碧K連道，“皇上素來不在乎別人怎么說，但死的是曇曜大師，是沙門統，又是有名的得道高僧，總也得拿出個說法來。若是為別的事死的，那也罷了，但偏偏又是因為靈巖石窟的皇家造像，堪比蠱害皇上的大逆不道之罪，我交不出別的人來，那我就沒法交代?？扇粑乙ルS便找個人來交差，也不成，多少雙眼睛盯著我呢，稍有破綻，那就更糟了?！?/br>
    說罷又朝吳震看了一眼，笑道：“更何況，找人頂罪也得過你吳大人這一關，你怕也不能讓我隨隨便便過吧？”

    吳震看了他一眼，道：“我是一百個想讓你過這一關，可若是我讓你隨隨便便過了，再被人查出破綻，你跟我就是同謀了，我們誰也跑不了。而且我說過了，這件事最后定奪的不是廷尉，而是三都大官，你比我更清楚?！睋u了搖頭，對著曇曜的尸身看了半日，道，“好一個局啊，真是做得妙，硬是把我們一個個都裝了進去?！?/br>
    蘇連默然不語，良久，道：“若是真的沒法子，我認了便是。反正我也有理由做這種事，皇上心知肚明。他愿意留我一命便罷，不愿意也罷，沒什么大不了的?！?/br>
    吳震頓足道：“你們一個個的怎么了！明淮日日都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什么都提不起勁。你呢，日日都想著死！我告訴你，阿蘇，哪怕是只有一線生機，你也得去試一試！”

    蘇連笑了一笑，道：“我早該死了，現在這條命，真是嫌多余?！?/br>
    吳震被他氣得不行，也不跟他再說，又去細看法鸞的尸身。蘇連見他在看法鸞被剜了心的胸膛，便問道：“會不會是上次在沈家一樣的事，蠱？”

    “應該不會。這可是高僧，高僧！”吳震道，“你見過哪個高僧會中蠱！”

    蘇連雖覺得他這話倒通不通，卻也無法反駁。吳震又拿了那個盛了顆人心的盤子，看了片刻，道：“發現了這顆心，我才能確定殺法鸞大師的是什么?！?/br>
    “是極細的物事?！碧K連道，“匕首都決不會有那么細?！?/br>
    吳震喃喃道：“難道是簪子？……”

    蘇連點了點頭，道：“有些像?！?/br>
    “奇怪呀奇怪，約在永寧寺的七層浮圖見面，想必是對那里極熟的人?！眳钦鹩值?，“若是熟，便會知道清晨都有僧人去塔里打掃，殺人剜心，若是撞上了怎么辦？”

    “你沒怎么去過永寧寺?！碧K連道，“僧人們諸事都是按時辰的，極難有變，來掃塔自然也會提前。七層浮圖單獨在一個院子，與正殿偏殿都隔得遠，要我選地方見面，想必我也會選這塔。居高臨下，有誰要上來一目可見，卻不比別的地方好？隔墻有耳哪！”

    吳震問道：“那頭天晚上，有沒有誰在永寧寺？”

    蘇連笑道：“你說的這個誰，指的是……？”

    “當然是皇親國戚了?！眳钦鸬?，“沒什么事逃得過你們侯官的眼睛，難道在這京師之中，還有你阿蘇不知道的事？”

    蘇連道：“是有宮里的人過來禮佛。如今除了武州山石窟寺，京師里便數永寧寺為首了，向來皇家禮佛都在此處。武州山遠，永寧寺要得便許多?！?/br>
    吳震忙問道：“誰？”

    “尉左昭儀，馮右昭儀，結伴來的?！碧K連笑道，“怎么著，吳大人？皇后以下便以左右昭儀為尊，尉昭儀有景風公主，馮昭儀撫養太子長大，瞧瞧，我哪一個都不好疑。跟永寧寺寺主暗中見面……若沒有確鑿的真憑實據，我是沒膽子去對皇上說的，你就想一想，這是什么樣的事！更何況，妃嬪來皇家佛寺禮佛是常有的事，每月怕都有好幾回，馮昭儀還常常住武州山那邊的尼寺里面呢。就為了這個疑那兩位娘娘，好像也不成?！?/br>
    吳震忽然記起那日見到一個人影沒入一座小佛堂之中，忙問蘇連道：“尉昭儀是不是在永寧寺專門設了一座佛堂，供了尊白玉彌勒？”

    蘇連奇道：“你怎么知道？對，于闐多美玉，尤其是以羊脂白玉為最佳。那尊白玉彌勒是尉昭儀嫁到大魏的時候帶來的，十分珍視。以前是供在八角寺，后來永寧寺修整好后便供奉在這邊了，幾乎每個月都要去一兩回?！?/br>
    說到此處，蘇連一怔，望著吳震道：“你不會真……真疑尉昭儀吧？她可是景風公主的親娘?！?/br>
    “她是景風公主的親娘，可她也是尉氏的親眷?！眳钦饑@了口氣，道，“尉氏跟太子親近，這誰都知道?！?/br>
    蘇連還沒來得及答話，便聽到外面有人聲，不出片刻，王遇進來了。見了二人，王遇苦笑道：“二位這么晚還在……還在這里?！?/br>
    吳震道：“王常侍深夜來此，想必有什么發現了？”

    王遇點頭道：“我們外面說去？”朝曇曜和法鸞的尸身看了一眼，又苦笑道，“我只懂營造之術，這些……看著滲人得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