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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九宮夜譚在線閱讀 - 九宮夜譚 第73節

九宮夜譚 第73節

    裴明淮道:“不知道?!?/br>
    祝青寧道:“不知道?什么叫不知道?你們這么多人,難道都能把殺手給追丟了?”

    彭橫江本來脾氣便不好,哪里禁得起一個后輩在這里大聲指責,怒道:“你是什么東西?敢對我大叫大嚷?”他手里本來轉動著那兩枚金球,此刻手腕一轉,一枚金球便自手里飛出,直向祝青寧面門飛去,破空之聲著實勁急,眼看已到了祝青寧面前。

    祝青寧向后一仰,避過了這枚金球,但彭橫江的江湖經驗何等老到,早已料到他要閃避的方位,另一枚金球也脫手飛出,打的卻是他腦后玉枕xue。玉枕xue本是大xue,以彭橫江的手力,若是中了,不死也只剩得半條命了。祝青寧一個托大,被彭橫江占了先機,此時心中暗暗叫苦。他知道彭橫江練的是毒掌,掌風若常人沾了必定立刻中毒,更不要說這兩枚時時刻刻在手里轉動的金球了。不管自己用掌用指去撥開金球,都一定會沾到,那比起硬生生地挨一下金球好不到哪去。

    彭橫江正在得意,突見祝青寧衣袖揮動,有道寒光一閃而隱,只聽“啪啪”兩聲,被切成了兩半的兩個金球分作四塊落在了石地之上。彭橫江頓時變色,再看祝青寧時,衣袖飄飄,悠然而立,除了那支鳳鳴之外,并未見著別的兵器。

    彭橫江那兩枚金球已隨了他數十年,竟被祝青寧斬成了數塊,斬得還是無比均勻。心里又怒又驚,喝道:“你……你用的是什么兵器?”

    祝青寧微微一笑,道:“我不想說,你又能奈我何?”

    彭橫江的臉已氣成了赤紅色,在場的其余各人也是暗自稱奇。方才祝青寧衣袖揚起之時,每個人都看到了一道冷光,寒氣迫人。也正是那道寒光,將彭橫江的金球一切兩半。但各人都是好手,眼力也都遠異常人,卻沒一個人看清楚那道寒光究竟是何物,各各心驚,都在心中暗自盤算。

    裴明淮見眾人都不開口,便道:“彭盟主,此時不是斗氣的時候。青寧,我看你也是宿醉未醒,才會對彭盟主如此無禮罷?”

    祝青寧又是一笑,對著彭橫江一揖,道:“是在下失禮,彭盟主見諒?!彼掚m說得客氣,聲音里卻殊無歉意,但彭橫江心中驚疑不定,也不愿再與他糾纏,當下“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裴明淮又對祝青寧道:“外面的索橋斷了,我們如今都無法離開此地。是以大家商量過了,想在這里找一找,看有沒有別的通路?!?/br>
    祝青寧吃了一驚,道:“各位想另找通路?”他略想了一想,也沒多問,只道,“也罷,看來是在下讓各位久候了,那我們便找罷。從何處開始?”

    這一問,倒把裴明淮問住了。裴明淮笑道:“機關消息之術,我可算不上懂。我也不知道該從何處開始了?!?/br>
    祝青寧笑道:“明淮兄不懂,在下還算略知一二?!?/br>
    紀百云斜目看他,道:“哦?祝公子倒是博學多才啊?!?/br>
    祝青寧笑道:“博學多才不敢當,只是在下一到這里,就已發現此處的有趣之處了。各位難道就沒看出來么?”

    原瑞升道:“什么?哪里來的有趣之處?”

    薛無憂道:“這石室里面的石樁!”

    祝青寧笑道:“素聞薛宗主家學淵源,看來傳聞不假。各位看這石室中有不少石樁,其實里面暗合了九宮八卦之數?!?/br>
    原瑞升道:“九宮八卦?這跟九宮會……”

    祝青寧道:“原前輩未免也太過草木皆兵了,九宮八卦無比神異,自古有之。九宮會只不過是借了其名罷了。我一進來,便看到這些石樁是按九宮八卦之數排列的。我當時便想,若是把這個石樁陣破了,也許會有什么怪事發生?!彼艘谎垩o憂,微笑道,“只是有薛宗主在場,在下不敢獻丑,還是請薛宗主破陣罷?!?/br>
    薛無憂冷哼一聲,一掌便向右首的石樁推去。那石樁看似是牢牢打在地里的,被他一推,便橫移了三尺。祝青寧道:“乾位!”

    薛無憂又刷刷刷三掌,將三根石樁推離了原位。祝青寧道:“震位!”

    薛無憂出掌越來越快,祝青寧也不再說出方位。薛無憂又一連拍了數掌,終于收掌,此時只聽一陣“軋軋軋”之聲,眾人一起朝對面墻上望去,都吃了一驚。只見那堵畫有巨幅壁畫的石墻,竟然緩緩地向旁退去,仿佛縮進了墻壁似的。

    姚淺桃第一個叫了起來:“那不是畫在石頭上的壁畫,那是真正的一幅畫!”

    原瑞升道:“不錯,不錯,那是一幅畫,緊緊貼在石頭上的畫,只是畫布的底色質地跟石頭十分相似,才把我們全都瞞了過去!如今這畫,是朝上面慢慢地卷了上去,這是一幅畫絹,根本不是壁畫!”

    此刻那幅畫已盡數卷了上去,眾人看到了露出來的真正的石墻,卻又皆是一怔。這石墻之后,有一尊如常人般高大的塑像,青面赤目,形容甚是猙獰,左手高舉,五指分開,看起來像是握著一物,那物卻早已被人取走了。

    裴明淮道:“這是閻羅?!?/br>
    薛無憂道:“九宮會以八重地獄作分堂,以十殿閻羅為長老,有這閻羅塑像,也不足為奇。只是……”他眉頭蹙起,似乎有什么疑惑之事難解一般,“這閻羅在這一面墻的西首,而不是在中間……”

    裴明淮走近了石壁細看,果然在東首,有一個十分明顯的灰白印子,想來此處原來還有一尊塑像,但卻被人給移走了。他便道:“這里本來還有一個與閻羅相對的塑像,只是為何沒了?”

    祝青寧道:“這還用問?定然是不能留在此處與我們看見了?!?/br>
    彭橫江冷笑道:“為什么不能給我們看見?”

    祝青寧道:“那彭盟主自然得去問那個把塑像弄走的人了?!?/br>
    彭橫江氣得險些吐出一口血來,暗自發誓再不跟這祝青寧作些無謂的口舌之爭。裴明淮心中暗暗好笑,道:“不知有哪位是熟讀佛經的?”

    原瑞升道:“裴公子,你問這個做甚么?”

    裴明淮笑道:“閻羅在西,在東的必定是與閻羅相對的一尊像了。只不過,在下對佛經實在不熟,所以也實在是想不出來?!?/br>
    原瑞升笑道:“哈哈,哈哈,若是這里有和尚,一定能回答裴公子你的這個問題。只可惜當年來這里的慧敏大師,早已死了?!彼α藥茁?,身旁卻沒一個人笑得出來,只得尷尬地住了口。

    姚淺桃道:“你們看,那閻羅手里本來拿著什么物事,看來是被人給取走了?!蹦情惲_左手五指握成一個圓形,手指動作卻是十分優美。姚淺桃又看了一看,道,“他……他莫不是在……拈花微笑?”

    薛無憂道:“拈花笑的是佛祖,怎會是閻羅?何況,又哪有這般粗的花枝?”

    姚淺桃臉一紅,薛無憂卻轉向祝青寧道:“閣下請了?!?/br>
    祝青寧眨了眨眼睛,道:“薛宗主好眼力?!弊匝g抽了那管鳳鳴,朝閻羅走了過去。他一取鳳鳴,哪怕是再魯鈍的人也立即明白了,那閻羅的手中,原本便是握著一管簫,手指還按在簫孔之上。裴明淮見祝青寧把鳳鳴插入閻羅手間,閻羅的手指竟然跟鳳鳴上的簫孔嚴絲合縫,當即明白:鳳鳴聲音清亮有如笛聲,一來可能與玉質有關,二來恐怕是因為簫孔的位置跟普通的簫有所不同。若是把一枝普通的簫放入閻羅手中,閻羅手指便不會與簫孔對上了。而且這鳳鳴中必定還有別的機關,因為他見到祝青寧在把簫插入閻羅手中之中,不經意地按了一下簫尾。

    又是一陣“軋軋軋”聲響,那閻羅緩緩向一旁退開,露出了石壁中央的一扇石門。這石門修得極是精美,石刻花紋盤護,彩繪未褪,只是眾人都不識梵文,故而也不認得上面究竟寫的是什么。按理說這石門多年不曾開過,里面必是穢氣甚重,但眾人聞著,也并不覺得有多少積穢之氣。

    原瑞升道:“里面一定有別的通路!”

    他這話也是別的人想說的,姚淺桃點亮了火折子,道:“我進去看看?!?/br>
    彭橫江喝道:“淺桃,你留在外面,舅舅進去?!?/br>
    紀百云卻搖頭道:“不好,不好。我們誰都不知道這里面會有什么埋伏,也不知道會有什么機關。若是留了人在外面……老夫可不放心?!?/br>
    彭橫江瞪眼道:“你信不過我無妨,淺桃可是道容師太的徒弟,你連她也信不過?讓她跟薛姑娘留在外面便是?!?/br>
    姚淺桃道:“舅舅,我也要一同進去?!彼戳艘谎垩o雙,道,“無雙妹子,你要不要進去?”

    薛無雙望了一眼薛無憂,又看了一眼裴明淮?!拔摇易匀皇歉蠹乙黄疬M去了?!?/br>
    原瑞升道:“不必爭了,有什么爭的?大家一起進去,難道這個小小的秘道,還能難倒我們不成?”

    裴明淮看著那青面紅目的閻羅,一雙眼睛大約是用什么玉石鑲嵌的,光芒流轉,便似在對著人看一般。他再看了看那黑漆漆的石洞,心里隱隱有種不祥之感:閻羅所指向的地方,若不是地府,又會是何處?但見原瑞升盯著自己看,這種情況下也不能多說,只得笑道:“原前輩說得有理,在下也想一探究竟?!?/br>
    原瑞升拍掌道:“好!那老夫走第一個!”他拿了火折子點燃,便往里走。彭橫江對姚淺桃道:“淺桃,你跟在舅舅后面,多加小心?!?/br>
    紀百云忽然喝了一聲:“等等!”

    眾人都望向他,不知他有何高見。紀百云指著那頭戴竹笠的灰衣漢子,道:“你二人一直不以真面目示人,那也罷了。如今你們若也要一同進去,那說不得,先亮明你們的身份!這女子,昨晚我見著她偷偷溜出去,也不知做了些甚么?”

    裴明淮道:“溜出去?”

    “正是!也不知大半夜的,外面有什么風景可看?”紀百云道,“難不成索橋斷了,是這二人做的手腳?裴公子,薛宗主,你們昨晚不是在外面說話,難道就沒見著她?”

    薛無憂看了一眼那黑衣蒙面的女子,道:“不曾?!?/br>
    紀百云道:“那這女子說不定就是在暗處窺聽你們說話!”

    裴明淮笑道:“我跟無憂不過閑聊罷了,有什么好偷聽的?!?/br>
    那黑衣蒙面的女子狠狠瞪了一眼紀百云,手往腰間一探?;乙聺h子卻揮了揮手,低聲道:“裴公子,借一步說話?!?/br>
    裴明淮道:“我?”

    祝青寧在旁笑道:“這里只有你姓裴啊?!?/br>
    眾人都狐疑地對著裴明淮看,裴明淮此刻也顧不上這許多,見那灰衣漢子已大步走開,便跟了上去。

    那灰衣漢子卻十分謹慎,一直走到最里面的石屋,把門掩上,方道:“閣下可知我是誰了?”

    裴明淮淡淡一笑,道:“從你叫破水上飛那毒藥之時,我便知道了,當時在場的人實在有限。只是不明你為何要自行挑明身份?閣下姓左,單名一個肅字,原本是平原王莫瓌手下的大將,后來改名換姓,跟隨濟南王慕容白曜。我說得可對?”

    灰衣漢子緩緩自頭上摘下竹笠,他身材高大,想來本該是相貌堂堂,臉上卻劃了無數道傷,傷疤疊著傷疤。

    裴明淮道:“你的臉……”

    左肅笑道:“若非如此,又怎能在你們眼皮子底下遁走?”

    裴明淮厲聲道:“你逃便逃了,為何還來朝天峽?”

    左肅道:“公子難不成以為我逃是為了怕死?”

    裴明淮道:“那你是為了什么?”

    左肅道:“慕容將軍實在冤屈!”

    裴明淮緩緩搖頭,道:“左將軍,慕容白曜之事已成定局,再說也無益。慕容將軍昔年曾救過我的命,你肯因他涉險,不顧自己性命,我也敬你義氣。此處天高地遠,我就當今日不曾見到過你?!?/br>
    左肅大笑,震得石壁嗡嗡作響,道:“我既然來,早存了一死之心了,還有什么好怕的?公子,你少年之時,曾經跟著慕容將軍出征,對他的人品應該深知,你真相信他有謀逆之心?”

    裴明淮道:“不信。但我說過,此事已成定局,我們都無力回天?;噬弦獨⒄l,既不會念及舊情,也不會管你立了多少功勞,大代皇族一脈相承,皆是如此。慕容將軍救我一命的恩,我不是不想報,但無法報,今日就你我二人,我說的都是實話。他犯了皇上的忌,昔日平原王莫瓌謀逆攝政,慕容將軍順附之,這是怎么都洗不清的污名。我奇怪的卻是,以你跟平原王那般過命的交情,又怎會為了保住性命而跟著慕容將軍?”

    左肅厲聲道:“我只能告訴你,慕容將軍當年依附我家主公,另有緣故。他護庇我多年,這一回,我實在不能袖手旁觀。我到朝天峽是為了找一樣東西,若是到手,我必當束手就擒,決不食言!”

    裴明淮道:“事已至此,不管你找到什么,都是沒用的。你若不趕緊離開朝天峽,我就只能拿下你了?!?/br>
    左肅忽然仰天大笑,道:“我冒險向你表白身份,是因為在金家我便一直留意你,覺著你是個善惡分明之人,不似他人那等涼薄。沒想到,你也一般無二。也難怪了,你也是皇親貴胄,清都長公主的愛子,又怎會不替天子賣命?”

    裴明淮臉色微沉,道:“你有話便說,不必扯上我母親?!?/br>
    “裴三公子,我說句實話,當年的事,想必你也是真不清楚,咱們也就勿要多言了?!弊竺C笑道,“至于我主公謀逆一事,于他而言,也不算什么謀逆。今日我且告訴你,為此要殺慕容將軍,實在是大大的冤案!”

    裴明淮緩緩道:“既然你知曉內情,何不透露一二?聽你口氣,慕容將軍那時依附平原王,并非他的本意,而是有別的緣故了?難不成是他人唆使欺騙?”

    左肅臉上傷痕眾多,看不清表情,一雙眼里,卻分明露出了極特異的神色。裴明淮見他不答,又問道:“你既然求我相助,必不會認為與家父有關吧?”

    左肅搖頭,道:“自然不會?!?/br>
    裴明淮道:“莫不是尉氏?算將起來,也就他們得了好處了?!?/br>
    左肅眼中,又露出了那極特異的神情,半晌,對著裴明淮深深一揖,道:“裴三公子,我這條命,早就沒當成自己的了。我看得出來,縱然生在皇家,你仍然有一份俠義心腸。上次僥幸自尉端手中逃命,我自知若再落入他手里,決然無幸,好不容易躲開追捕到了朝天峽,只求你相助這一回?!?/br>
    裴明淮只見左肅手一翻,一枚毒針在他指間閃閃發亮,抵在喉間?!芭崛?,我自然也知道,決不是你的對手。但若你拿下我,帶回去的也只能是具尸首。死了的左肅,是一點用也沒有的,你也明白?!?/br>
    裴明淮沉吟不語,左肅見他意動,又道:“你想知道的事,我現在不能告訴你。但若是我尋到要的東西,我會雙手奉上,你也必定會知道緣故。你要信我,現在就讓我進那秘道,你要不信我,我馬上就會是一具尸體,你什么都到不了手?!?/br>
    聽他如此說,裴明淮又想了片刻,問道:“你想救慕容將軍,為什么會找到朝天峽來?這不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處么?”

    左肅嘆道:“有些事,我如今不能對你說。我須得從這天心殿著手,你若不肯助我,哪怕死在這里,我也不會對你說一個字!”

    裴明淮點了點頭,良久,方道:“也罷,我便信你一回。不過,我要多問一句,你身邊那個女子是誰?”

    “她叫葛玉?!弊竺C道,“是我的……”頓了一頓,卻不說下去了。裴明淮問道:“不是你妻室?”

    左肅搖了搖頭。裴明淮皺眉道:“可信得過?我總見著她有些……有些……”鬼鬼祟祟這四個字,卻總有些不好出口。

    “信不信得過,也得信?!弊竺C道,“她家祖傳的本領便是制作兵器,尤以火器為最,如今也被朝廷給收羅了?!?/br>
    裴明淮哦了一聲,道:“原來是葛氏的人。我跟他們家算熟,上次還討了些火器去。但我從不知道葛家有個叫葛玉的?”

    左肅道:“她多年前就離開了,這幾年都跟我在一處,你自然不曾見過?!?/br>
    裴明淮道:“也罷,我便試試,能不能說服那些人?!?/br>
    他與左肅一前一后回來,薛無雙忙叫道:“裴大哥……”

    裴明淮心里盤算,若不編個謊話,哪里瞞得過去。便笑道:“這位是我一個朋友,吃公門飯的,各位盡管放心?!?/br>
    他這一說,各人哪里放得了心,只有更心驚的份。彭橫江第一個道:“官府的人?我們怎么又驚動了官府?也想來分一杯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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