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節
按說在茍晞的宴會上最好結交了,但他不喜他們醉生夢死的做派,也看不上那些沉溺聲色的人,所以他就出來了。 沒想到真能在酒樓附近遇到趙含章。 王敦道:“趙刺史救了我侄子和兩個侄女,又替我兄長收斂尸首,如此大恩,我得敬趙刺史一碗?!?/br> 他讓隨從去對面酒樓里買上好的酒來。 他道:“我那侄女能做荊州刺史多有賴趙刺史舉薦,以后還請趙刺史多多照顧她?!?/br> 趙含章笑道:“我舉薦四娘是因為四娘有這個能力,王刺史不怪我奪了王澄的官位就好?!?/br> 王敦就冷哼一聲道:“不必在意他,他本來就枉為刺史?!?/br> 雖然他和王澄同是被王衍安排的兔子窩,可他十分看不上王澄此人,而王澄比王敦還要高傲自負,更看不上王敦,偏王衍還認為王澄天下第一,王敦比不上他。 反正王敦是從身體到心理都不服他的。 提到王澄,王敦就想起劉琨,劉琨是王澄的好朋友,王敦不喜歡王澄這個兄弟,卻很喜歡劉琨,且是劉琨的迷弟。 他身子前傾,感興趣的問趙含章:“趙刺史可見過劉越石?” 趙含章搖頭:“不曾?!?/br> 王敦皺眉,“可我怎么聽說劉越石將趙刺史引為知己?” 趙含章道:“神交?!?/br> 王敦精神一振,問道:“我聽說趙刺史曾給劉越石送過一首曲譜,不知是什么曲譜?” 趙含章:“……王刺史聽誰說的?” “晉陽傳出來的消息啊,劉越石對你推崇備至,你送的曲譜便是其中緣由之一,你不知道嗎?” 她不知道啊,她以為劉琨是折服在她的軍事能力和政治能力下,原來是折服于她的音樂才能嗎? 趙含章默然不語。 王敦有些緊張,但還是問道:“雖然趙刺史未見過劉越石,但你們一定有書信往來吧?” 趙含章點頭。 她要是搖頭,他也不信啊。 王敦立即道:“我昨夜寫了幾幅字,不知趙刺史可愿賞鑒,比之劉越石如何?” 又道:“我也會撫琴,趙刺史不如也聽一聽,比之劉越石如何?” 趙含章看出來了,這一位是真迷弟啊,什么都要和劉琨比。 可問題是,她知道劉琨的字,但沒聽過劉琨的音樂啊。 就算是字,這書法寫字和平常寫信的字還是有區別的。 趙含章正想拒絕,她耳朵一動,不由抬頭看向城門來的方向。 王敦好奇的回頭,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未曾看到異樣,正要回頭,就聽得一聲大喝傳來,“六百里急報,閑人退讓……” 街上走動的人聽見大喊,立即做鳥獸散,紛紛跑向街道兩邊躲避,才堪堪躲好,一匹快馬嘚嘚地沖了過來,不做停歇的從他們身后的大街上疾馳而過,馬上的人一邊死命打著馬,一邊大喊,“六百里急報,閑人退讓——” 眼看著驛兵往皇宮的方向沖去,趙含章忍不住看向王敦,正好與他對視。 倆人立即起身,急聲道:“備馬進宮!” 王敦是扯了自己的馬就飛躍而上,趙含章也牽過自己的馬,上馬后見攤主剛出鍋三碗面疙瘩,她就從懷里抓了一把銅錢丟給他,“不必找了?!?/br> 親衛想說他們的面疙瘩才上的時候他就付錢了,但看到王敦已經跟著他們使君跑了,他們就只能跟上。 真是小氣,年紀比我們使君大,輩分也大,官職又小,第一次見面竟然就讓我們使君請吃面。 王敦心思敏銳,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待跑到城門口也想到了,他不由去看趙含章,見她一到宮門口就勒住馬,將馬丟給宮中侍衛,還把隨身帶著的長劍給解下來,一點都不為難宮中侍衛,不由上前,也解了自己隨身帶的長劍交上去。 王敦道:“趙刺史果然名不虛傳?!?/br> 趙含章歪頭不解,“嗯?” “沒什么,”王敦道:“走吧,宮里也出來人了?!?/br> 只見宮里正魚貫而出內侍和侍衛,兩兩一組朝他們跑來,排頭的一組看到趙含章大喜,立即奔上去道:“趙刺史在此正好,緊急軍情,陛下正要召您呢?!?/br> 趙含章微微點頭,見王敦還站著,就指了他和內侍道:“這是光州王刺史?!?/br> 內侍反應過來,立即躬身道:“王刺史快里面請,陛下也召了您?!?/br> 其實皇帝是把能想到的人都召見了。 趙含章一聽就知道出了大事,一邊快速的往大殿趕,一邊問道:“何處的軍情?” “就是兗州啊,”內侍道:“匈奴突然南攻,連下五城,已經逼近鄆城了?!?/br> 趙含章失聲,“這怎么可能?” 王敦也覺得不可能,“守衛的駐軍呢,怎么會連下五城才收到消息?” 第789章 調令 因為緊急軍情,已經到達鄆城的地方刺史和將軍們一起進宮參政。 狂歡了一夜,天亮才睡去的各地刺史和官員們被叫醒,睡眼朦朧的和茍晞一起進宮。 除了茍晞緊急洗了一個澡,打扮了一下自己,剩下的人都還是穿著昨夜的衣裳,混身上下都散發著酒氣,把本來就不大的大殿熏染上了一股酒臭味。 趙仲輿不悅的皺了皺眉,因為趙含章就在這里,他便不客氣的質問茍晞,“大將軍,匈奴南下,連下五城,此事你一點消息也沒收到嗎?” 因為宿醉,茍晞太陽xue一抽一抽的,他抿著嘴道:“他們行事嚴密,突然出兵,我不曾收到消息。不過……” 他抬起頭來目光直逼趙含章,“匈奴人南下必經過冀州,而現在冀州南部是祖逖所管,趙刺史不是和祖逖交好嗎?怎么也不知道嗎?” 趙含章面無表情的道:“大將軍,祖逖只占了曲周等十個縣,冀州如此廣大,想要繞過他的勢力范圍輕而易舉,而且,這是兗州,我的驛兵要是能在兗州暢通無阻,大將軍才該心慌吧?” 趙仲輿:“大將軍少轉開話題,你不知匈奴南下,那你的部將叛變投靠劉聰,你竟也不知嗎?” 他氣得臉色通紅,怒道:“他們能悄無聲息的逼近鄆城,正是因為你的部將開門迎敵,不費一兵一卒就拿下五城!” 很快,更糟的消息傳來,匈奴已經連下八城,距離鄆城只有不到一百里,只要再攻下兩座縣城就能兵臨城下了。 茍晞臉色難看,朝堂上全是嗡嗡的議論聲,大部分在質問茍晞,小部分的人在問怎么辦。 趙含章終于開口道:“陛下,此時不是追責之時,還是應該盡早決斷?!?/br> 皇帝立即點頭道:“對,抗敵為要,其他的事待打退敵人再說?!?/br> 趙含章就看向茍晞,“大將軍現在能調出多少兵馬來?” 茍晞臉色青白道:“十五萬!” “但匈奴大軍有二十萬!” “石勒還分兵往豫州和司州,不知有多少兵馬?” “匈奴人這是舉國之力南攻,難道是為了阻止陛下夏至祭天?” 不然這時間也抓得太巧了吧? 于是有官員提議,“陛下當繼續祭天,得天道相助可一舉滅掉匈奴!” “不可,陛下,此時匈奴南下,可見祭天一事有違天道,應該立即取消,下罪己詔才是?!?/br> “放屁,我們為祭天準備了半年,耗費巨大,就因為匈奴攻打就不祭了?陛下,我們可是為了祭天才丟下政務千里迢迢來京城的,您可不能言而無信!” 皇帝曾表示祭天過后分封功臣,重新冊封官職和爵位,不然各地官員怎會冒著賊匪的危險千里迢迢來鄆城? “此時應該先議抵抗匈奴的布置吧,祭天一事可以之后再討論?!?/br> 朝堂上嗡嗡嗡的吵起來,說什么事的都有,比早上的菜市場還雜亂,趙含章聽得頭都大了。 她去看茍晞,就見茍晞正垂著眼眸不知在想什么,一聲都沒吭。 趙含章忍了忍,到底沒忍住,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擺在她面前的矮桌就這樣被她給拍裂了,桌子上的茶盞等衰落在地,眾臣這才慢慢安靜下來。 趙含章目光銳利的掃視一圈,抿嘴道:“以現在匈奴攻城的速度,明日就有可能打到京城,此時祭天,迎接匈奴人殺進來嗎?” 她也不問他們該怎么辦,直接看向坐在她對面的茍晞,“大將軍,這一仗你想怎么打?” 茍晞心里已經有了計較,道:“讓茍純從鄆城點兩萬兵馬去頓丘阻擊匈奴,我自查軍中,有反叛者,一律拿下;從兗州各地調派兵馬,短期內可調十萬人,三日可達鄆城?!?/br> 趙含章道:“我有八萬兵馬在邊界,只要大將軍下令讓開道路,他們三日也可到達鄆城支援?!?/br> 茍晞抿了抿嘴,抬頭厲目看向趙含章,“領兵的是誰?” 趙含章:“趙駒!” 茍晞沒多遲疑,當即點頭道:“好,我讓開道路,但人到了,得聽我調遣?!?/br> 趙含章:“自然,大將軍是為大元帥,調令自是聽你的?!?/br> 皇帝見他們倆人愿意互相讓步,大松一口氣,眾臣便來回看著倆人,見他們一來一往就談妥了。 根本不給他們插話的機會。 事情并沒有就此結束,趙含章提了一句,“糧草呢?” 茍晞:“三日內,我能出十萬人一旬的糧草,半個月內,我能出兩旬的糧草,多余的沒有了?!?/br> 這是打算直接和百姓征收了。 趙含章抿了抿嘴,并沒有反對他的決策,而是道:“我可以保證我的八萬兵馬半個月的糧草?!?/br> “這不夠,”茍晞道:“荊州、揚州、徐州和蜀地要出糧草?!?/br> 眾臣一起看向這幾州來的刺史或者官員。 趙含章眉頭跳了跳道:“荊州不行,荊州剛結束叛亂,此時強征糧草一定會再生變?!?/br> “我們蜀地也不安寧,流民眾多,也不可強征?!?/br> “揚州更甚,況且今年給鄆城的糧食已經很多了?!?/br> “徐州更是艱難?!?/br> 茍晞可不是和他們商量,直接道:“給他們定好糧草數量,每一州都必須完成?!?/br> 趙含章也和他們道:“諸位,我們現在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兗州若破,其下的徐州、揚州,沒有一個地方能幸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