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節
趙含章道:“這不僅是我的面子,也是叔祖父的功勞,加之陛下有意回遷都城,夏侯駿這樣的老臣最是機敏,茍晞已顯頹勢,他怎會一棵樹上吊死?” 趙仲輿勸誡道:“只希望我們趙氏不要步他的后塵?!?/br> 說是趙氏,其實是暗指趙含章。 趙含章沖他笑道:“叔祖父放心,我一定不胡作非為?!?/br> 想到她是一個女郎,和茍晞等人不一樣,應該不會犯一樣的錯誤。 趙仲輿才要松一口氣,就聽到趙含章道:“今天晚上衛璪也來了,跟他一起來的那兩個青年將軍很精神呀,長得也好看,叔祖父,他們都是禁軍里的人,您說他們來是陛下的意思,還是自己想來?” 趙仲輿一口氣頓時提到了心口,他道:“應該是陛下的意思,但若論好看,他們遠不及庭涵,而且你不是見過衛玠了嗎,怎么還能覺得他們好看?” “春花秋月各有不同嘛,不一樣的美,衛玠是如玉君子,衛璪和那兩位將軍則是有刀鋒的驚艷?!?/br> 趙仲輿就覺得她有這兩年茍晞的味道了,微微蹙眉,拐著彎勸道:“我聽說庭涵也在習武,他文武雙全,為人又謙遜知禮,比這世上絕大多數男子都強,你不覺得他更美嗎?” 趙含章眨眨眼,總算反應過來,點頭道:“嗯,挺美的,在我心里他最美?!?/br> 趙仲輿懷疑的看向她,“果真?” 趙含章狠狠地點頭:“真真的!” 回到房間,趙含章呼出一口氣,踢掉鞋子坐到榻上,等著聽荷端來洗腳水,“怎么他們都覺得我會沉溺聲色做負心婦的樣子?我是那樣的人嗎?” 聽荷兌好水端過來,笑道:“那是他們不了解女郎,不知道女郎和大郎君平日相處的情形,他們要是常見就不會這么誤會了?!?/br> 趙含章將腳按進水里,微微的燙,但燙得很開心,她一邊動腳趾慢慢的攪動水,一邊道:“這會他應該在洛陽了吧,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聽荷笑道:“女郎要是想念,可以寫一封信回去問,從這里到洛陽也不遠?!?/br> 趙含章蠢蠢欲動,幾乎就要抬腳去寫信,但想了想,還是按壓下來,搖頭道:“用不了幾天我們也要回去了,不急?!?/br> 話是這樣說,晚上趙含章還是睡不著,她側耳聽了一下,耳房里的聽荷應該睡熟了,便悄悄掀開被子起床。 她自己點了一盞燈,坐在書桌前想了想,還是拖過硯臺,開始悄摸著磨墨。 她其實沒什么能與傅庭涵寫的,他們兩個人在一起基本上談的都是公事,更不要說信件往來了,基本上都是談的都是要緊的事。 這一次她卻沒有公事可以和他談,只想說一些廢話。 這個世界都是灰撲撲的,房子灰撲撲的,人也是灰撲撲的,在鄆城的普通百姓間,少有鮮艷的顏色,甚至上層也很少有。 和雖然破敗卻多姿多彩的洛陽不一樣,鄆城,似乎連小鳥都不敢飛高,被壓抑了一般。 但是,趙含章還是覺得鄆城很美,兗州也很美,這里的百姓也很美。 她告訴傅庭涵,這兩日她偶爾出門去大街上找吃的,她吃到了一碗特別好吃的疙瘩湯。 就在距離西城門不遠的大街上,一個破敗的小攤子,每天來來往往的人很多,排隊吃疙瘩湯的人也很多,攤主的速度很快,價錢也十分便宜,她一次能吃兩大碗。 她以為所有的鄆城所有的疙瘩湯都好吃,但后來吃過幾家的,味道都不及他家的好,她寫道:“等下次我們再來鄆城,我一定要請你吃那碗疙瘩湯?!?/br> 趙含章寫完自己的見聞,又忍不住和他說悄悄話,“我一來就把趙濟踢骨折了,我發誓我不是有意的,當時我真是應激反應,可認出他以后,我竟然還挺開心。這兩天閑了我就會特意從他的院子前經過,時不時的去看他,看他暴躁如雷我就很高興?!?/br> “但每次出來我都后悔,覺得自己太過小心眼,不利于我偉大心胸的培養,我自覺這樣不好,可還是控制不住,你要是在,可會說我?” 趙含章絮絮叨叨寫了很多,最后把一沓紙張晾干后塞進信封里封好,她在信封上寫上傅庭涵的名字,這才心滿意足的睡覺去。 第787章 拼桌 第二天一早,趙含章先讓聽荷把信送出去,這才背著手去用早膳,經過趙濟的院子時,她身子一拐就要進門,想到昨晚上寫的信,她就停頓了一下。 她在心里控制了一下自己,最后還是惋惜的走了。 算了,今天就不刺激他了,還是讓他好好養傷吧,她是個胸懷廣闊的人。 吃飯的時候,范穎過來低聲稟道:“使君,今早天一亮鄭明珠就送出城去了,譚家和鄭家昨日就送出城了,現在大約已經出了鄆城范圍?!?/br> 趙含章微微頷首,低聲道:“這兩日你留意一些,再有來投奔的人,調查好了就拿下,不用害怕茍晞的權勢?!?/br> “是!” 用過早食,趙含章就去客院,明預和她帶來的屬官們已經等著了,今天她要和他們一起接受禮部官員的禮儀培訓。 皇帝祭天,趙含章決定把能帶上的人都帶上,但這里面大部分官員和她一樣,一般的禮儀沒問題,祭天的禮儀卻還差一些,自知道祭天之后,他們就在陸續學了。 不過趙仲輿為了不讓他們丟臉,還是特意給他們找來了禮部的官員,最后確定一下,要是有錯就改,沒錯就要做得更優雅一些。 明預不去,他來鄆城是一回事,但還是不要光明正大地出現刺激茍晞了。 對于現在大晉的第一權臣,他們還是要尊重一些的。 趙含章和屬官們花費了兩個時辰來學禮儀,等禮部官員確定他們沒有疏漏以后,趙含章才呼出一口氣,扭著僵硬又酸疼的脖子往外走。 聽荷連忙追上去,“女郎,明日要穿的衣裳和配飾……” “在陳縣不是試過了嗎?”趙含章加快了腳步。 “可我看您這幾日又瘦了一些,只怕腰身那里還得改一改,而且配飾,您只帶一塊玉也太少了……” 趙含章加快了腳步,她其實挺喜歡試新衣服的,但一套衣服來回試了十多次,再好看也厭倦了,她道:“那是皇帝祭天,大家都去看陛下了,不會留意到我的,不就瘦了一點點嗎,看不出來的?!?/br> 趙含章越走越快,“我先出去找點吃的,有什么事等下午回來再說?!?/br> 聽荷只能跺腳,不由去看范穎,希望她能幫著勸一下,誰知道范穎也小跑著往外走,“我,我也去找點吃的?!?/br> 她是被帶去參加祭天的屬官之一,如果趙含章要試禮服,那她是不是也要再試一遍? 救命啊,她也不想再試禮服了。 平時他們的官服不太妥帖也沒啥,他們這些屬官參加祭天全是穿的官服,為什么這一套就要一再的修改? 兩個人都跑了,剩下的屬官自然也一哄而散,聽荷不由去看明先生。 明預沖她一笑,鼓勵她道:“聽荷姑娘想得周到,等刺史下午回來你再求一求,她總會愿意試的?!?/br> 然后起身也走了,走了兩步,又回頭把他矮桌上的那盤點心給端起來帶走。 聽荷:…… 趙含章帶著兩個親衛就出門,本想去酒樓用飯的,但看見酒樓斜對面新支了一個攤子,吃的人還挺多,她就不由駐足觀察起來。 見攤主動作利落,盆中的面被他不斷的攪動,然后一勺一勺的滑進湯里,不一會兒面疙瘩浮起,湯也濃郁起來。 趙含章聞了聞,覺得挺香的,那攤子又干凈,于是帶親衛們上前,找了一個位置坐下,“東家,來三碗疙瘩湯?!?/br> “好嘞!”攤主應了一聲,立即給他們煮了三碗。 巧了,他們三人是最后點餐的人,所以做完這三碗,攤主就閑了下來,時不時的添水燒湯,倚靠在一旁看他們吃。 攤后有一婦人正在洗碗。 趙含章先喝了一口湯,rou湯和面湯的清香一起入喉,面疙瘩很滑,直接滑進了她的嘴里,趙含章嚼了嚼,開心不已,“這是羊大骨湯啊?!?/br> 攤主見她識貨,立即走近了些,笑道:“正是呢,我們后半夜就熬上了,這湯熬出味兒來了,外頭要吃這樣的湯也得花錢呢?!?/br> 趙含章看了看他這位置,指著身后的墻問道:“這是誰家?他們也容你在這里擺攤?” “我們租的,只要不擋他家門口就行,您看,從那兒到這兒,全是圍墻,我們就租這點,一個月八十文呢?!?/br> 雖然租下來了,但攤主還是覺得貴,因此抱怨道:“我們一碗面疙瘩才五文錢,這得賣多少文才賺回來……” 趙含章就笑問:“那為何還選擇在這里支攤?” 攤主略微高興了些,自豪的道:“您看到斜對面的酒樓了嗎?” 趙含章點頭。 “那是我們鄆城最好的酒樓了,蔣家的,皇帝要祭天,近日來京的人特別多,那些達官貴人來了都要到這酒樓來用飯,”攤主道:“但貴人們能花大錢進去吃,他們的隨從總不能也掏得出那個錢吧?又不能餓著肚子,總要在外頭找吃的,所以我就在這兒支攤?!?/br> 他自豪的道:“別看我只來了半日,但只這半日我就賣出去六十多碗來?!?/br> 趙含章一聽,哈哈大笑起來,恭喜道:“只這一天的功夫就把一個月的租金給賺回來了?!?/br> “可不是,就是房東太摳門了,我只想租半個月的,按天給錢,但他不租,一定要租滿月才行,唉,那些將軍刺史的,怎么可能在這里停一個月,我這生意也就做這幾天?!?/br> 趙含章問,“平時不能做嗎?總會有鄆城的達官貴人帶著隨從來酒樓吃飯的?!?/br> “哎呀,平時可不敢在大街上這樣支攤,”攤主壓低聲音道:“要是被小將軍碰見,遇上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只怕要被戴上一個影響京城容貌的罪名,到時候被打板子都是輕的,就怕被抓到牢里去,即便人不死,家也要破了?!?/br> 趙含章笑容微淡,也壓低了聲音,“可我看現在大街上的攤位也不少啊……” “其他街道還罷,小將軍不常去,主街這兒,以前可沒幾個人敢支攤,”攤主并不怕說茍純的壞話,他們平常百姓之間經常悄悄地說,甚至還有人做了娃娃藏在家里專門扎針詛咒呢,可惜,用處不大。 他小聲道:“前幾日小將軍得罪了豫州來的女刺史,被罰在將軍府里不能出來,大家這才膽子大點兒?!?/br> 不然,他也不會今天才支攤,其實他之前就看出這個商機了,但沒敢動手。直到確定茍純真的不能出門,主街上的攤子沒人驅趕后他才敢開干。 趙含章點了點頭,贊他道:“好膽識,你手藝又好,將來一定能賺大錢?!?/br> 誰都喜歡聽好聽的話,攤主高興得眼睛都瞇起來了。 正要說話,一個相貌俊秀的青年男子帶著兩個隨從過來,和攤主道:“來三碗疙瘩湯?!?/br> 然后看向坐著的趙含章,笑問:“趙刺史,不知在下可有幸與你拼個桌?” 第788章 緊急軍情 兩個親衛見來人陌生,身子不由緊繃,手悄悄的摸向刀柄。 趙含章抬頭看他,目光掃過他的臉和衣裳鞋子,微微一笑道:“王刺史請坐?!?/br> 王敦沒想到她能認出他來,撩開袍子坐下,他感受了一下后道:“這攤子上用的桌凳是仿的豫州吧?” 他一路看過去,發現一路上有不少攤子前都擺了桌凳,一時有些羨慕,“青州閉塞,就沒有這樣的桌凳,因此路邊的攤子賣吃食都得站著吃,只有寬敞的地方才能擺下矮桌和席子。胡人雖不知禮儀,但這胡凳胡桌還是方便的?!?/br> 趙含章點頭道:“不錯,除了這桌凳,還有他們的一些胡服,刀具也很適合出外行走,王刺史若是感興趣,回去以后可以讓工匠們琢磨一下,這些東西都不難?!?/br> 倆人就這樣相談甚歡起來,一點兒也沒有第一次見面的生疏感,一旁的攤主都看呆了,反應過來后立即應下去煮疙瘩。 他怎么也沒想到他這小攤子上會一下來兩個刺史。 他一邊攪面團,一邊忍不住去看趙含章,男刺史常見,但女刺史少見啊。 趙含章吃完了疙瘩,就慢慢抿著湯水喝,等著王敦說明他的來意。 王敦就是來碰運氣的,最主要的還是想多結交一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