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節
趙濟這會兒已經不怎么疼了,總算可以說話,只不過還不能大聲,不然一旦牽扯到腹部就疼。 趙濟告狀:“阿父,我今晚差點喪于她手?!?/br> 趙仲輿沉著臉問道:“好好地路你不走,為何躲在樹后?” 趙濟辯解,“我沒有?!?/br> “你當我眼瞎嗎,三娘手上提著燈籠,我看著路呢,進了二門路前有沒有人我不知道嗎?要不是你突然從樹后竄出來,她會一腳將你踢飛嗎?”趙仲輿怒道:“你這是想嚇她,還是想嚇我?她年輕氣壯,又是武將,能被你嚇住嗎?你這是想嚇死我你好繼任族長嗎?你……” “我只是想找您告狀,”趙濟忍不住委屈道:“我聽見您和她的說話聲了,就想躲在一旁聽一聽,她從進府到現在都沒有來給我問好請安,我聽見你要她去休息,便忍不住想跟你告狀,哪知道我才出來她就傷我了?!?/br> “阿父,她一定是故意的,”趙濟道:“您也說了,她是武人,在戰場上殺敵要的就是眼明,她會認不出我嗎?” 趙仲輿:“你少胡思亂想,當時我連你影子都沒看到,黑乎乎的,她怎么認出你來?” 趙濟:“可這是我們趙家內宅,我不信以她的聰慧她會不知道出現在內宅的只會是自家人,您沒看到我,但她一定看到了,就是沒看到也能猜到?!?/br> 又說起今天趙含章進家門而不進前廳的事,“我好心讓人準備了飯食,特意等在前廳,結果她進了家門竟沒來拜見大伯,而是去見一個幕僚……” 趙仲輿揉了揉額頭道:“今天她進城門時正好和茍純面對面撞上了,倆人起了沖突,三娘槍指茍純脖子,差一刀的距離就能殺了他?!?/br> 趙濟抖了抖嘴唇道:“您,您是在用她威脅我,還是說,她會威脅到我?” “我是在告訴你,不要把她當成內宅的一個小女郎,她已不是當年在內宅跟你旁敲側擊,爭風吃醋的趙三娘了,她是一個可以手執刀槍與你對陣,還能光明正大殺了你的趙含章?!?/br> “她是汝南郡公,是豫州刺史,是大晉除了茍晞外最有權勢的人!”趙仲輿道:“你大伯在時,我就從來不在政事和家事上忤逆他,因為我知道,我沒有這個能力?!?/br> “在朝中,他是中書令,是上蔡伯,名望盛大,他和我之間,朝臣和世人都只會聽他的,所以我只提建議,他若不采納,我也不忤逆;在家,家產、爵位由誰繼承也是他說了算,因為他在族中地位高,我遠不及他,我就是反對,他也能想辦法使我屈服?!壁w仲輿語重心長的和這個蠢兒子道:“而今,趙含章之于你便如同當年你大伯之于我,三娘甚肖其祖,而你,遠不及我,所以你更要小心謹慎才對?!?/br> 趙濟氣血上涌,臉都紅透了。 他這會兒不僅肚子疼,心口也疼起來。 趙仲輿也怕把兒子氣死,見他這樣,又怕自己會跟著他一起被氣死,于是決定不再互相傷害,起身道:“你休息吧,一會兒下人會送藥過來,大夫讓你臥床,盡量不要走動,這段時間你就告假在家休息吧?!?/br> 說罷,趙仲輿甩袖就走。 趙濟捂著胸口道:“阿父,大郎來信說,他被派到陽安縣去當縣令,那陽安如此窮困,連二郎那樣的都做了郡守,我們大郎讀書好,人也聰明,竟然……” 趙仲輿不再聽,撩開簾子就走。 很快,父子倆在屋里的談話趙含章便知道了。 聽荷看了一眼趙含章的神色,小聲問道:“女郎,二太爺會不會不滿?” 趙含章道:“讓趙奕去陽安縣當縣令已經是我對他的優待了,他連考兩年都沒過招賢考,叔祖父心中有數,他不會不滿的?!?/br> 第775章 灰心動搖 茍晞不上朝,但趙含章沒他那么任性,第二天便早早起來穿戴好和趙仲輿上朝去。 皇帝昨天去看了一下趙含章送來的禮物,對她送來的新錢很喜歡,對價值不菲的琉璃更喜歡。 因為趙含章在西平、上蔡、陳縣和洛陽都建了琉璃坊,以至于市面上一般的琉璃杯、琉璃壺、琉璃鏡等價格下降,中層階級基本都可以消費得起。 只有一些特別的琉璃制品才會價高,走的是以稀為貴路線。 趙含章這次給皇帝送的琉璃是西平琉璃坊專門為給茍晞送禮而設計的,是一座流光溢彩,顏色鮮亮的琉璃小房子。 房子大概是80厘米寬,80厘米長,30厘米高,上下兩層建筑都可以移動,更妙的是,房子里還有各種景觀和家具,琉璃坊還給做了兩盒子的人,馬等牲畜,還有一盒子的兵器。 可以自由擺放,設定那些人的身份,要做的事等。 是這個時代過家家游戲的最高境界,雖然趙含章本人不愛玩,并且不太理解這個游戲的花點在哪里。 但因為琉璃房子制作精美,且是獨一份的東西,所以趙含章認為它價值很高。 不過她已經連續三次給茍晞送禮送琉璃了,這次再送就是第四次了,趙銘說的也對,事不過三,總是送琉璃也不好,便宜皇帝了。 皇帝本人感受到了趙含章的誠意,加上她一直表現得謙卑有禮貌,在他面前時也很溫和,所以他很歡迎趙含章來參加早朝。 皇帝讓人在他的右下方,茍晞位置的正對面設了一個座位。 茍晞雖然不上朝,但他的位置卻要有,而且無人敢占,就連他的對面都不允許有人坐。 趙仲輿等大臣都要退一步設座,反正茍晞的對面一直是空著的。 這時候皇帝在對面給趙含章設座,朝中屬于茍晞一派的人面面相覷,心情都有些不好。 但這種心情不止是對趙含章和皇帝,更有對茍晞的。 茍晞作為大將軍,他能夠時不時的左右一下朝政,當然不是僅靠他個人。 一起早朝的朝臣中有不少是他的人,不然,他一直在大將軍府,是怎么能知道皇帝才發出去的政令的? 他基本上不干涉皇帝的政令,也不干活,不代表他沒有心腹在朝上。 他們有些怨氣,怨茍晞太擺爛,他要是在這里,他們底氣也能足點兒,遇到一個只想著吃喝玩樂,不思進取的頭頭,他們真的好想也跟著撂挑子不干呀。 立場再度被挑動,要不然還是投靠皇帝/趙含章吧,茍晞真的要完了。 趙含章今日上朝只是給皇帝面子,主要是見一見朝上的大臣們,大家認認臉,說說話,之后除非皇帝召見,不然她是不會再輕易進宮了。 中午,皇帝留下趙含章用午飯,以示恩寵。 趙含章吃了一頓很美味的午飯,算是她過年后吃得最好的一頓了。 豫州因為鐵鍋后出現了各種各樣的新菜式,趙含章常常因為貧窮只能聽說和在腦海中回味,但今天她卻吃到了。 趙含章一邊吃一邊想,看來皇帝也不是很窮嘛,這日子比她好過多了。 皇帝和她一樣吃得很開心,等她被周內監送出宮才知道,皇帝也是難得一次可以吃到這么多好吃的。 周內監弓著腰走在趙含章身邊,討好的笑道:“這些新菜式都是從豫州和洛陽傳過來的,陛下還說呢,拿豫州和洛陽的菜式招待趙刺史,班門弄斧,還請趙刺史不要介意才是?!?/br> 趙含章連忙道:“不會,不會,我在豫州也難得能一次吃到這么多好吃的?!?/br> 周內監:“那就好,那就好,陛下也是,還不太習慣鄆城的口味,自遷都至此,陛下就很是想念洛陽菜,也就在吃到洛陽菜和這些新菜式時胃口才好一點?!?/br> 周內監在隱晦的表達皇帝對洛陽的熱愛和渴望。 趙含章只能點頭應是,差點脫口而出,洛陽也很想念皇帝。 趙仲輿對此有另一套說辭,“這些新菜式一開始興起時稀少且價高,陛下都吃不起,還是大將軍府吃過后覺得好,茍晞送了兩個廚子給陛下,陛下才吃得起,但也不是所有的菜都能吃的?!?/br> 趙仲輿對趙含章道:“豫州新出的幾樣菜都油多鹽多,美味是美味了,但太過奢靡了?!?/br> 油多鹽多在這個時代是最美的贊美了,趙含章下意識的推鍋,“這些新菜式都跟我沒關系?!?/br> 趙仲輿瞥了她一眼道:“誰說與你有關系了?但你是豫州刺史,此時正是艱難時,還是應該倡儉,不應這樣奢靡。上行下效,你可不要步了東海王和茍晞的后塵?!?/br> 趙含章連連點頭,有些委屈,“我和銘伯父一直倡儉節約的,我為了以示節約,一旬就吃那么兩頓rou,一年都不做新衣,您看我,現在身上穿的都還是去年的衣裳放寬的,沒有多余布料的就裁剪了補一段上去;銘伯父為表態一個月就喝一壇酒,每天喝酒都數著杯來的?!?/br> 趙仲輿聽得一愣一愣的,問道:“你們這是倡儉故意為之,還是真沒錢了?” 趙含章頓了頓后道:“都有一些吧,我主要想表達的是我們很努力,但依舊有些風氣改不過來是因為有七叔祖?!?/br> 趙含章道:“這些新菜式都是七叔祖弄出來的,他在自己的飯館酒樓里用,大肆宴客,我……沒法攔啊?!?/br> 也不想攔。 趙瑚現在可是她的納稅大戶,最要緊的是,他這樣做還真大大推動了豫州的經濟發展,所以她一邊節儉著,一邊還要幫趙瑚推波助瀾。 趙仲輿不能理解,“既然是他飯館酒樓的新菜式,那不應該把方子保密嗎?怎么傳得滿天下都是?” 趙含章一臉復雜,“所以說七叔祖是個經商天才,他公布了新菜式的配方,但沒有公布秘方?!?/br> “一道菜,有簡單的做法,也有復雜的做法,他只是公布大致做法,一些小細節他還是有所保留的,要說這幾道新菜式,做得最好的還是七叔祖的飯館和酒樓?!?/br> “您想想,陛下這里做的新菜式已經這么好吃了,但七叔祖酒樓里的新菜式更美味可口,您說陛下知道這一點,他饞不饞,想不想吃?” 趙仲輿:……皇帝想不想吃他不知道,但他都被趙含章挑起了興趣。 趙含章道:“肯定是想的,所以會有人千里迢迢去豫州尋這一口吃的,現在七叔祖的酒樓天下聞名,珍饈樓和趙七館不僅沒有因為配方公布而缺少客人,反而客似云來?!?/br> 第776章 請求 見趙含章說起趙瑚來滔滔不絕的,趙仲輿心中不免復雜。 趙瑚和趙含章一開始相處得并不好,但現在趙含章倚重趙瑚,顯然,先不管脾性是否相投,只要有本事,便能在趙含章這里贏得尊重。 趙濟有什么能力可以贏得趙含章的尊重呢? 趙仲輿慢慢收起笑,“三娘,祭天大典之后你帶你大伯一起回豫州吧?!?/br> 趙含章目光微凝,頓了一下才問:“朝廷能放人嗎?” “你大伯才能平平,現在又受傷了,可以趁此機會辭官,”趙仲輿頓了頓后道:“就算是朝廷不準,也可請很長的一段假期,只要你把他帶出兗州,朝廷想追也追不回來?!?/br> 趙含章:“可那樣一來叔祖父在鄆城就被動了?!?/br> 趙仲輿沖她笑著搖了搖頭,“只要你不倒,陛下就不會過于為難我?!?/br> 可皇帝一定不會像現在這樣信任他。 趙含章垂眸思索片刻,還是點頭應下了,“好?!?/br> 趙仲輿悄悄松了一口氣。 祖孫兩個結伴回府。 剛進府就聽到后院隱隱傳來的喧鬧聲,趙含章停下腳步,趙仲輿已經不虞的問道:“后院又怎么了?” 下人滿頭大汗地道:“老爺讓人請了大夫來看傷,還要下帖子請朋友和同僚來府中做客,大夫請來了,但請其他人的帖子被管家攔下了,老爺正在罰管家呢?!?/br> 趙仲輿臉都黑透了,他下意識的去看趙含章。 趙含章面色沒什么變化,還沖他笑了笑道:“叔祖父去看看大伯吧,他受傷到底是因我之故,這會兒估計不想看我,待他氣消一些我再去看他?!?/br> 趙仲輿臉色和緩了點,沖她點了點頭后便帶著下人急匆匆趕往后院。 趙典正在院子中央跪著,趙濟躺在木榻上,讓人把木榻抬到了廊下,就躺著罵趙典,“你知不知道誰是你的主子,誰許你截下我的帖子的,我命你立刻馬上派人給我送出去!” “你此時邀請客人上門是想干什么?”趙仲輿氣呼呼地大步進來,看到木榻上半死不活都還在作死的兒子,沒忍住,奔上前去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 趙濟瞪大了眼睛,捂著臉不可置信的看著他爹。 打人不打臉,他爹竟然為了這等小事就打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