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這話說得太隨心,也很符合高殷的性格。 只是,司鏡總覺得高殷有些地方也并不完全如同傳言說的那般。 血厲太子,手段陰狠,恣睢張狂,廝殺好武,可另一面,他也是保衛申國的太子,全身數不盡的層疊傷疤,心口貫穿的刀痕顯示出以往經歷的兇險。 都說他喜怒無常,然而現在,他清淺微笑,如朗朗少年,平日里眉宇間的沉郁一掃而空。 似乎,只有在她面前,他才會這樣笑。 這也是他計策的一種吧。 司鏡垂下眼目,心口如佛,無情無欲:“時辰到了,殿下該出來了?!?/br> 高殷起身,寬肩窄腰的年輕身體從藥浴中現出,水滴順著肌理分明的線條滑下,赤、裸的身體展現在司鏡面前,對方亦油鹽不進,毫無動搖。 她從后拿出擦拭身體的布巾放在凳上,無聲退出房間。 高殷面無表情,用著一種極其恐怖的眼神盯著她的后背。 世上真有這樣對任何事物毫無動搖的女人么。 他不信。 就算真有,他也能撼動對方。 可若是得不到。 ……只能毀掉。 ************************************************************************************ 林瑯之前被林正則送到晉陽候府時,被打扮的好生華貴,將她身上清媚凸顯的十足,回到林家后,她身上穿的衣服已毀,直接來了個眼不見為凈,那些玉鐲金釵賣了大部分,還有兩個最精貴的,店鋪不敢收,也就留了下來。 林瑯讓杏兒將自己的一些首飾衣物搬到了新屋子,自然,也將這兩個金釵帶了回來,東西不少,除了杏兒,還有南院的幾個小丫頭一起,當看到那精致的金釵時,兩個小丫頭活脫脫的看愣了眼。 這兩個小丫頭平日里最喜歡竊竊私語,府里發生一點風吹草動他們能活活琢磨半個月,何況是見了這樣珍稀精致的首飾。 怕是一個下午,這消息就能傳遍南院下人中了。 林瑯的餌已布下,只待魚兒上鉤。 林瑯問平叔:“那幾條蛇呢?” “弄籠子里了,還沒打死?!?/br> “我聽過毒蛇亦能入藥,留下一條,剩下的我有用,等下出門一起帶著?!彼匀皇谴蛩闼徒o司鏡的。 平叔皺著眉,顯然不太同意,畢竟那是毒蛇啊,不過他也不好違抗林瑯,只能命人將蛇籠好幾層的裹上,確保不會爬出傷人,這才稍稍放心。 ************************************************************************************ 林瑯上了馬車,去往奉天監,如往日一般進入觀后,不巧,又碰到了最不想見的“貴人”。 她心里大呼不好,也納悶了,不是說最近太子殿下不來了么,怎么好巧不巧的又被自己碰見。 高殷神清氣爽,見到林瑯也想逗弄一番,他也是不信了,總不會全天下的女人都是石頭心吧。 他只身一人,身上還帶著淡淡的藥香,低頭問林瑯:“你來見司鏡?” 林瑯躬身行禮,回道:“拜見太子殿下,我的確是來見國師大人?!?/br> “看來你和她真的關系不錯呢?!?/br> 林瑯也不知他這話是否有什么深意,磕磕巴巴的回:“我和國師大人的、的確是投緣?!?/br> 高殷盯著林瑯,見她面色惶惶,與他人別無二致,覺得無趣極了,只是想到司鏡,臉色便柔了柔,他冷不丁冒出一句:“林正則是你父親?” 林瑯心口一跳,之前林父左右逢源差點惹禍上身,最后遭殃的卻是自己,被送入晉陽候府的那日仍舊令自己記憶深刻,只是太子為何突然提起? 她不敢撒謊:“……是?!?/br> 高殷摸了摸棱角分別的下巴,“我記得,他送了我一扇云繡屏風,繡工栩栩如生,令人記憶深刻?!?/br> 林瑯動了動嘴唇,小聲說:“那是我母親繡的?!?/br> 為了那扇屏風,蕙娘的眼睛才損傷成幾乎半瞎。 “你母親?”高殷淺淡的眼珠移到林瑯的臉上,不動聲色的開口:“她一人繡的?” 林瑯咬唇,默默點頭。 那樣一扇寬大的云繡屏風,竟然是一人完成,何等辛苦勞作才能繡成,端看林瑯不情愿的模樣,想來各中曲折,心中也是有委屈的。 罷了,他便做個順水人情。 “等著,晚上我將那屏風賞給你?!?/br> 林瑯豁然抬起頭,驚喜的眼眸閃亮:“殿下說真的?” 高殷沉著臉,冷冷的望著林瑯,“從沒人敢質疑本太子的話?!?/br> 林瑯驚慌道:“不不、我只是覺得……這樣好么?” 高殷不耐煩了:“想那么多做什么,你只說你想不想要?!?/br> 若是能將那扇云繡屏風要回來,那林正則和常姨娘的臉色就好看了,更能讓母親揚眉吐氣一番,想想母親當年差點半瞎繡的屏風竟然被父親作為聘禮送給常姨娘,林瑯就氣憤不已,怎能不愿意呢。 她唇畔含笑,傾身一福:“林瑯多謝殿下!” 少女盈盈,浮翠流丹。 美得純粹,動魄驚心。 林瑯真心笑起來的樣子有別于之前謹慎小心的模樣,著實令人心動。 若是從前,高殷必將林瑯掠入府中,只是此刻莫名的,竟沒心思了。 不是因為她是沈連卿在意的女人,而是……因為司鏡。 他也算從司鏡身上學會了一點。 愛屋及烏。 高殷擺了擺手,“你找阿鏡去吧?!?/br> 隱隱有什么地方不對,只不過一閃而過,林瑯沒能捕捉到。 她歡喜的拜別高殷,一想到回家之后云繡屏風被送來,真是覺得存在心口的一口悶氣吐出,暢快極了。 這個太子殿下,也沒有傳言中的那么壞嘛。 ************************************************************************************ 司鏡遠遠見到林瑯走進,冰霜的臉上褪去一些冷然,“你來了?!?/br> “嗯,來給司jiejie送點東西,看jiejie能不能用到?!?/br> 林瑯將蛇筐搬出來。 司鏡上前看了那幾條黑白相間的毒蛇,眸光一閃,“此蛇名為銀包鐵,京城少有,你怎會有?” 自己家里的那些齷蹉事林瑯不想說給司鏡聽,這些只能讓人徒增煩惱,污了耳朵:“我家下人抓的,說是有劇毒,我想著司jiejie能不能入藥,就給你送來了?!?/br> 司鏡嚴肅道:“這東西的確要小心,留我這兒吧,你們抓蛇時可有人受傷?” “沒有,我家有個擅長抓蛇之人,這些都是他抓的?!?/br> “那就好,”司鏡望著林瑯的臉色,見她嘴角噙笑,面露喜色,她少有這樣開懷的模樣,不禁問道:“發生何事了么?” “嗯?”林瑯以為她問之前的事,便說:“哦,我剛剛遇到太子殿下了?!?/br> 司鏡心頭一凜,高殷手段太高,林瑯心思純凈,難免會被迷惑,她沉下臉來:“你喜歡上太子了?” 否則,怎么會在遇到高殷后如此喜悅顏開。 她這一問著實令林瑯大吃一驚,簡直不亞于前夜遇到毒蛇之時,連連擺手否認:“司jiejie怎會這么想,我可不敢?!?/br> “是不敢,還是不想?” 林瑯有點沉不住氣,忙解釋說:“司jiejie你想到哪里去了,太子殿下他那樣……” 她可不敢議論太子,只隱晦的說:“怎么可能呢?!?/br> 雖說她因為他剛剛的舉動對太子殿下略有改觀,可也不代表她不怕他啊,現在想起他身下的那只巨大白狼,她還是會全身打冷戰。 林瑯這幅如臨大敵的模樣令司鏡明白是自己誤會了,也不知怎么,她開口為他解釋:“太子、也并非完全如傳言那般可怕?!?/br> 林瑯沒聽清,“司jiejie你說什么?” 司鏡沉默了片刻,搖了搖頭:“沒什么?!?/br> “若是旁人,我不會說這些,太子他——” 司鏡也不該如何解釋,她并非出于嫉妒,只是單純擔憂林瑯,若林瑯愛慕高殷,恐怕下場不會好,高殷太會拿捏女人,而林瑯一看便是未經□□,哪里是太子的對手。 只是她還未能說清這些,林瑯就體貼的回道:“我知道司jiejie為我考慮,放心,我對太子并無感覺?!?/br> 她可是躲他都躲不及呢。 林瑯咬了下嘴唇,長睫微顫,喃喃道:“而且,我想的是另一個人……” “沈連卿嗎?” 司鏡一連給林瑯炸了兩個雷,效果不亞于地火雷的轟動,她兀自開口:“我認得端王,若是論起來,他也并非良配?!?/br> 那一瞬間,司鏡不該如何形容林瑯的神情,似乎有些心傷的恍然,可面上又是笑著的。 “我知道呀,”她說,“不過世人所想并非我意?!?/br> 也許世人都認為他們身份差距甚大,自己配不上他,絕無任何可能,可那又怎樣呢。 她從沒想過得到什么,奢望什么,只遠遠看著已足夠。 很久以后,等到她淡忘他們彼此間的過往,白發蒼蒼時,提起端王,能夠欣然的莞爾一笑,便最好了。 世人所想并非我意。 司鏡一愣,在心頭品了一遍這句話,并不明白,只是后來等她明白時,已太晚了。 ************************************************************************************ “司jiejie放心,我有分寸的,何況我心志不在于情愛,”她想起一件事,“對了,我最近又做那個夢了?!?/br> 司鏡忙道:“是你之前說的那個?” “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