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書局在城西的雅金街,四周有不少擺攤人,新奇的物件也很多。 祁昭一路走過去,看上了不少小玩意兒,然而窮,只能看著過過眼癮,謝慎本想買下來,可祁小窮鬼相當有原則,眼巴巴看了很久后到底還是搖了搖頭。 花別人的錢,不能那么理所當然。 因著要買的東西并不多,未近黃昏時二人便回了城主府,謝慎把祁昭送回住處,抱著書的小傻子站在門邊笑瞇瞇對謝慎揮揮手:“明日見?!?/br> 像只毛發柔軟的小動物。 謝慎眼神放軟,低低嗯了一聲,等到祁昭轉身回去,面上的冷淡盡數退去,眼底笑意便不加掩飾顯露了出來。 謝清從長廊過來便看到了自家城主前所未有的柔軟神情,不由感嘆一句有心上人就是了不得,道:“城主今日心情看著甚好,想來祁先生也是一樣?!?/br> “那便是最好了?!敝x慎垂眼,又說,“他今日看中了許多小玩意兒,但沒好意思開口,回頭你尋個借口給他送去?!?/br> “是?!敝x清一副‘我懂’的表情,拱手退了下去。 謝慎站在原地,朝面前木門又看一眼后,意味深長笑了笑。 收了我的東西。 那就是我的人了。 第7章 第7次不正經 祁昭做了一個夢。 夢里是一間倚著青山的閣樓,角落里放了香爐,四周霧蒙蒙的籠著一層煙氣,他躺在床榻上,有人坐在邊上居高臨下看著他,衣袍上的暗色金紋蔓延到頸間盤扣,再向上,容顏卻被煙霧遮掩,只能模模糊糊看見輪廓。 “你是誰?”祁昭問,那人沒說話,只低低笑一聲,嗓音低沉,尾音略微上調,在昏暗的閣樓里有些撩人。 祁昭仿佛被蠱惑一般,突然間無比急切想看清他的模樣,伸手探了過去,那人輕輕握住他的手:“要我更低一些么?” 祁昭點了點頭。 那人便彎下身來,清清淡淡與他額頭相貼,彎身的時候隨意披在身上的外袍滑了下去,露出好看的肩和鎖骨,祁昭視線停了一下,對上那人的眼睛,墨一般的顏色,又深又沉。 但五官依舊看不清楚。 他不滿,偏頭移開眼,那人笑了,骨節分明的手指慢條斯理搭在衣襟,一點點將原本已經滑落至肩頭的布料拉了下去,祁昭怔怔看著,不自覺咽了咽口水,突然感覺自己身下一暖。 抬頭,那人唇靠在他耳邊,說話間的熱氣緩緩灑在他臉頰,聲音沙啞而蠱惑,說:“來,我幫你,好不好?” 猛地驚醒,天邊半明半暗。 面前沒有煙霧沉沉的閣樓,也沒有聲音撩人的那人,只有空蕩昏暗的屋子和窗臺上光華灼灼的蛇紋木。 祁昭舒出一口氣,起身用冷水洗了把臉,好歹是把心里的燥熱平復下去,做完這些發現天已經亮了,干脆簡單收拾了一下,抱著蛇紋木去了灑金街。 灑金街的店鋪開張了大半。 祁昭打開靈植店的門,邊上飯館的小老板孟然聽到動靜探出頭,看到他后彎著眼睛一笑:“祁昭昭來了呀,等等我,我這就過去?!?/br> 說完,他縮回去抱了幾盒小點心,開開心心跟著祁昭進了門,剛坐下便一臉八卦嘿嘿笑了笑:“祁昭昭,我聽說昨天你和謝城主一起去逛街了?” “……”事實是沒錯,可是你這語氣怎么聽起來怪怪的? 見他不說話,孟然摸了摸鼻子,干咳一聲:“咳,我是說,祁昭昭早呀,昨晚睡得還好嗎?” 祁昭頓時想起來之前的夢,他臉皮薄,耳根悄悄紅了,話也說的結結巴巴:“還,還好?!?/br> 話音落下,就看著孟然用‘你懂我懂大家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祁昭心情很復雜,復雜到不想說話,順手把昨天買的書拿了起來,孟然傾身看了看,很是好奇:“大昭昭你已經報名了?” “嗯,昨日去的?!?/br> “我聽說靈植師報名也不容易,真的是那樣嗎?” 必須是。 一提起那么坑的方式祁昭就很有傾訴欲,聽他說完,孟然摸下巴點了點頭:“確實很難,不過這些考核方式你之前都不知道的嗎?” 祁昭:“……”誰讓書里沒寫。 “不過沒關系,總之結果是好的嘛!”孟然笑瞇瞇把手邊的小點心推過來,又說,“我親手做的,你吃一些呀,心情會好?!?/br> 祁昭伸手捏了一塊,糕點甜而不膩,入口即化,他本身也喜歡甜食,忍不住夸了一句:“真的不錯?!?/br> “真的呀!”孟然驚喜的睜圓了眼睛,“你還沒吃飯吧,看在你這么有眼光的份兒上,我得讓你見識見識我的手藝,誒你別動,好好看書,我做好了就給你送過來,等我呀!” 祁昭含笑點了點頭,孟然就開心的站了起來,走到門邊時被突然探出葉子的赤火草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后一抖,縮著肩膀出了門。 赤火草晃了晃枝葉:“噫,小傻子還是這么傻?!?/br> 祁昭很想親自教教它什么叫正直和厚道,眾草木卻在他之前開了口:“祁昭昭,昨日你和謝城主就只是單純出了趟門?” “……不然呢?” “噫,那你之前為什么臉紅?” 祁昭:“……” 這個說不清楚,祁昭默默抱著書縮了回去,想到之前的夢就又忍不住耳根發燙,覺得這種時候必須看幾頁書冷靜一下。 事實證明,學習果然是平心靜氣的最佳方法。 這么看了半個時辰,心里所有綺念早已煙消云散,祁昭揉了揉酸痛的脖頸,眼角余光突然瞥到門邊一抹白色身影。 他抬頭,門邊站著一個青年模樣的人,在祁昭看過去的時候別過頭,抿了抿唇,轉身離去了。 祁昭覺著這人有些奇怪,不過還沒來得及多想,孟然便提著一個食盒推開了門。 他的注意力瞬間被吸了過去,和小老板鬧著吃點東西喝點茶,很快就到了中午。 城主府那邊遣了人過來接祁昭回去。 聽到是城主府的人,孟然眼睛眨了眨,很識趣的拿起空了飯盒拐回了小飯館,臨走時還不忘意味深長看一眼祁昭。 祁昭被他看得莫名背后一涼:“……我怎么總覺得哪里不對?” 門口曬太陽的赤火草懶懶晃了下葉子:“嗯?” “他為什么總把我和謝慎扯在一起,我和謝城主其實還不算太熟?!?/br> 這下沉默的變成了赤火草,它靜了一會兒,語氣生硬憋出五個字:“心疼謝城主?!?/br> 之后這五個字便被身后眾草木刷了屏。 祁昭覺著自己跟這群腦殘粉沒法溝通,嘆口氣到窗邊把自己的貼心小棉襖抱了起來:“還是你好?!?/br> 蛇紋木葉子微微顫了顫。 …… 因著和孟然吃吃喝喝一上午,祁昭并不是很餓,原本打算陪謝慎喝點粥,結果被告知謝城主自清晨出門后還未回來,只好回了住處。 躺下后睡不著,祁昭把蛇紋木抱到枕頭邊,拿了買來的書繼續看。 他看得其實很吃力,一來里面的文字極為晦澀,二來這不像《草木圖鑒》,看了記下來就可以,它很抽象,根本下不了手。 祁昭很發愁,摸了摸蛇紋木身上的木紋:“我覺得我恐怕是要完?!?/br> 蛇紋木靜靜待著沒說話,小九倒是開了口。 【我才是要完,咸魚昭?!?/br> “分明是你坑,別人家擁有的系統個個都是金手指,像這種事情稍微上點心就很穩妥,到了我這里怎么突然就不一樣了?”祁昭戳了戳手腕上的紋路,“你說是不是?” 【……你說的那些太不科學,一點都不像社會主義接班人?!?/br> 祁昭被氣笑了,手指剛要繼續戳,門突然被扣響,謝清的聲音隨之傳來:“祁先生睡了么?” 祁昭應了一聲,起身開了門:“謝管事有什么事嗎?” “我尋了一些東西,想來祁先生用得到?!?/br> 謝清朝身后指了指,祁昭看過去,頓時愣了。 萌系和風雅的花盆,貓咪花灑,木紋小鏟子,水墨花架……都是他之前見過的喜歡卻買不起的東西。 浮生界與靈植牽扯到的玩意兒都不便宜,祁昭不敢收。 謝清把他的心思看的通透,又一笑:“這些東西買來可就不能退回去了,放到倉庫也是糟蹋,不如物盡其用,先生也不用覺著不好意思,等你學有所成,能給城主府的可要比它們有價值的多?!?/br> 說罷,他指了指祁昭懷里的蛇紋木:“我看它近來長了不少,現在的花盆未免有些小,總歸是不大好?!?/br> 不得不說謝清這位大管事確實當的妥當,先言明利益關系,讓祁昭不至于有心理負擔,之后又從草木入手,恰到好處戳中了他的死xue。 祁昭想想也是這么個道理,于是點了點頭:“那就謝過謝管事了?!?/br> 謝清笑了笑:“不必謝我,這其實也是我家城主的意思,先生若是要謝,就去對城主說吧?!?/br> 那確實該好好道聲謝,謝慎幫了他不少,祁昭之前都沒想到晚景城這位城主如此平易近人。 他這么想的時候,謝清已經吩咐人將東西搬進了他的屋子,這下他徹底沒了睡意,回去興致勃勃開始擺弄起那些小玩意兒。 “你馬上就有新的家了,開心嗎?”祁昭選了一個看著極為風雅的水墨花盆,轉頭問蛇紋木。 蛇紋木剛一動,就又聽著他說:“也不知道你之后能長到多大,現在我還能抱得動你,再過段時間估計就不能了?!?/br> 枝葉瞬間僵住了。 祁昭摸了摸它的葉子:“嘛,沒事,到時候再說,我現在給你換土換花盆,你別亂動啊?!?/br> 手下的葉子乖乖彎了彎,祁昭笑起來,拿了小鏟子手腳麻利給它換了土。 蛇紋木原先就長得很好看,之前屈就在一個土色的花盆里不顯,現在換了水墨花盆,一眼看過去風雅中隱約帶著流光,有種絕世天成的高貴。 祁昭很滿意,也不顧及花盆上沾著的泥土,開心的把它抱了起來:“你真好看!” 蛇紋木害羞的彎了彎枝葉。 祁昭抱著它,小心翼翼拿著濕布巾把它葉子和花盆上的泥抹去,越看越覺著好看,突然間就明白了那種家長顯擺自家漂亮小孩兒的感覺。 看看外面時間也差不多了,祁昭伸手把路過的小廝喚了過來,問:“城主回來了么?” “方才剛回來,現在——” “祁先生,城主請您過去?!?/br> 小廝的話剛說了一半便被另一人的聲音打斷了,祁昭回頭,是十三衛里的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