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
“是?!?/br> 宮女眨眨眼,顯然不很明白,不過也去了。 慈寧宮中,一應擺設都是奢華。 正中一架貴妃椅,此刻李貴妃正躺在上頭。宮中四角都擺著冰缸,天氣雖已經熱了,可屋里依舊冒著涼氣。剛從外面進來的弄晴只覺得渾身都冰起來,由于不適應而打了個冷戰。 聽見外面細碎的說話聲,李貴妃已經掀了眼簾,朝著外頭看一眼,便瞧見了弄晴。 “怎么樣了?” 弄晴上來,站到李貴妃的身邊:“兩位小姐都已經安頓好了,按著娘娘您的吩咐做的。張小姐選了南屋,謝二姑娘只好選了北屋?!?/br> “只好?” 李貴妃忍不住看向了弄晴。 弄晴知道李貴妃掐對了地方,忍不住嘆氣:“的確是只好。是張小姐先選了南屋,謝二姑娘當時也沒鬧翻臉,就選了北屋。不過在奴婢走后,聽見里頭有摔碎東西的聲音,又聽謝二姑娘說什么朝北就朝北,也不稀得別的屋子……” 竟有這種事? 李貴妃不禁伸出手來,讓弄晴給扶著,直起了身子:“你是說,這兩人這才沒一會兒,竟然就鬧起來了?” 弄晴心里苦笑不已,卻也只能如實點了點頭。 李貴妃的眉頭,一下便皺緊了。 這可有些棘手了。 正如李貴妃沒想到一樣,這個沒有秘密的皇宮里,其他人聽說了這個消息,也都是完全的沒想到。 只有皇后,在聽身邊人說了這個消息之后,露出了笑容。 “一山不容二虎,既生瑜何生亮,有一個張離珠已經足夠,還要再來一個謝馥,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是什么?還敢叫這兩人住在一起,看來是半點也不用本宮cao心了?!?/br> 皇后自語著,便看著窗外熾烈的日頭,許久沒說話。 “娘娘,外面暑氣大,還是別看久了吧?” “無妨?!被屎蟛[了瞇眼,問,“葛美人到儲秀宮了吧?” “已經到了?!睂m女回道。 點頭,皇后唇邊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來:“挺好。今日乃是她入宮頭一日,叫孟公公那邊給打點一下。另外……注意著皇上的意思?!?/br> 前面還好好的,說到“皇上”這里的時候,皇后的眼眸之中,便浮出一分深深的忌憚來。 沒有人知道,這樣的忌憚是從何而起。 宮女更不知道,只領命而去。 滿宮上下都在傳,說謝馥與張離珠兩個人才進宮就鬧翻了,不知多少人在看笑話。 作為有掌管東廠的秉筆太監馮保伴讀的毓慶宮,自然也早早知道了這個消息。 聽人說起這個的時候,朱翊鈞正在練字。 狼毫大筆起來,蘸滿了墨落下,有中說不出的厚重與深沉。 朱翊鈞凝視著紙面,仿佛專心致志,可嘴里卻輕飄飄地說道:“大伴,你怎么看?” 剛帶來這個消息的馮保笑瞇瞇的,像是一點也不擔心謝馥的處境。 他淡淡道:“臣一直覺得張家小姐與謝二姑娘,都是這京城女子之中少見的聰明之人,雖則臣一直對張家小姐的字畫感興趣,可這半點不影響臣對她的評價。至于謝二姑娘,看似純良,實則論起jian詐狡猾來,無人能出其右,所以倒沒什么好擔心的?!?/br> “jian詐狡猾無人能出其右?” 朱翊鈞停下動作來,一挑眉,倒是對馮保的這一評價有些詫異。 馮保也不解釋,只是笑笑,轉眼就換了個話題。 “太子殿下,今日張大人在問,李公子哪里去了?!?/br> 李敬修? “他回家料理事去了,你消息靈通,應當知道,跟謝二姑娘有關?!敝祚粹x頓了一頓,才正常地回道。 馮保點頭,又道:“那明日他也來?” “明日自然得來了……” 話一出口,朱翊鈞就覺得有哪里不對。 他抬起頭來,看著馮保。 馮保半弓著身子,卻抬起眼來看他。 兩人一對視,朱翊鈞立時把狼毫往桌上一擲,起身來,負手道:“他是越發被這喜事沖昏頭腦,只是宮廷之中卻不是他可以胡來的地方。壽陽怎樣?” “壽陽公主還在御花園里玩耍,倒沒急著見兩位女先生?!瘪T保如實相告。 朱翊鈞于是點了點頭,沒再繼續說話。 馮保站著看了半晌,也不知到底想到了什么,眉頭一挑,唇角一勾,便無聲地笑了出來。 哎呀哎呀,真是有意思。 真不知道,謝馥那小丫頭現在到底在干什么…… 其實,謝馥沒干什么。 慈寧宮,南屋,兩扇窗被虛掩上,遮擋了外面灼人的日光。 臨窗擺了一張棋桌,棋桌兩旁坐了兩名女子,不是旁人,正是謝馥與張離珠。 張離珠執白,謝馥執黑。 桌上黑白的棋子已經排成了一片,謝馥與張離珠二人的臉上皆看不到半分的煙火氣。 “啪?!?/br> 一枚黑子落在了棋盤上。 張離珠手指摸著那一枚白子,禁不住眉頭一挑,下的真是一步險棋。 她忍不住抬起頭來,仔細打量著謝馥。 自打謝馥幾年之前來了京城,張離珠的日子就沒怎么安生過,她真心覺得謝馥生來就事跟自己作對的,可一想到今日她摔的那個碗,又不禁有些佩服。 謝馥摔過了碗后,便半真半假地喊了那么一聲。 于是,整個宮中都該知道,她們兩個早就鬧崩了。 可實際上,之前摔了碗的謝馥,正平心靜氣坐在她面前,穩穩地下著棋。 手指摩挲著手中的棋子,張離珠忍不住道:“你可真是頭狐貍……” ☆、61.第061章 下棋 好好地下著棋,忽然聽見這么一句,謝馥真有些沒想到。 她抬起頭來看著她,道:“到你了?!?/br> “……” 剛才她說的那一句話,她根本沒聽到嗎? 張離珠簡直有些咬牙切齒。 她執了一枚白子,直接拍在了棋盤上:“論目中無人,你可比我厲害多了?!?/br> 這一句,謝馥聽了個清楚。 之前那一句只是不想回她罷了。 低頭一看,謝馥已經看清了張離珠下棋的位置,頓時笑了起來,倒很開心的模樣。 “不管說我是頭狐貍,還是說目中無人,那都是夸我,我收著。能得張大學士府中張小姐真心誠意地夸獎一句,可是難得。等到回頭出了宮,必定能拿出去炫耀一番?!?/br> 好個無恥的謝馥! 張離珠忽然就知道自己跟謝馥的差距到底在哪里了。 這臉皮的厚度,自己是比不上了。 張離珠想著,心下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感覺。 謝馥琢磨著,又落下了一子,唇邊的笑意半點沒減輕。 張離珠見她落子,低頭看棋盤,在看清棋盤上走勢的一瞬間,立刻大怒起來:“你!” 方才謝馥不動聲色之間落下的那一子,已經完全斷掉了張離珠的那一條大龍,原本好好的棋局,瞬間變得難看起來。 張離珠還真沒想到,這人看著溫溫和和,下棋的棋路卻是如此陡峭。 謝馥知道她憤怒,卻也不解釋,只是笑道:“攻城為下,攻心為上。方才,你落錯子了。 ” 伸手輕輕一點棋盤中間的位置,謝馥指出了方才張離珠落子的位置。 張離珠仔細一看,便知道自己方才倉促之間行棋,實在是沒有思慮周全。 若是她多思考一會兒,興許不會下在這個位置。 只是…… 攻城為下,攻心為上? 方才那一瞬間,自己的確是被“攻心”了。 張離珠只抬手將滿布著棋子的棋盤一推,勝負已定,也沒什么負隅頑抗的價值,她認輸的時候向來干脆。 “你說外面現在什么情況?” 謝馥慢慢將棋盤上的棋子一枚一枚地分揀出來,笑著道:“能有什么情況?還不就是說我們兩個不對付,剛剛進宮就鬧僵了,以后必定水火不容?!?/br> “那之后呢?”張離珠又問。 謝馥道:“你想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