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真是期待啊。 那個下三流的小子,在聽見“陳知縣”三個字之后,會怎么做呢? 如果自己當日聽到的墻角乃是真的,陳淵跟京城里這位貴小姐有不小的關系,現在陰差陽錯,自己因為這一位貴小姐入獄,倒了個大血霉,竟然又撞上了這一位的手下人。 有意思了……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 誰說,這一次就一定倒霉了? 不過呀,官場上那些彎彎繞,實在太燒腦子,要跟這一群人玩兒,自己還是得要警覺著一些,隨時把腦袋提在手上,別哪天就忘了。 裴承讓摸了摸自己尚還完好的脖子,美美地瞇起了眼睛。 “京城真是個好地方啊,好地方?!?/br> 嗯,他一定要喝最烈的酒,躺最軟的床,睡最夠味兒的女人! 舒服地嘆了一口氣,裴承讓重新躺在了柴草堆上,閉上眼,早早進入了夢鄉。 另一頭,謝馥終于回府,去書房拜見過高拱。 高拱心情似乎不怎么好,原來幾個時辰前,謝宗明已經得了升官的旨意,一臉喜氣地回來,直接就對著高拱說,想要把謝馥接回去,套上各種禮法。 高拱當場大怒,毫不留情地拒絕,然后說朝廷旨意已經下來,謝宗明不能在京久留,必須返程,想也不想就直接在下午把人趕走。 可憐的謝宗明與謝蓉,還沒怎么見識過京城的繁華,就被掃地出門,踏上歸途。 知道這兩個人走了,謝馥心情也不錯,只是出了高拱書房,又覺得不那么高興了。 人一走,仇恨和真相,就仿佛離自己遠了。 謝馥抬首,正好注視到天邊一輪月,后天就是宮宴了…… 管家高福照舊拎燈籠送了幾步,不過臺階下面站著謝馥身邊的霍小南和滿月,所以很快就由滿月接過了燈籠,送謝馥回去。 主仆三人走在回去的路上,謝馥問:“今日在大牢門口碰面的時候,你似乎有話沒說,可是發生了什么?” 霍小南跟著謝馥,就是想要說這個問題,只是他沒想到,謝馥的觀察力竟然如此敏銳,連他心里轉過去的一點點小心思似乎都能查知。 他開口道:“姑娘真是目光如炬,連這都能看出來。今日在您過來之前,小南先進了大牢去查看,到底有沒有抓錯人?!?/br> 謝馥點頭:“你說過了?!?/br> “對?!被粜∧侠m道,“原本也不是什么出奇的事情,只是在里面的時候,那個人叫我覺得有些面熟。這倒也罷了,因為我后來想想,當初我去過鹽城,曾與那一幫混混打過照面,我是戲班子里出來的,三教九流都見過,對他有印象正?!?/br> “等等?!?/br> 謝馥忽然出言打斷了他,并且停下腳步,轉頭看他,幽深的目光在夜色下有些叫人看不分明。 “你說鹽城?” “正是?!被粜∧弦惨庾R到,自己一直沒跟謝馥說清楚,他解釋道,“事情也是巧了。這偷東西的小子,名叫裴承讓,原本是鹽城的一個混混,聽說還混得不錯。前段時間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上沒路引,竟然也跑到了京城來?!?/br> 鹽城的混混,有意思了。 謝馥想起一些別的事情:“那古怪之處何在?” “這裴承讓,在牢里曾忽然對我說一句話?!?/br> 霍小南遲疑了片刻,顯然也是在趁著說話的時候,回憶當時裴承讓的表情,以便自己能更清楚地表達。 “他當時是笑著的,而且那笑容很奇怪……小南也說不出來,若讓我來形容吧,像是有點……成竹在胸?反正也差不多吧。他說,我是跟著陳知縣的馬車入京的?!?/br> 陳知縣! 謝馥腦子里藏著的那一根弦,瞬間就繃緊了。 站在走廊下面,周圍看不見一個人影,一片的靜寂。 謝馥臉上的表情巍然不動,心里卻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她在思考,這中間到底有什么關系。 霍小南正要擔心地詢問謝馥,卻沒想到,僅僅片刻過后,謝馥已經輕笑出聲。 “你方才說,這人當混混的時候還算有點本事,現在我信了?!?/br> ☆、第033章 宮宴日 有本事? 霍小南愣神了:“他怎么了?” “知道這么多事卻又不多嘴,在知道你的身份之后,就把這件事透露出來,想必是想從我們這里求得什么幫助,希圖以自己嘴里的秘密換取什么?!?/br> 謝馥淡淡開口。 霍小南下意識接了一句:“那他就不怕被殺人滅口嗎?” 滿月:“……” 謝馥:“……” 霍小南連忙反應過來,啪一巴掌甩在自己臉上:“小南胡說八道,這一張嘴老是不聽管教。就是說個笑,二姑娘莫怪,嘿嘿?!?/br> 謝馥眼底眸光一閃再閃,最終還是化為一抹笑意:“你說的也不是沒道理,換了別人必定是要殺人滅口的??晌遗率裁茨??” “姑娘不怕鹽城的事……”暴露嗎? 滿月很疑惑。 腳步輕移,一步步下了臺階,謝馥的聲音很輕,只有身邊兩個人能聽清楚。 “鹽城的事又怎樣?我可有做一件虧心的壞事?” 霍小南與滿月俱是一愣,接著齊齊搖頭:“不曾?!?/br> “這不就結了?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我積德行善,還有人能治我罪不成?” 謝馥反問。 霍小南腦子轉得快,很快明白過來:“您是說,這件事您問心無愧,即便是被別人知道,那也是您做善事不留名??墒顷愔h的欺君之罪……” “你怎么知道就沒有鹽商捐錢呢?” 說到底,陳淵欺君只在鹽商主動捐錢賑災這一塊上,五萬兩是捐,一文錢也是捐,誰有證據證明,某個鹽商沒有捐出一文錢呢? 陳淵可沒有欺君。 謝馥很清楚,這一件事即便是被人知道,于她出了暴露之外,也沒有更大的損失。 所以…… 什么裴承讓,小混混,想要從她這里獲得幫助,只怕還要等火候更成熟一些。目前這樣稚嫩的手段,還是再回爐練練吧! 唇邊的笑意無端扯開,謝馥道:“時辰不早,小南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最近注意一下劉一刀那邊的事情,順便注意一下這個裴承讓,若有什么異常及時稟報給我便是?!?/br> “是?!?/br> 霍小南應聲,止住了腳步,目送滿月送謝馥回去。 接下來兩天的事情,倒算是風平浪靜。 劉一刀并沒有立刻開始著手查謝馥母親之死,府衙里還有一些事情積攢著,他挪不開手。 謝馥也不催,只問了霍小南那裴承讓的事情。 霍小南說,裴承讓這幾天一直在牢里,依舊沒放出去,也不知道到底老實不老實。 老實不老實,謝馥是沒心思去管了。 只要不危害到她,是什么人她才不關心。 眼見著就要到入宮的時辰了,謝馥被滿月從床榻里挖出來,套上一身顏色稍鮮亮一點的衣裳,就按在了妝鏡前,梳了個規規矩矩的雙螺髻。 一小撮頭發披散下來,搭在耳邊,顯出幾分嫻靜來。 滿月望著鏡子,對今日自己的手藝無比滿意:“看來今天奴婢這雙手是知道日子重要,總算是半點沒辜負姑娘花容月貌。您瞧,真好看。今日離珠小姐若見了您,保管氣歪鼻子?!?/br> “好端端的,怎么又提她?” 謝馥微微皺眉。 “您該不會還沒聽說吧?”滿月撇嘴,一臉的訝然,“那一日白蘆館之會,您請了秦姑娘去,后來秦姑娘贏了她,結果人家都說姑娘你用心歹毒險惡,還輸不起什么的……” “我用心本來就歹毒險惡,我做得,旁人有什么說不得的?” 謝馥倒沒覺得這些話很難聽,她大體也是聽過那么多回了,再難聽的話從耳邊過去,也不過就是一陣風罷了。 對謝馥這般不管不顧半點不關心的態度,滿月著實詫異了許久,可回頭想想,什么時候謝馥不是這樣的態度呢? 當初敢這樣做,就應該早已經能接受這樣的后果。 更何況,謝馥明擺著就是要給張離珠一次難看,叫對方知道,當面針鋒相對可以,謝馥半點不介意,可若是背后論人是非長短,她必定打臉回去。 做人做到這份兒上,也算是絕了。 想了想,滿月終于沒說話了。 最近京城的話題多圍繞著謝馥張離珠秦幼惜三人轉悠,大家都聽得耳朵上起繭了。 她想說,可謝馥不想聽,也就只好閉嘴。 張羅好謝馥的穿著打扮,滿月便連忙去忙出門的事情。 今日乃是皇后娘娘在宮中主持宴會,專門叫欽天監算過了進宮的時辰,通報到各府上。 謝馥她們踩著太陽才出來半個時辰的點,上了轎子,一路到了宮門前。 到宮門前,轎子上的閨秀們都得下來,于是只見得名門閨秀魚貫而入。 轎簾子剛剛撩開,謝馥就聽見外面一聲驚喜的叫喊:“馥兒!” 這聲音,是葛秀。 謝馥遠遠看過去,葛秀今日穿了一身淺粉色的百蝶穿花百褶裙,邊緣上繡著精致的銀紋,臉上的妝容不濃,但是點綴得恰到好處。 該濃的地方弄,該淡的地方淡,大而有神的眼仁里透著一種壓抑不住的歡欣和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