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謝馥真不是什么擅長與人作對的人,即便是與張離珠,也少有撕破臉的時候。 今日…… 怎地了? 秦幼惜淡掃的蛾眉終于蹙起,起身來,踱步到窗前:“真是越來越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了?!?/br> “奴婢覺得也是,總覺得二姑娘這般行事,越發覺叫人心驚膽戰。不說別的,就是接近世子爺那件事,也叫人不明白。明明世子爺都說了非她不娶,可她之前還、還讓姑娘你入陳家為妾,到底是——” “住嘴!” 秦幼惜陡然一轉身,那一雙平日里妖嬈的眼眸里,此刻盛滿了寒光。 阿瀟實在是心里有些害怕了,所以今日才會說出這些話來,可她怎么也沒想到,秦幼惜竟至于勃然大怒。 “姑娘……” 許是覺得自己方才太過疾言厲色,秦幼惜終于嘆了一口氣,目光軟下來,道:“你擔心什么?我不過一介風塵中人,能入固安伯府為妾,已經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更何況,她鼎力相助,我豈能拒絕?” 要緊的是,謝馥于她有恩。 秦幼惜的目光,在諸多心思念頭的交匯之中,漸漸變得復雜起來,輕輕朝旁側一挪,就看見了放在鏡臺前的那一頁桃花箋。 “烏龍上壁,身披萬點金芒?!?/br> 下聯已經在這里,可陳望,真的還會來嗎? 想起近日京城出的大事,秦幼惜也不知自己內心到底是何想法。 更迷惑的是,謝馥到底什么想法? 難道,謝馥入固安伯府為妻,自己為妾? 秦幼惜莫名地嗤笑了一聲,伸手撿了桌上的桃花箋,用手指團成一個小球,朝著窗外一扔。 “既然二姑娘有吩咐,我自然照做。去給我備一身好看的,白蘆館之會,也不能丟了二姑娘的臉?!?/br> 外面大道上,霍小南的馬已經奔走了很久。 一路從棋盤街去惜薪胡同,要走過的路還不少,霍小南本以為謝馥早已經回去了,可眼瞧著要進胡同了,她卻一下注意到了放在外面的轎子。 還是那一頂青色的小轎,兩名轎夫站在轎子前后,扇著蒲扇一樣大的手掌,顯然有些熱。 轎子里沒人,滿月也不在。 “吁!” 霍小南在經過的時候,連忙勒馬。 這大熱天的下午,街面上也沒幾個人,所以霍小南這動靜頗大,一下就引起了轎夫們的注意。 前面那轎夫抬頭看過來,被白晃晃的日頭照得瞇了眼,汗流浹背。 “霍小爺,您回來啦!” “怎么在這里停下了?姑娘呢?”霍小南勒住了馬,眉頭緊皺。 轎夫答道:“咱們走到這兒了,滿月姑娘說看見旁邊有賣小玩意兒的,姑娘像是想起什么,就叫咱們停了轎子在外面等著,說去去就來?!?/br> 旁邊?賣小玩意兒的? 霍小南聞言,朝著街邊掃去,果然看見了幾家鋪子。 他正想問到底是哪家,可眼前忽然出現一片清麗的顏色,兩名女子一前一后,從正面的那一家鋪子里出了來,走在稍后頭的那個,手里捧了個雕花錯金的小盒子,臉上是慣有的甜甜微笑。 人還沒走近,可那甜美的聲音已經入了人耳朵。 “奴婢還以為您開竅了,想買什么胭脂水米分,沒想到竟然是買這個東西?!?/br> “不過忽然想起來了?!?/br> 謝馥微微一笑,走到前面來的時候,目光一凝,已經看見霍小南了。 “小南?回來得倒是很快。辦完了?” “姑娘是轎子,小南是騎馬,當然快一些?!?/br> 霍小南摸了摸自己的頭,這一個習慣性的動作,讓他給人一種憨厚的錯覺。 “姑娘的意思,小南已經全給秦姑娘身邊那丫頭說了。不過……” 謝馥挑眉:“不過什么?” 滿月也好奇看著。 霍小南道:“我總覺得,秦姑娘身邊這丫頭有些奇怪,對咱們,像是挺有戒心?!?/br> 戒心? 這一個詞,讓謝馥怔然了片刻。 接著,她看了霍小南一眼,莫名一笑:“是該有些戒心,畢竟秦幼惜待她也算恩重如山,她為了自己主子著想,總應該多想幾分的?!?/br> “您的意思是……” 霍小南還想要問什么。 謝馥已經直接往前走,一低頭,滿月掀了轎簾子,她直接進去坐好,便吩咐:“回府?!?/br> 兩名轎夫把轎子抬起來,吆喝一聲“起”,便朝前面胡同里走去。 滿月捧著那盒子跟著,霍小南手里牽著韁繩站在原地,滿臉的不解。 說起來,謝馥到底買了什么? ☆、第027章 胡夾 謝馥回了府,卻不是很趕巧,管家高福告訴謝馥,高拱正與人在屋中議事,怕不能見。 所以謝馥直接回了自己的屋,預備著晚點再去。 沒想到,眼見著到了晚飯的時辰,高拱那邊派人來請,說是謝宗明來了這許久也沒給接風,實在不對,今日正好有時間,安排上一場家宴,大家伙兒坐在一起,正好。 謝馥乍聞這消息就皺了眉。 家宴,那所有人都要去嗎? 心里雖有疑惑,可也不能不去,謝馥拾掇得素雅一些,到了廳門口,果然看見了謝蓉的身影。 自打那一日交談不歡而散之后,謝蓉就很識趣地再沒來招惹過謝馥,看上去老老實實,真正的小家碧玉。 兩人見面,謝蓉客客氣氣道一聲:“meimei好?!?/br> 謝馥襝衽一禮回了,便微微走在前面半步,與謝蓉一道入內。 廳內擺了一張大圓桌,上了幾道涼菜,高拱與謝宗明已經坐在那里,正說著朝中近日發生的一些不要緊的事。 “馥兒見過外公,父親?!?/br> 謝馥進門行禮,旁邊的謝蓉也行禮,給兩位長輩問安。 雖是家宴,可高拱臉上的表情卻不很熱絡,抬手道:“都起來吧,大家也就隨便吃吃飯,不用多禮。來,入座。馥兒坐到我這邊來吧?!?/br> 此刻謝宗明是坐在高拱右手邊,左手邊的位置原本是給老夫人留的,可不知怎的,到了這個時候了,老夫人卻還沒出現。 謝馥略微遲疑:“外祖母還沒到……” “她近日身子不爽利,已經說了不來,你來坐下吧?!备吖暗穆曇羧岷土艘恍?。 年紀已經不小,臉上皺紋橫生,可在提起自己妻子的時候,高拱臉上的神情卻頗為柔和。 謝馥知道高拱夫妻兩人感情一向極好,老夫人也是個慈善心腸的人,只是子嗣稀薄,到頭來也僅有高氏一女,還偏偏折在了很遠的地方。 她剛來的時候,老夫人見了她,每每以淚洗面,后來干脆不見了。 據說,謝馥與高氏有幾分掛相,老夫人是怕自己見了越發傷心。 只是今天…… 為什么不來? 謝馥一面朝著高拱走,一面將目光朝謝宗明掃了過去。 謝宗明頭上有微微的薄汗,在周圍燈光的照耀下,帶著幾分光澤。 這是心虛。 謝馥覺得自己很平靜,已經知道為什么了。 高拱只能與謝宗明保持表面上的關系,可高老夫人卻不然。 那可是她唯一的女兒,是她掌上明珠。 對謝宗明,老夫人心里是恨透了,即便是幾年之后的家宴,也懶得搭理。 想必謝宗明自己也知道,不敢多問。 謝蓉也已經在謝宗明身邊落座。 高拱環視了一眼,看謝馥坐下之后,掃一眼,座中還有兩個空位,不由得眉頭緊皺起來。 “他怎么還沒來?” 除了高氏這個嫡女之外,高拱還曾有過幾個女兒,以及一個庶出的兒子,取名高務安,也就是高妙珍的生父。 只是高務安頗不成器,成日里只知道在京城斗雞走狗,丟高拱的臉。 今日好歹也是有家宴,都這個時候了,他人卻沒來,高拱立時就發了火。 管家高福去外面問了一圈,回來臉上帶了幾分尷尬神色:“大爺今天來不了了?!?/br> 只這么直的一句話,余下的卻半個字沒有。 高拱看了高福一眼,放在桌面下的手掌已經握成了拳頭,竟沒搭理這件事,直接道:“不等了,咱們開宴吧?!?/br> 謝宗明只覺得戰戰兢兢,這一位當朝首輔,頗有幾分喜怒不定的味道。 同時,他看了一眼謝馥所坐的位置,只覺得這個便宜女兒周身都閃爍著金光。 從方才的情況看,高府大爺高務安根本是個不中用也不討喜的,高拱半點不喜歡他,聽說高拱孫女高妙珍還因得罪了謝馥要被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