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霍小南與轎夫正在外面喝茶,三碗涼茶下肚,總算是涼快了些,就坐在那邊看街上來來去去的行人。 謝馥一下來,霍小南就瞧見了。 那一瞬間,他打了個激靈。 自家姑娘這神情不很對勁啊,怎么這么快就下來了? 霍小南連忙從長條凳上起身,坐在凳子那一頭的一個轎夫始料不及,剛剛回頭想問霍小南干什么,就感覺凳子那頭一輕,整個條凳就已經翹了起來。 “哎喲!” 他一聲慘叫,一屁股摔在了地上,長條凳也翻了。 霍小南聽見聲音,頭也沒回,三兩步跑到了轎子前面。 “姑娘,這是怎么了?” 謝馥朝轎子里面走去,滿月連忙去打轎簾。 一面低頭入轎,一面開口,謝馥道:“張離珠白蘆館之約,還有多久?” “七日?!?/br> 霍小南干脆利落地回道,想也沒想一下。 謝馥人已經坐在了轎子里,轎簾子還沒放下。 她臉上溫溫然的笑意已經消失干凈,只剩下面無表情,帶著一種霜寒。 “好。你現在去摘星樓,讓秦幼惜為我做一件事?!?/br> 謝馥覺得,自己是個小人。 每個人心里,都有那么一小塊地方,是他人絕對無法觸及的所在,名之曰:逆鱗。 而謝馥,睚眥必報。 第026章 謝馥之命 謝馥有命,霍小南雖驚訝,可半點沒敢多問,直接招呼好了轎夫送謝馥回去,就自己騎了一匹馬,奔向摘星樓。 摘星樓內。 “讓讓,讓讓!” 一個小丫頭提著裙角,快步邁上了樓,沿路有負責掃灑的丫頭都紛紛避讓。 端著銅盆的荔枝腳下一滑,險些摔倒,不由橫眉怒目:“這是趕著去投胎呢!干什么這么急?” “我家姑娘的事情,能不急嗎?” 那小丫頭頭也沒回,甩下一句話,聲音落地的時候,人影子已經不見了。 后頭一眾丫鬟見了,不由一陣胸悶氣短。 被堵了話的荔枝,端著銅盆的手都在顫抖,只朝著那丫頭消失的方向“呸”了一聲:“當頭牌的又不是你,得意個屁!” “好了,荔枝jiejie不要與她計較,咱們還是快些走吧……”有人輕聲勸著,四下看了看,發現并沒有秦幼惜的人在才壓低了聲音開口,“秦姑娘性子變了,咱們還是收斂著些?!?/br> 荔枝面色一變,恨恨地轉過身去,端著銅盆下樓,卻沒想到實在氣憤之極,沒注意腳下,竟然一腳踩空! “??!” 她尖叫了一聲,整個人直接轱轆轆摔到了樓下。 其余人等,連忙七手八腳地上去扶。 “荔枝jiejie,沒事吧?” 背后的一片sao亂,通報的小丫鬟都沒在意。 她一路跑到了后面秦幼惜自己住的那一間大屋子里去,輕輕叩門:“姑娘,外面有人找?!?/br> “這不是還沒到時辰嗎?” 阿瀟的聲音從里面傳來。 小丫鬟道:“不是客人,是霍小爺?!?/br> 霍小南。 這名字,雖然普通,可代表了別的東西。 小丫頭說完了之后,兩手交握在一起,顯然有些忐忑,她緊張地盯著門口。 向來只知道秦幼惜認識一位貴人,曾得此人相助,可這還是自己第一次知道“貴人”的真正蹤跡。 只在她一閃念的這時候,“吱呀”一聲,兩扇雕花門被人拉開,里面溢出香甜的脂米分味道,透過重重垂下的帷幔,能看到秦幼惜坐在妝鏡前,手里捏著一把梳子,慢慢梳著自己一頭烏黑的秀發。 雖沒看見整個人,可緊緊一個背影,已經叫人神魂顛倒。 小丫頭不敢再看,連忙看向門內。 阿瀟一身淺青色的褂裙,站在門內,臉上表情看不出深淺:“什么時候的事?” “就方才,我去外面買針線,正好碰到了。他叫奴婢來知會一聲,他自己不方便?!?/br> 小丫頭如實回答。 阿瀟點了點頭,道:“人就在對面吧?” “是?!?/br> “成,我知道了,你去吧?!卑t微微一笑。 小丫頭臉上露出幾分遲疑的神色,可阿瀟既然發話,自己斷斷不敢怎樣,連忙躬身一禮退出去。 門重新合上,似乎是阿瀟進去跟秦幼惜說了什么。沒一會兒,阿瀟又從門里出來,返身帶上門后,便出了摘星樓,朝對面走去。 霍小南就站在街道外頭那一老柳樹下,兩手叉著腰,皺著眉,走了兩步,似乎有什么難解之事。 阿瀟走過來:“難為霍小爺竟然親自過來,可是二姑娘有什么事?” 一般來說,謝馥很少直接派霍小南來,畢竟這是她身邊的親信,若要跑腿,總有別的人可以做。 霍小南親自來,多少叫人有些意外。 阿瀟在心里過了一遍的同時,也是第一次這么仔仔細細地打量霍小南。 年紀不大,但是眉目之間的英氣足足逼人,不過微微上翹的嘴角又給人一種和善好相處的感覺,烏黑的瞳仁里,不像讀書出身的那些人一樣,有一種死板氣息,反而充滿了靈活。 一個年輕人,卻擁有著市井之中人的老練。 阿瀟曾打聽過謝馥身邊的這些人,現在想想,霍小南的確是個在外面闖蕩過,人情練達的小子。 霍小南察覺到了阿瀟的打量,不過并未注意。 他是才從漱玉齋騎馬奔過來的,也不知里面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竟然讓謝馥生了那么大的氣。 這種真正打臉的事情,他還從沒看謝馥對誰做過。 現如今,真要與那張離珠針鋒相對了嗎? 腦子里的念頭轉了沒一萬也有一千,可嘴里的話卻半點沒耽擱,如常的吐出來。 “二姑娘方才有交代一件事,說要勞煩幼惜姑娘幫忙?!?/br> 阿瀟頓時一震,身體明顯緊繃了起來,攏在袖中的手指有些發白。 她面上掛著微笑:“我家姑娘說了,但凡二姑娘有命,雖赴湯蹈火不敢辭也?!?/br> 這話霍小南聽見了,卻也只當耳旁風。 “不久前,張大學士府離珠小姐曾發請帖,邀二姑娘白蘆館一會比畫。二姑娘誠知技藝疏微,所以命小南來請秦姑娘,請秦姑娘準備一番,七日之后赴白蘆館之會,與張小姐一試?!?/br> 赴會白蘆館,與張離珠試畫技? 這件事自己聽過,可約的不是謝馥嗎?她憑什么直接讓張離珠去? 難道…… 那一瞬間,某種可能性終于閃現了出來。 阿瀟想,這可能太可怕,她不大敢相信。 一口涼氣被吸入,才緩緩吐出。 阿瀟怔怔看了霍小南半晌:“二姑娘的意思是……” 霍小南眨了眨眼,看著阿瀟這滿身的戒備,不由得莫名笑了一聲。 謝馥就是這么交代,沒什么其他好說的了。 足足過了好久,阿瀟才回過神來。 “阿瀟明白了,勞霍小爺獨跑一趟。還請告訴二姑娘,阿瀟必定傳達到?!?/br> “那就有勞阿瀟姑娘了?!被粜∧弦还笆?,“小南告辭?!?/br> 阿瀟襝衽一禮。 霍小南直接朝樹下不遠處拴著的一匹馬走去,利落地翻身上馬,直接打馬而去。 看方向,還是惜薪胡同高府。 站在原地,阿瀟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心口,再顧不得旁的,連忙入了摘星樓,打開房門。 “姑娘!” 秦幼惜已經自己梳妝完畢,轉過頭來的時候,真是臉似嬌花含露,連洛陽的牡丹都不能比其風姿萬一。 眼見著她一驚一乍的樣子,秦幼惜的聲音卻依舊旖旎而悠長:“可是二姑娘有什么事?” “二姑娘派霍小爺來傳話,說……說要姑娘赴張離珠白蘆館之約,與其斗畫?!?/br> 說話的聲音都在發顫。 秦幼惜臉上完美的笑容,終于有了一條細細的裂痕。 她勾起的唇角線條,微微僵硬了一些,明眸似水,輕輕抬起:“張……離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