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
小雀端了茶進來:“這會兒外頭的雪又大了,今年也不知怎么了,自打入冬一場雪接著一場雪的下,雖說瑞雪兆豐年,可這么大雪,外頭天寒地凍滴水成冰,富貴人家倒不怕,窮老百姓的日子可難過了,這一冬過來,不定凍死多少人呢,奴婢還記得跟我爹娘哥哥逃難的時候,趕上雪天,沒地兒落腳,肚子又餓,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不靈,白等找了個破廟,我大哥把廟里的一張破香案拆了生活,二哥去附近的村子里要了些兩塊干餅子,兌付著活了命?!?/br> 陶陶還是頭一次聽她說這些,不禁道:“后來呢 ,兩塊餅子就活了你們一家子?!?/br> 小雀兒:“后來遇上了好人,接濟著我們一路到了京,那可真是我們一家子的救命恩人,要不然我們一家子早凍死在那個破廟里了,奴婢哪還能服侍姑娘?!?/br> 陶陶:“倒真是遇上了好人,如今可還找的著,若能找見該好好報答人家?!?/br> 小雀兒搖搖頭:“到了京城人家就走了,瞧衣著是富貴人家,哪會指望著我們這樣的窮人報答?!?/br> 陶陶:“行善不留名,這是真善人?!闭f著往窗外瞧了瞧:“七爺今兒一早就進宮了,怎么這時候也不見回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兒?” 小雀兒:“貴妃娘娘病了這些日子,好容易今兒皇上準了主子進宮探看,娘倆這些日子不見,見了面說起話來,哪還有個完,耽擱些時候也在情理之中,姑娘別瞎猜疑了,能出什么事兒啊?!?/br> 陶陶:“我也不知怎么了,我這心里慌慌的,總覺的要出什么大事兒?!?/br> 陶陶話音剛落,就見洪承三步兩步跑了進來:“姑娘,馮爺爺來了?!?/br> 陶陶蹭的站起來就往外走,小雀兒忙追過去把斗篷披在她身上,陶陶一邊往外走一邊兒問洪承:“可是七爺在宮里出了什么事兒?” 洪承:“聽馮爺爺的話頭不像有什么事兒?!?/br> 陶陶卻沒放心,馮六在御前這么多年,早成精了,要是什么事都從臉上瞧出來,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哪還能安穩的混到現在。 陶陶一進花廳 ,馮六忙過來行禮:“老奴給小主子請安?!?/br> 陶陶:“陶陶可當不得您老的禮,這大雪天兒,您老怎么出宮來了?!?/br> 馮六笑道:“還不是小主子您這一程子不進宮,萬歲爺念叨了幾日,趕上今兒御膳房做了幾樣點心呈上來,萬歲爺瞧見里頭有小主子愛吃的幾樣,便遣了老奴來接小主子進宮去用些點心?!?/br> 第107章 陶陶自是不信馮六的話, 這樣的大雪天外頭路滑難行,皇上怎會遣馮六來晉王府就是為了讓自己進宮吃點心, 真要是賞自己點心,何必這么麻煩, 直接讓馮六帶過來, 或者讓別的太監跑一趟已是天大的恩典了,馮六可是御前總官, 哪用勞動他跑腿, 既來了必然不是吃點心這樣的小事,難道是七爺? 想到此臉色微變:“馮爺爺是不是七爺哪兒有什么事兒?” 馮六:“萬歲爺準了五爺七爺今兒進宮給貴妃娘娘請安, 估摸這會兒正說話兒呢, 能有什么事兒, 老奴瞧著是萬歲爺惦記您了, 見您總不進宮,才尋了這么個由頭, 您就別瞎猜了, 快著跟老奴進宮要緊, 萬歲爺哪兒可還等著小主子呢?!?/br> 陶陶道:“那馮爺爺稍候片刻,陶陶去換一身衣裳?!?/br> 馮六點點頭:“小主子快著些?!?/br> 陶陶只得去換了衣裳,跟著馮六出了晉王府,上了外頭的暖轎,忍不住掀開轎簾往外看了看,晉王府的門樓子被雪蓋住了,映著朱紅大門,格外鮮明,陶陶忽然想起自己頭一次來晉王府的時候,是春天吧,這一晃都過去兩個冬天了,一開始以為只是過客,如今卻發現這里早就是家了,一瞬間竟生出一種莫名的傷感,仿佛今天走后,便再不能歸來了。 想著不禁搖頭失笑,不過是進宮罷了,陪皇上說說話兒至多落晚就家來了,自己胡思亂想些什么,或許是最近朝堂京城出的事兒太多,自己也有些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了。 在宮門外下了轎,跟著馮六往里走,瞧見守門的侍衛,忽想起圖塔,從開春哪會說崩了之后,就再沒見過他,圖塔也沒再來找自己的麻煩,若不是婚書還在,陶陶都以為根本沒這個人。 仿佛知道她想什么,走上宮廊,馮六低聲道:“圖大人今年可升發了,春天的時候娶了夫人,前幾個月又升了參領,如今不再宮里值守,去了西郊的兵營,他那位夫人聽說是十四爺保的大媒,成親的時候三爺都送了賀禮,可可得了大體面?!?/br> 十四保媒她倒知道,三爺做什么送了賀禮,難道圖塔投奔了□□,如今雖旨意未下,可圣意如何只要長眼睛的沒有瞧不出來的,大皇子被囚,姚家牽連了進去,姚家倒了,五爺七爺失了母族幫襯,也就無緣大位了,況且七爺從來就沒想過爭,至于別的皇子,比起三爺來不是身份太低就是勢力太弱,更何況圣意如此明顯,只要不傻的這會兒都會想方設法的討好,圖塔這樣也無可厚非,畢竟一朝天子一朝臣,等新皇登基,潛邸的奴才自然會占盡先機。 剛踏入養心殿 ,馮六就引著陶陶穿過西暖閣,過了東邊的夾道,往后頭的行來,陶陶微微有些訝異,陶陶知道皇上的習慣,入冬會移到東西暖閣之中起臥,東暖閣是皇上齋戒之處,皇上平常料理政務接見大臣都在西暖閣,這西暖閣后頭卻是皇上的書齋,通著皇上的寢宮,平常是不許外人來的,便是招寢嬪妃也不在這兒,馮六怎么引著自己上這兒來了? 想到此站住腳:“馮爺爺,是不是走差了?這里是萬歲爺私寢吧,陶陶來此恐不妥當?!痹捯魟偮渚吐犂镱^一陣壓抑的咳嗽聲,接著就是皇上的聲兒:“是陶丫頭嗎,還不進來,在外頭做甚?” 馮六低聲道:“小主子快進去吧?!?/br> 陶陶看了他一眼,只得走了進去,一進去看見靠在暖炕上的皇上,陶陶愣了愣,算起來自己也就兩個月沒進宮來吧,記得兩個月前來的時候 ,皇上的氣色還蠻好,怎么短短兩個月竟瘦成皮包骨,臉色也是蠟黃蠟黃的,跟變了個人一般。 皇上抬頭看了她一眼:“這么瞧著朕做什么,陶丫頭朕病了,你都不來瞧瞧朕,還非得讓朕派了馮六去才肯過來,真真好大的架子咳咳咳咳?!闭f了兩句又開始咳嗽起來,旁邊的小太監忙捧上痰盂,等著皇上吐了痰,忙捧了下去。 從陶陶身邊經過的時候,陶陶瞥了一眼,見紅紅的想是血不禁暗驚,皇上莫非是癆病,癆癥這時候可是不治之癥,得了就是死路一條。 皇上見她臉色發白,知道她是擔心自己,心里一暖,臉色愈加柔和:“陶丫頭是擔心朕嗎?” 陶陶見炕桌上堆成山的奏折,不禁道:“萬歲爺身體有恙就該歇養著才是,等圣躬安泰再料理政事?!?/br> 皇上微微嘆了口氣:“朕何嘗不知歇養,可你瞧這炕桌上的都是耽擱不得的要緊大事,不盡快料理了怎么成?!闭f著又咳嗽了起來。 半天方緩過來,看著陶陶:“若擔心朕,就在朕身邊侍奉幾日吧?!边@話從皇上嘴里說出來就是圣旨,誰敢違抗,除了留下來,陶陶根本別無選擇。 陶陶自己都不明白,怎么就成養心殿的常駐人員了,而且成了專職護工,陶陶端著托盤進來,把托盤上的琉璃盞放到桌上:“萬歲爺該喝牛乳了,牛乳得趁熱喝才好?!?/br> 皇上抬頭看了她一眼:“就你這丫頭事兒多,一會兒讓朕喝,一會兒讓朕吃的,朕瞧著你比太醫院那些太醫還啰嗦呢?!?/br> 馮六忙道:“萬歲爺,老奴倒覺小主子比太醫院那些太醫有本事,自打她來了,萬歲爺的龍體安泰多了?!?/br> 皇上點點頭:“朕也覺著比之前好了許多,咳嗽的不那么厲害了,胸口也暢快了些,陶丫頭你過來,跟朕說說,你這些門道倒是怎么想出來的,你訂的這些膳食看似簡單,倒是比那些苦藥湯子還有用,是何道理?莫非你會醫術?!?/br> 陶陶搖搖頭:“萬歲爺取笑陶陶呢,陶陶哪會什么醫術啊,說到底就是個吃貨罷了,記得聽人說過,這藥補不如食補,看病開方子陶陶是門外漢,要論到吃,陶陶可是內行,見您不思飲食,便想著或許陶陶喜歡吃的,萬歲爺也喜歡,就叫御膳房照著陶陶開的菜譜上了?!?/br> 皇上愣了愣,搖頭失笑:“我還當你這丫頭醫術高明深藏不露呢,原來是個饞丫頭?!?/br> 陶陶暗暗抹了把汗,皇上可是人精里的人精,自己可不能露出馬腳來,她有自知之明,在這個沒有抗生素的古代想治好癆病無異于天方夜譚,至于皇上自己感覺好了些,跟最近的膳食的確有些干系,陶陶的一個舅爺是這種病,住院的時候自己跟著爸媽去探病的時候,聽見醫生囑咐舅奶,說日常需多補充蛋白,她前幾天想起這檔子事來,便試著跟馮六提了提,不想馮六倒省事,直接把御膳的差事丟給了自己。 雖說太醫沒一個敢說皇上是癆病,但從皇上的癥狀來看,十有八九沒錯,所以陶陶才照著高蛋白的食譜安排了御膳,果真好了些,只不過陶陶明白,這只是治標之法解決不了根本問題,更何況皇上如今的病已經拖得太久了,加上天天勞累不得休養,不加重病情已是難得,痊愈絕無可能。 皇上見她愣神,低聲道:“是不是在養心殿待的煩了?!?/br> 陶陶知道自己不能說實話,可又不想打謊,她本來也不喜歡在宮里,養心殿也不喜歡,再大再豪華也不如外頭自在,偶爾來一趟還罷了,在這里住下簡直跟坐牢沒什么兩樣兒。 低下頭半晌不吭聲,皇上挑眉:“煩了就是煩了,不吭聲算什么?!?/br> 陶陶小聲嘟囔了一句:“這里是養心殿,陶陶哪敢胡說八道?!?/br> 皇上嗤一聲樂了:“難得,還有你這丫頭不敢說的,得了,今兒天好兒,朕也想出去逛逛,你這丫頭也跟著朕去散散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