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
馮六見她不動,生怕這位性子上來又跑回榮華宮去,忙道:“小主子,這兒可是過堂風,怕您禁不住?!?/br> 陶陶看了他一會兒,從懷里掏出一沓子銀票,一股腦塞給馮六,馮六唬了一跳,手忙腳亂的往外推:“這怎么話說的?!?/br> 陶陶卻道:“陶陶心里明白,這宮里不同外頭,便再多的銀子沒有個明白人,也使不出去,這些銀票您老受累幫著打點打點各處管事,娘娘宮里各樣使費,若能照著以往的最好,若不成也盡量差不多了,不夠給我帶個信兒也可,自己去我那鋪子里支取也行,只別讓娘娘這兒委屈了就好,您老別推辭,這是陶陶如今唯一能盡的一點兒孝心” 馮六嘆了口氣:“小主子您這孝心若娘娘知道……” 陶陶搖搖頭:“還要勞煩您老,千萬別讓娘娘知道此事,娘娘本來就憂思成病,若知此事,只怕這病更難大好了,萬歲爺哪兒少不得您老,馮爺爺就別送了,陶陶自覺認得路,您放心陶陶以后不會進宮了,免得萬歲爺為難?!绷滔略掁D身去了。 馮六愣了一會兒才往回走,后頭的跟著的小太監低聲道:“師傅,這位可真舍得啊,這不等于明擺著給宮里的管事門送了條財路上來嗎,平常見這位精打細算的勁頭,真沒想到這么大方?!?/br> 馮六瞥了他一眼:“你以為萬歲爺為什么獨獨對這位青眼有加,就這一件事就不是別人能做出來的?!?/br> 小太監道:“那可是,就算有這份心,也沒這份財力啊,也就這位買賣做的大,都跟洋人做上買賣了,這一趟趟的船回來,可是金山銀山的往里進,不然哪敢這么花錢啊,這不敢著往大街上扔呢嗎?!?/br> 馮六:“銀子算什么,這份孝心哪是銀子能換來的,而且這事兒托到咱家頭上,咱家能不回萬歲爺嗎,萬歲爺本來就愛這丫頭的真性情,如此一來,更得心疼這丫頭了,這既表了孝心,又辦了實事,你說還有比這丫頭聰明的嗎,學著點兒吧,要是能把這位的本事學得一分,也夠你小子使一輩子的了?!?/br> 這奢華巍峨的禁宮,代表著至高的權力,至貴的身份,卻是全天下最冷漠無情的地方,如果可能陶陶一刻都不想待在這兒,她快步往宮門走去,眉頭緊皺臉上的怒意令身后的小雀兒一聲都不敢吭,只能緊跟著她穿過長長的宮廊,望見宮門小雀兒才暗暗松了口氣,姑娘要是發脾氣,出了宮也就不妨事了,在宮里鬧起來,可不是玩笑,是要掉腦袋的。 可小雀兒忘了宮門這兒還有個賊心不死的圖塔,因為圖塔姑娘跟七爺可是鬧過一陣子別扭,如今好容易和好了,可不能再出岔子,而且小雀兒實在不明白圖塔到底堅持個什么勁兒,就算曾經有過婚書,是姑娘jiejie定下的,可姑娘根本不記得有這檔子事兒,又不是娶不上媳婦兒,十四爺巴巴的上趕著給他說了門親事,怎么看都是高攀了人家,可這位非不答應,真不知腦袋里想的什么。 陶陶心情正不好,更懶得搭理圖塔,給他攔住,自然沒好氣兒:“你攔著我做什么?莫非還要我履行婚約?”說著看了圖塔一會兒忽道:“行,既然有婚約在先,好,我答應嫁你,你明天叫人來下聘吧,要是嫌下聘麻煩,讓花轎直接過來也成,反正你我都不在意形式,成個親嗎,沒必要太復雜,如何?” 陶陶這一答應,圖塔倒呆住了,愣愣看著陶陶半天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陶陶等了一會兒不見他吭聲,撇撇嘴:“怎么,我答應了,你倒猶豫上了,圖塔我跟你雖有婚書,之前卻連一面都沒見過,你是瞄著我姐的姿色,認為她親meimei應該也不會太差,才勉強答應了婚事,跟我既不認識,更談不上什么喜歡了,后來見了我之所以死咬著婚書不松口,不過是咽不下一口氣,覺得本該是你名正言順的媳婦兒,卻歸了別人,心里氣不忿,人不都有這樣的劣根性嗎,我不要的東西丟了不可惜,一旦別人撿起來當成寶貝,立馬就想奪回來,真奪回來了也不過棄之如敝履罷了?!?/br> 陶陶一番話說的毫不客氣,圖塔一張黑臉有些脹紅,也不知是不是被陶陶說中心事,覺得面兒上下不來,哼了一聲:“說到底,你還是沒想過嫁我,你以為那些人就是真心對你的嗎?!?/br> 陶陶給他氣樂了:“圖塔你捫心自問一下,是真的想娶我嗎,如果真像你說的這樣不能丟開,當初我姐出事之后,我在廟兒胡同住了好些日子,那時你已然回京了吧,若真想履行婚約,為什么連面兒都不露?!?/br> 圖塔:“那時回來正趕上有些別的事兒,想來你年紀還小,婚事也不必急在一時?!?/br> 陶陶冷笑了一聲:“這話是糊弄我呢還是糊弄你自己呢,從時間上推算,那時候你正好得了提拔,當上了皇上皇宮的御前侍衛,我姐的事兒即便皇上下了封口令,你多少也知道一些吧,那個檔口若被人知道你跟陶秋嵐的妹子有婚約,你這好容易謀來的升職機會 ,恐怕就泡湯了吧?!?/br> 陶陶本來不想這么尖酸刻薄,人嗎趨利避害是本能,自己也是如此,何必苛求別人非要講仁義,更何況圖塔跟自己的婚約不過是偶然定下的,估摸過后這位也有些后悔了,只是因是自己答應的也不好悔婚罷了,卻并沒把自己這個未婚妻當回事兒。 直到后來發現自己并不像他想象中過得那么不好,反而比他的日子還要好,心里便開始不平衡了,這人本來也不是非要娶自己不可,而且既然鉆營到了御前,自然也不是淡泊名利之人,所以這時候跟自己較真兒,完全腦子秀逗,鉆進牛角尖里出不來了,這種人就是欠罵,非得讓自己毫不留情的罵他一頓才能醒過神來。 見他瞪著自己一句話說不出來,陶陶也不打算再跟他耗,丟下話,快步出了宮門上車走了。 小雀兒道:“姑娘跟那個莽漢子較什么真兒啊,您就不怕他當了真,回頭真跑咱們府上來下聘,到時候怎么辦?” 陶陶搖搖頭:“他若真有這樣拋棄一切的勇氣,又何必往御前鉆營,更何況當初他答應我姐提的婚事,除了看見我姐生的美,預想我這個meimei應該也不會差到哪兒去,最重要的只怕還是我姐當時在晉王府當差,又頗得勢,他想娶了我,就有一個得勢的大姨子了,怎么算都不是賠本買賣,所以才會答應,卻沒想到出了那樣的事兒,得勢的大姨子沒了,丟下我這么個弄不好還是禍的妹子,娶回家做什么,這莽漢有莽漢的心機,如今不過一時糊涂罷了,等他想明白了,斷不會為了我棄了他的好前程,放心吧?!?/br> 第106章 陶陶回來的時候七爺不在, 問了洪承說是去了魏王府,陶陶倒是松了口氣, 自己并不擅長掩藏心事,若他在家, 自己的心事只一眼便會被他看出來, 陶陶不像他擔心,即使再不愿意, 姚家也必然會衰敗, 就算姚家一點兒錯處沒有也一樣,這是圣意, 圣意不可違。 對于皇上為什么要打壓姚家也不難理解, 即便皇上的身體看上去還算康健, 但從今天許長生的神情, 陶陶覺得或許并不樂觀,皇上的咳疾是經年的舊疾, 每逢換季必要犯上些日子, 這是誰都知道的事兒, 今年卻沒犯,皇上說是吃了自己送進宮的洋參,這怎么可能。 自己那些洋參不過是個送進宮討好應景的,就算有用,也不過保健,又不是神仙藥,哪能治病啊,更何況皇上這樣的舊疾,就算太醫院里廢物多,可許長生的醫術還是相當高的,這么多年都沒治好,十有八九是胎里帶的毛病,沒準是小時候得過類似氣管炎一類毛病留下的后遺癥。 這種病最是頑固難醫,怎會忽然就好了,這件事兒肯定有問題,陶陶雖然想不明白,但皇上如此不辭辛苦日以繼夜的處理政事必然是覺得時間不夠了,所以才會如此,而且從去年皇上派給三爺的差事一個比一個重,一個比一個要緊,圣意已昭然若揭,這或許也是皇上執意打壓姚家的原因,畢竟新君繼位,萬象更新,那些有可能成為阻礙的,以老爺子的性格都會逐一清除,姚家首當其沖。 因此皇上才會抬舉安家打壓姚家,只怕打壓還不夠,姚家如今已經成了皇上的眼中釘,rou中刺,必須拔之而后快,這是帝王策,權謀之術,自己不懂更無能為力,自己只是陰差陽錯落入這里的孤魂,能平安茍活已是運氣,她不可能改變這個世界的既定規則。 陶陶忽然頓悟,即便自己走入了這個故事里,也只是個過客,這里每個人的命運都不是自己能左右的,包括她自己的命運。 正愣愣出神,忽被攬在一個熟悉的懷里,淡淡的松木香充斥鼻端,這是七爺的味道,要是自己最喜歡的味道,聞著這樣熟悉的味道,靠在這樣的懷里,她有些茫然的心忽的安定了下來。 七爺低頭看了她一會兒:“剛想什么呢,我進來都不知道?!?/br> 陶陶抬頭,這個男人無論什么角度都是這么好看,她忽然有些心虛,自己何德何能會有這樣一個溫柔帥氣的極品男票,這一切就像夢一樣不真實。 七爺見她眼睛發直的盯著自己,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這么瞧著我做甚,莫不是病了?” 陶陶抓著他的手搖搖頭:“我也不是紙糊的,哪會動不動就生病,我是覺得現在這樣像夢,就怕夢醒了你就不沒了?!?/br> 七爺目光溫軟:“傻丫頭,瞧這是什么?”說著從自己懷里拿出一個扁長的盒子來放到她手里。 陶陶好奇的打開,眼睛一亮:“這些日子你夜里睡得晚,總說怕吵了我去西廂看書,其實是再做這個對不對?” 七爺挑挑眉:“你怎么知道,我還當你睡了呢?!?/br> 陶陶哼了一聲:“我也不是豬,哪會一沾枕頭就睡?!?/br> 七爺看了她一會兒:“是了,你是不是趁我不在的時候偷著看了?!?/br> 陶陶:“說的這么難聽做什么,反正也是送我的啊,我提前看看我的東西怎么了?!?/br> 七爺嗤了樂了:“你怎知是送你的,萬一不是呢?” 陶陶:“首先你刻的是這對簪子的簪頭是一對鴛鴦,不送我還能送誰,再有這簪子上刻了名字,若是送別人做什么刻我的名字啊?!闭f著拿了遞給他:“給我戴上?!?/br> 七爺輕笑了一聲,接過來抬手插在她頭上,端詳了端詳滿意的點點頭。 陶陶站起來去里屋妝臺前左照右照的臭美了半天,簪子是羊脂白玉,毫無瑕疵,陶陶如今有些見識了,東西好壞一眼就能瞧出來個,這樣細膩溫潤的質地的羊脂玉,極難得的,更何況這簪子還是七爺自己雕刻而成,這份心意便一屋子羊脂白玉也換不來。 臭美了一會兒還覺不夠,又從頭上拔下來仔細端詳,發現這支簪子上刻的卻不是自己先頭見得陶陶而是錦灝,這是七爺的名字,且除了這兩個字之外,還有四個更小的字,陶陶從自己妝奩里拿出放大鏡來才瞧清楚是白首不離,陶陶心里頓時灌了蜜糖一般,甜絲絲的,抬頭瞧他,卻發現他摘了金冠之后,頭上的簪子跟自己手里的一模一樣,踩在梅花凳上就要去夠,卻給七爺抓住手,把她抱了下來:“怎還這么淘氣?!钡故前炎约侯^上的簪子拔下來遞在她手里讓她瞧。 陶陶把兩支簪子放到一起,方知是一個刻的是自己的名字,一個刻的是他的,其余的四字也不一樣,放在一起是陶陶,錦灝,惟愿相守,白首不離。 這男人表達愛的方式有些過于含蓄,但陶陶很喜歡,靠在他懷里一遍一遍的念著:“惟愿相守,白首不離,惟愿相守,白首不離……”一邊念自己一邊笑,心里期望著這一刻的時間能停駐就好了,那么他們就能永永遠遠這樣在一起,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陶陶以前總覺得電視上那些動不動就山盟海誓,一生一世生生世世的戀人像傻子,可這一刻她最大的愿望就是當這樣的傻子。 可惜時間永遠停駐,該發生的總是會發生,人的命運就如水中行舟,風平浪靜的時候可以安穩,一旦風起,便會隨波逐流,東西南北,南北東西,飄往何處卻也由不得自己了。 陶陶有時候覺得好像前幾日還是春天呢,怎么一轉眼就入冬了,寒風凜冽,大雪紛飛,這一年的冬天格外冷,陶陶這些日子都沒怎么出門,一個是怕冷,再有外頭也亂糟糟的,夏天的時候,端王獲罪被囚,罪名是謀逆,在端王府內抄出了龍袍,坐實了謀逆的罪名,端王一倒,跟著就是姚家,好像是姚家兩位老爺慫恿端王弒父□□,具體的自己也不清楚,總之姚家跟著抄了家,好在子萱嫁了,皇上主婚,想來就算姚家倒了,安家也不敢太慢待子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