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節
瞿曜階上那聲聲嘶喊確實“驚天動地”。因為,直抵天聽,元首也聽見了。 元首仰頭靠在椅背上,望著車窗外一個點似乎思慮良久,最后,輕嘆了口氣, “程禮,你說雁落這孩子是不是變了,” 坐在駕駛位的章程禮轉過身來,“也不能說變了,只能說最近情緒不穩定,您也不必太擔心,少首磨礪了這么多年,一直很有分寸?!?/br> 在這個陪伴自己近一生的伴讀跟前,元首才會偶爾釋放一下自己的真實心境,“我是不是把他逼太緊了……” “您的用心良苦總有一天他會明白。讓他在‘少首時期’就經歷各種挫折、跌宕,總比真正到了大位上逢著要好。如果說人必須要‘吃一塹’才會‘長一智’,‘這一塹’早早摔著,哪怕一次接一次。只會累積下經驗,不會到那時候措手不及?!?/br> 元首坐起了身,眉心卻輕蹙,“要是我真看錯了他的個性怎么辦?!?/br> 饒是章程禮,下面這話也是不能再接了。 帝王多思多疑。他懷疑他自己,可以;但是任何人懷疑他,可就萬萬容不下了。 所以呆在君王側,你首先要學會的就是“慎言”。他哪些話希望你接,希望你怎么接,哪些話他說是問你,實際,并不希望你接。問出來,也許只是一番發泄……這些,作為他的身邊人,你都得極有分寸。必須小心。 那么,現在回頭看看蕭碎剛才那一言一行……即使是他的兒子,哪個又不是早已身懷如此“謹小慎微”,一個字錯了,極有可能從此在君父眼中情勢就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好吧,位高權重的人活著有他們心累的一面, 平民小卒,即使擁有“國恨家仇”,如果本身是個沒心沒肺享樂至上的,“仇”肯定還是得記著,不過不必活得那么沉重,該怎么快活還怎么快活。孟冬灰踐行這一點。 老周那單接出個“蕭霜晨”晦氣是晦氣了點,不過至少叫她“識破仇人想害什怏的陰謀”,孟冬灰緊急跟什怏“叫停了生意”,絕不稱了仇人意! 不過趁這段“躲風聲鶴唳”的時期,孟冬灰也沒閑著,什怏那里有件正兒八經的慈善,她參與了。 什怏的律所參與了“綠苗”公益活動, 這是一個“資助大學生創業”的板塊,偏餐飲業。 律所和酒店簽有合約,他們資助的大學生去那邊全程免費學習經營管理,律所對酒店提供免費法律服務。 這天,關系酒店拜托了什怏一件事,說年底了,服務生不夠,能否叫他召集寒假在校不返家的學生來酒店幫幫手,他們會按勞動法付薪酬。 這也不難辦,許多學生都愿意??沙隽诉@么件小事。有個學生家中臨時有事,要毀約。結果這個孩子和酒店鬧得還挺僵,什怏作為中間人肯定想息事寧人,最好的辦法。頂一個人上去就好??纱_實已經放寒假,他資助的學生里找不出人來,這不,孟冬灰主動請纓了。 軍校也放寒假,不過她不還有個“面試”沒進行么,放了假也休息不得。再說,這又說起來挺凄涼了,就算放了寒假,也快過年了,冬灰,她上哪兒去,和誰團聚?……干脆不想這些,去酒店“打個臨工”也好,起碼熱鬧。 最簡單的端盤上菜。 原來她是這些高檔酒店的座上客, 如今,角色換演。她也穿上了服務生的制服,規規矩矩學伺候人。 辛苦了點,但是孟冬灰充實呀,像她所說,熱鬧! 忙忙碌碌,幾個孩子多間包房轉, 最暈頭轉向的時候,是碰上大場包席,絕不比她跑cao節省體力! 她也歡喜就是,年紀相仿的孩子們一起干起活來就嘰嘰喳喳,啥都能來比試一下,比如誰擺盤最快,誰單手托菜盤最穩,誰倒紅酒到基準線那里最準!哎喲,比出了樂趣,比出了真正的青春年少,孟冬灰一點不覺得這些是“低人一等”,行行出狀元,憑雙手吃飯,小姑娘認認真真做好服務員呢! ☆、4.76 孟冬灰兩手端著托盤,托盤上是一大盤熱氣騰騰的“滿族灌骨”。 魏鑫幫她推開門,門還兌著讓她小心翼翼端進來。 天吶,孟冬灰一心一意在手藝上,只是端過來一邊擱在桌沿這才放下心,也這才不經意抬眼看了這一桌客人……冬灰心理素質好哇!從她這個角度看,小步比她受不住,恨不得沖過來!……是的,小步差點就跳起來了! 黃晟還一拍手,滿臉興奮,“終于來了!”站起來戴上用餐手套就要去撈起來一根, “你不能等會兒!”小步這一吼,黃晟還嚇一跳,尷尬極了,手慢慢縮回來。 關漫微笑,起身,舉起酒杯向碎子, “五哥,這杯敬你,我還以為你從此不再賞我們臉了呢?!?/br> 碎子也起了身,“哪里話。都是親兄弟?!焙芎浪?,一飲而盡。 關漫如常扭頭看了看小步,小步著實也沒看冬灰,可眼睛就是盯著她手旁邊一點地方,他多怕她燙著啊…… 其實他們說話間,冬灰默默的,動作可熟練。 魏鑫拿上來小電磁爐,調好溫火, 換冬灰的手,端著托盤, 冬灰從腰后取下一只隔熱手套,單手戴上,另一手掌著夾骨夾抵在盤盆邊緣,一氣呵成,將這一大盤端上電磁爐。 “請慢用?!陛p聲規矩說一聲。 “小步,你是不是也該敬敬五哥?!标P漫這時候說。冬灰要出去了,小步怕是忍不住會投去一眼。剛才他忽然發脾氣蕭碎還有可能以為小步那是不情不愿吃這頓飯,畢竟是關漫出面請的客,小步可一直沒發聲。這會兒,五哥可瞧著他,他要再有一個不慎,五哥一定能結合剛兒那聲吼,把目光立即牽到冬灰身上!…… 小步到底還是知道利害關系,淡淡抬起眼,也沒說多刻意,剛兒不冷不熱,這會兒依舊不冷不熱, 起了身,拿起酒杯,“五哥?!比冗M去了。 小步其實真不想喝這口酒,一會兒說不定他還能開車送冬灰回去,酒一喝,送什么呀…… 喝進去了,就不掩飾了,反正他本來就不情不愿,放下酒杯,坐了下來,拿起筷子自個兒捻菜吃。 小步的脾氣,誰不知道,碎子也不介意,弟弟敬的酒他都喝,還是喝了這杯,也坐了下來。 席間, 碎子的人,關漫的人,看上去和和氣氣,說的,也是些無傷大雅的笑言, 小步有時候笑笑,有時候捻點青菜吃,再沒喝一口酒。 也沒打招呼,就似如常出來上洗手間……小步一出來,還回頭看了看身后有沒有異常,沒有,立即快步向后廚走! 冬灰,冬灰…… 遠遠就看見她, 冬灰還端著一大盤灌骨向另一個包間走去, 小步還不敢站在這個門等, 隔著兩個門,站那兒, 冬灰出來了, 看見他, 冬灰也沒停留。低頭抬手扶了扶眼鏡,跟魏鑫又快步向后廚走去…… 小步遠遠跟著, 冬灰來去兩趟了,小步就那么遠遠看著…… 等他回到包房, 只有關漫一人坐在桌邊了。 “走了?” 關漫倒了杯茶,看他一眼,“你出去這么長時間不進來??刹痪褪勤s客?!?/br> 小步在入口的椅子邊坐下,冷冷淡淡,“又不是一路人,一桌兒能吃上飯么?!?/br> “人呢?!标P漫忽然問, 小步抬起頭,神色全變了,眉心蹙著,“她怎么在這兒干這個!” 關漫倒露出微笑,“她還有什么不能干……”倒茶的手優雅極了?!霸冱c一個大骨吧?!标P漫說,小步笑著這才從門邊走過來,低聲說,“冬灰做什么都好看,她把大骨端上爐子那一下真利落……” 冬灰又端著一盆大骨走了進來, 這次小步直接“指示”,“剛才那一盆佐料沒翻勻咯,你給再翻翻?!倍抑挥辛粝聛碛脢A骨夾在盆里又翻動了翻動, 這時候關漫又要了幾個菜,冬灰聽在耳朵里,他都記得,全是上次吃過那一頓,她愛吃的……這樣,把魏鑫也支走了。 門一合上,小步立即站起來接過她的夾子,抓住她的手腕,“你怎么在這兒!” 冬灰這才微笑,“打工啊?!?/br> “我看看手!” 小步知道有這樣熟練的上大菜功夫,一定經常做,而且??隙C過……果然,仔細看指甲尖兒,有破皮的印子…… 小步帶著她坐下來,心疼地食指輕輕抹了抹她的指尖兒,又看向她,“是不是缺錢,我可以……” 冬灰搖搖頭?!胺藕倭?,在學校呆著也是沒事做,這里熱鬧?!?/br> 聽了心里也是難過, 她一個人,一個親人都沒有,放了假,家在何方也不知…… 小步不知怎的,一時有股情緒就堵在鼻息那里,酸得難受極了! 他放下她的手,微側身給她倒了杯熱茶,“你還沒吃飯吧,先這里墊墊,一會兒你下班了,再去吃你想吃的?!?/br> 冬灰知道他們是好意,也不好拒絕, 抬頭看了眼屋內的掛鐘, “現在確實不能吃,我還有一個小時的班,你們要能等,等我下班了,去別的地方吃?!?/br> 小步重重一點頭?!拔覀兊??!?/br> 關漫一直垂眼看著自己杯里的茶,一句話沒說。 而此時, 宮里也有一桌家宴。 這次,元首只叫了老大老二老四老六,再加少首, 瞧出來了吧,都是已經成了家的兒子們。 雖說兒媳婦們都沒到??上g離不開家長里短,元首詢問了她們的近況,囑咐,公事要辦好,家里也要顧及好…… 元首放下茶杯,看向自己右手邊的三子,這個他從十歲就挑中一手栽培至今的少首, “雁落,你也該成家了?!?/br> 這句話來得太突然……卻也,不突然……看看今天在座的兄弟們,雁落心里難道會完全沒有數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