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
沒一會,牡丹便將膏藥拿了過來,一旁的葡萄小心地將她褲腿卷了上去,待卷到膝蓋的時候,就看見原本白皙的膝蓋又紅又鐘。雖然她是跪在蒲團上,可是到底年紀小,又跪了這么久,所以膝蓋腫地有些厲害。 何嬤嬤親自給她上藥,藥油敷在她的膝蓋上后,何嬤嬤如蒲扇般地大手,便在她的膝蓋來回地搓揉。疼地紀清晨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她連罰跪都沒哭,反倒這會上藥被疼哭了。 何嬤嬤瞧著她眼眶里眼淚一直打轉,立即道:“七姑娘稍微忍耐著些,上了藥油就是要揉一揉,這樣才能把藥力揉進去?!?/br> “可是好疼啊,”紀清晨可憐巴巴地說,她都已經被罰跪了,現在居然比罰跪還要疼。 老太太瞧著她這模樣,立即心疼道:“輕點兒揉,輕點兒?!?/br> 何嬤嬤登時為難了起來,這輕點兒揉沒效果啊,可是看著老太太的模樣,只得放緩了手中的力道。 待一刻鐘后,何嬤嬤這才松開她的膝蓋。 結果這會,卻聽外面有些吵嚷,老太太抬頭看過去,就見門簾被掀了起來。紀延德一手扯著紀寶蕓,見屋子里有這么多人在,雖是驚訝了下,卻還是對旁邊的紀寶蕓道:“孽障,還不跪下?!?/br> 紀寶蕓哭地梨花帶雨,卻不敢違抗父親的話,立即便在地上跪了下來。 韓氏就跟在身后,她雖拿著帕子拭淚,可是卻一直沒敢開口說話。 “你這是做什么,”老太太皺眉。 誰知紀延德卻一下也跪了下來,紀延生就站在老太太旁邊,趕緊往后退了兩步。這時紀延德說道:“娘,都是兒子管教無方,這才叫蕓姐兒做出這等不孝不敬的事情,兒子把這孽障帶來,給娘請罪?!?/br> 老太太瞧著他的模樣,知道他不是作假,卻低低地嘆了一口氣。 她轉身就叫丫鬟都出去了,除了何嬤嬤之外,便只有紀家的大大小小在此處。紀寶蕓的哭泣聲,在屋子里回蕩著,似乎充滿著無數地怨氣。 老太太低頭瞧著她,卻是細細打量著,這孩子小時候也是玲瓏可愛的孩子,可是究竟是從什么開始,便變地這般斤斤計較,一點兒都沒有大家閨秀的模樣。 “蕓姐兒,旁人說一千道一萬,都不及你自個想通,今日之事,你可想通了?”老太太低頭看著她,問道。 紀寶蕓一直在哭,眼淚順著臉頰一直淌了下來,卻是咬著唇一直沒說話,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到她一抽一抽地回:“祖母,我知道錯了?!?/br> 老太太看著她臉上的表情,哪有不知,她心里只怕還是覺得不服氣。 “你今日連個緣由都沒問,就跑到你大jiejie的院子里大鬧了一通,又是砸東西又是罵人,你爹說的沒錯,他是教子無方。不過我這個做祖母的也跑不了,家里頭的姑娘連臉面都不要了,鬧成這樣,那就是我治家不嚴,”老太太冷冷地說。 屋子里的人,誰都沒聽見老太太說過這樣的重話,皆是瞠目。 紀延德立即道:“娘,都是兒子沒管教好寶蕓,您萬不可氣壞了身子?!?/br> 老太太卻是看都沒看他,只垂眼瞧著紀寶蕓道:“蕓姐兒,你自幼也是我看著長大的,為何你會變成這般?” 這話說出來,老太太是真痛心了。 可是紀寶蕓卻迷茫地抬起頭,眼淚猶如珠子般往下掉落,她瞧著旁邊站著的紀寶璟,大jiejie長得漂亮,自小她就長得比自個好看,而且她還有個靖王府的外家,誰都說紀家的大姑娘如何如何??墒敲髅魉遣攀情L房的嫡長女,可是卻一直活在紀寶璟的陰影之下。 “祖母,您自幼看著長大的是大jiejie和沅沅,不是我和寶茵,您喜歡的也是她們,又何曾多看過我們一眼呢?!奔o寶蕓抽泣地說。 紀清晨震驚地看著紀寶蕓,沒想到她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 此時房中的眾人都震驚了,紀延生更是緊緊皺著眉頭,低頭瞧著面前的侄女,沒想到她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 而當響亮地巴掌聲響起的時候,卻是叫所有人又是一震。紀延德跪在地上,一巴掌狠狠地打在紀寶蕓的臉上,直抽地她整個人都趴在地上。 身后韓氏的一下撲了上來,抱著紀寶蕓,便喊道:“老爺,你打死我算了吧,你打死我們母女吧?!?/br> 她先前一直忍著,可是看著女兒被打地趴在地上,卻是再也忍不住了。 紀延德嗎面容冷如冰霜,只道:“你道我不敢如何你是吧?你作為母親,是如何管教她的?當眾頂撞祖母,跑到堂姐院中大吵大鬧,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女兒?” 大戶人家都講究男主外女主內,男人一般都是不會管后院之事的,所以姑娘的教養問題,都是由主母來負責??墒羌o寶蕓今日卻是荒唐地叫人瞠目,這其中韓氏的責任卻是不可推卸的。 韓氏哭泣地抱著紀寶蕓,此時她白皙的臉頰上,五根手指印依稀可見。 老太太實在是不愿再瞧著他們一家子,在自己跟前鬧騰了。她只淡淡地看著韓氏和紀寶蕓,說道:“兒孫自有兒孫福,我這老太婆左右再活幾年,便兩腿一蹬走了??墒悄銈冏詡€卻得憑著良心問問自個?!?/br> “寶蕓,你說我只關心寶璟和沅沅,那你可記得你小時候出天花,你母親都沒法子靠近你,是祖母帶著何嬤嬤兩個人照顧了你十幾天。那時候你水痘癢地厲害,我連眼睛都不敢閉,就那么守著,生怕你拿手去扣,日后落下疤痕?!?/br> 老太太的聲音中透著失望,那些所謂地好,可真是脆弱。 紀寶蕓緩緩地抬起頭,眼前一片朦朧,可是那些曾經的記憶,卻在一瞬間闖入了她的腦海中。 “寶璟的母親是她十一歲的時候沒了的,我自問她母親在的時候,我待你們兩個是一碗水端平,寶璟有的,你從來都不會落下?!?/br> 紀延德低著頭,滿臉地內疚,急急地喊了一聲:“娘?!?/br> 可是老太太卻依舊道:“對,你二嬸過世之后,我是待沅沅都比你們幾個重視??墒倾溷浯蛐【蜎]了母親,她連她娘的模樣都不記得。你要跟這么一個可憐的孩子來比嗎?你總是說旁人如何待你不公平,可是你有曾想過,你父母雙全,你父親才三十多歲便是四品官,你母親是家里的管家太太,她說一句話,這府里的丫鬟婆子,誰敢不從?你哥哥去年參加會試,年紀輕輕便有了舉人的功名。這些,你大jiejie和沅沅有嗎?” 紀寶蕓呆呆地看著老太太。 “這世上各人有各人的緣法,你瞧著她,覺得她什么都是好的,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有的這些,旁人也是沒有的,那旁人是不是也該喊一聲不公平,然后沖著你又打又砸?” 紀寶蕓趴在韓氏的懷中,卻是終于忍不住地失聲痛哭。 “沅沅今日先與你動手,我便罰了她。至于你,你若是想不通,誰都勸不服你。只是如今你在家里是千金,你父母疼愛偏寵你,可是待他日,你嫁到旁人家里,但凡有個不平,是不是也要和家里的妯娌、小姑子這般打打殺殺?” 老太太面色越來越蒼白,她只覺得胸口疼地厲害,只是她不愿叫孩子們瞧見,便揮手道:“都回去吧,我今個也累?!?/br> 最后就連紀清晨都被紀延生帶走了,她想留下來陪著祖母,可是祖母卻沒留她。 等眾人出門后,紀延德瞧著一旁的弟弟,再瞧著他懷中抱著的小姑娘,知道她在佛堂里跪了兩個時辰,便歉意道:“二弟,今日之事,實在是我管教不嚴?!?/br> 紀延生實在說不出口安慰他的話,畢竟紀寶蕓方才那番話,卻已叫她惱火不已。特別是他今日聽高全來回稟,說紀寶蕓當眾罵他兩個姑娘,是有娘生沒娘養的。 若不是紀寶蕓是隔房的侄女,他也真想對她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