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這風向轉得實在太快,說書先生剛從昏迷中醒來,一時之間還有些反應不過來,迷糊問道,“怎么回事?” 又有人扶著他的后背,半罵道,“別的不用多說,我看你卻是個命大的!呂家大少坐在那兒聽了這么久,愣是沒將茶杯砸到你腦袋上,后頭連薛爺都來了,竟還給你留了一條生路?!?/br> 茶鋪里留下的眾人心有余悸。呂遲站在街上茫茫然看著也很沒底,剛才其實也就一個打眼看到個像的背影,心中也很清楚,這個時候褚瑜怎么可能出現在晉國京城不遠的一個小鎮上? 可他心里執念難去,這段時間跟著委屈攢出來的氣性又泛了上來,層層堆在心口郁卒的很。 相個好怎么這么累人呢? 想到去年這個時候也是下雪的天氣,家里請了戲班子來家里唱戲,又有名士賞梅,湖面滑冰的玩樂,點點滴滴俱是輕松歡快,哪里知道愁緒是什么? 呂遲快走了兩步,思及此處又有些賭氣,作甚要為個褚瑜弄得這般累的,去年玩過覺得有意思的,今年繼續玩就是了,日子左右不會變的。他的腳步猛地停下來,毫無預兆的轉身就要折返。 明柳和棗木跟的近,差點兒就要與他面對面的撞上,三人都下意識的往后一仰,棗木怕明柳要摔,連忙抓住她的手臂,呂遲本站的還穩,不料后腳踩到一塊兒沾水凝冰的磚面,身子重心一歪,猛往后仰去,眼見著就要摔到地上結實的吃個痛。 薛爺站的不遠,見狀哪里有不伸手扶的道理,他拉住呂遲的衣袖,心頭又是一酥,本想用手扶扶就罷了的也轉而成了送上自己的胸膛,以期將這么個妙人抱一抱。 呂遲踉蹌兩下,腦門啪的撞到薛爺的胸前,手還給他扯著一時脫不開,腦門悶悶的疼。 薛爺見呂遲低著頭不說話,還道,“哎,沒事,我胸口不疼的?!?/br> 這也是個什么事兒都想到自己的主兒。 呂遲忍無可忍,猛的抽出自己的手,一圈打在薛爺的肚子上,罵道,“你不疼我疼,走遠些!” 他說著捂住泛紅的腦門,更是氣惱,轉身也不管旁人,兀自快步往馬車去了。 明柳和棗木也頭一回見他這樣生氣,心里難免慌,小跑著跟上去也不敢說話。 這么一路沉默著往家去,呂遲坐在馬車的角落里,雙手枕在膝上,將臉埋在里頭。心中不知從哪個角落爬上來的酸脹占據了整個心房。 不過是看到了個有些像的背影罷了,何以至于這么患得患失?實在沒有半點兒風度,一點兩點的跌份都不好往外說。 明柳和棗木坐在一邊面面相覷,俱是大氣不敢喘,可又忍不住上前關心。 “少爺?”明柳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放在呂遲背上,察覺他肩頭微顫,更是著急,連忙將他半摟到懷里,“哎,咱們不氣呀,下回若是再見那什么人,只管抽打便是的?!?/br> 她還只以為呂遲是忍了對薛爺的氣,此時回頭想想氣不過。 棗木瞧著明柳這動作,從前不覺得有什么,這會兒怎么看怎么別扭。不過他也不敢動手阻攔,只跟著明柳的話頭往下說,“就是,下回見了他,咱們一句話不說,上去就打他個祖宗都不認識!” 他們兩個勸的順溜,卻忘了自家主子哪里是個會忍氣的。 兩人勸的文不對題,呂遲卻聽到了心里,他直起身子露出微紅的眼睛,用力點了點頭,“下回見著他必定好好抽打一番!” 主仆三人這么在馬車里雞同鴨講到了家里。祖屋里的元寶居比不上京城的大,卻勝在精巧別致。 呂遲一路進了院子里,幾個小丫頭在來回打掃,明蘭坐在偏房里正做針線。 一切如常。 一見他們回來,明蘭連忙站起來道,“房里暖爐熱乎著,您是先回屋還是?” 呂遲點頭,“我自己回屋去,你們不必進來?!?/br> 一句話停住了明柳與明蘭的腳步,棗木躲懶,順溜的就去了偏房里烤火。只明柳還站在呂遲身后不太放心的道,“那我還是讓人把茶水果點換了去吧?” “不用,我又不吃?!眳芜t背著身子搖頭,后自顧自的上了臺階,進門就把房門關了。 一關門,嘴上說話自然就少了顧忌。 他先是重重的哼了一聲,伸手解外袍的一會兒功夫,口中就是一連串的,“誰要再理他?莫還真當自己是個寶貝來的呢,真是個寶貝幾月不見都能忘記長什么樣,更別說是個人了……” 呂遲絮絮叨叨,說了一會兒覺得氣性紓解了點,正在小幾旁坐下自己脫鞋的當口,忽的聽見屋里不知哪里傳來一聲極其細微的響動。 他一愣,忽的皺起眉頭來,轉身利落的爬到窗口推開往外喊,“明蘭明柳,我這屋里好像鬧耗子!” 這句話音才落,身后忽然起了一陣細碎步子,后一只大手猛地摟過他的要,順勢又將那窗戶帶了起來。 “阿遲?!钡统恋穆曇艏纯淘趨芜t耳邊響起,將他欲馬上喊出口的聲音堵在了嗓子眼。 褚瑜像是翻煎餅似的將懷里的人翻個個,他滿臉胡渣,衣服也是極其粗制的打扮,只剩一雙眼睛黑墨灼灼,專注的盯著呂遲。 呂遲還有些愣,他抬手揉揉自己眼睛,輕聲道,“哎,真是你?!?/br> 褚瑜思念成疾,顧不了危險重重獨自潛入晉國,為的就是這么個嬌氣的小東西,此時將他抱在懷里,卻反而不知怎么對待,渾身上下均叫囂著將這小寶貝拆吃進肚,褚瑜控制不住翻涌的欲望,雙眸幾乎霎時間忍的泛紅。 “是我?!彼兆芜t摸到自己臉頰上的手,低喃著看著呂遲仿佛綴了星光的眼眸。他依舊是那個分別時候的小東西,有些脾氣卻又懵懵懂懂良善至極。 褚瑜已經有些忘了自己當初是下了怎樣的決心才能將呂遲放離自己的身邊,他只知道,如果現在要讓他再放呂遲離開,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他也舍不得,辦不到。 他喟嘆一聲,終于忍無可忍低頭要銜住呂遲的嘴唇,呂遲回過神來卻往后一仰,眉頭一擰,原本放在褚瑜臉上的手左右開弓,啪啪的往他身上打拳頭,“走遠些走遠些,誰讓你來這里的?” 手上一個樣,雙腿又是一個樣。嘴上讓人跑,一雙腳卻是猛伸出來動作熟練的環住了褚瑜的腰。 褚瑜心似火燒還不得不安撫呂遲。 若這還不是壞情況,那么外頭已經走到廊下的兩個丫頭,嘴里還問著,“哪兒來的耗子?”算不算壞的? 第六十五章 褚瑜的大手一裹,恰將呂遲按進自己渾厚的胸懷中,他抱著人從軟榻上下來,飛快的閃身進了床里頭。門給人從外頭推開的同一刻,床外側的帳子恰好往下落去,擋住了明蘭與明柳的視線。 “這屋里哪兒會有耗子呢,”明柳疑惑道,“少爺您莫不是看錯了?” 明蘭也跟著問,“您怎么忽然躲到床里邊去了,不是說鬧耗子?” 床內的呂遲正給褚瑜壓在身下,由著他灼熱的目光來回巡視,一張白嫩小臉此刻漲得通紅,耳邊聽到兩個丫頭說話感覺像是隔了一層棉花,輕飄又模糊,嘁,胡子也不知道刮刮,呂遲心想,后指尖撫到褚瑜的下巴上來回輕挪,他的指腹溫軟,漾起一陣細碎的酥麻。 嫌棄是假嫌棄,他想親想抱的念頭不不比褚瑜少,于是把嘴巴一撅,湊上去就要親。 這回卻是換做褚瑜將頭偏開,湊到呂遲耳邊,灼熱的氣息隨著他說話噴到呂遲的耳邊,“讓她們出去?!?/br> 呂遲心不甘情不愿,卻也知道一會兒自己再不說話,明蘭明柳說不住會掀開帷帳來看,于是順手拍拍褚瑜的屁股,嘴上道,“興許是我聽錯了,沒有什么耗子,你們出去,我自個兒睡一會兒,要什么自然會叫你們?!?/br> 明蘭明柳的腳步因著這話停在了原地,呂遲向來是說睡就睡的,兩人沒覺得有什么奇怪,應了一聲轉身也就往外走。 那門一開一關,屋里終于只剩下久別重逢的相好一對。 褚瑜將呂遲作怪揉捏的小手握住,按到身側,后一言不發只顧低頭親下去,呂遲毫不扭捏的啟唇相迎,不過兩息的功夫,兩人身下都鬧起了耗子,好不難受。 呂芙在寧康鎮這等小地方到底呆不住,因而去求了呂益,用著去京城逛逛的借口想回京城住兩天。 京城里頭還有幾處房產,只不過都是小院子,呂芙一個人去住是綽綽有余的。 這倒也沒什么,只不過呂芙一個人住又覺得沒什么意思,先是去問了呂平與呂修要不要同去,自然是個兩人否了。呂平呂修功課繁復,根本抽不出工夫來。 呂芙自然就想到呂遲,她的大哥素來愛玩,又清閑,找他去才是最合適的。 有了這個念頭,呂芙也不拖延,當下風風火火的到了元寶居里,要去問問呂遲。 明蘭正在偏房里坐著,和明柳說話,“又碰見了那什么薛爺?” “可不是,少爺因為這個還挺生氣?!?/br> 呂芙身邊的丫頭阿香知道兩人坐在這偏房,因而忽的湊了一個腦袋過去,笑嘻嘻的打招呼,“明柳jiejie,明蘭jiejie?!?/br> 明柳明蘭抬起頭,一見是呂芙身邊的阿香,連忙起身,前后走過去。 “哎,今天怎么得空來這里?” 阿香整個走出來,又往旁邊閃了閃,將身后慢步走來的呂芙露出來,“小姐過來找大少爺說話?!?/br> 明蘭明柳連忙給呂芙行禮,后又客氣道,“實在不巧,剛才睡下,說不讓人擾呢?!?/br> 呂芙是知道呂遲的脾氣的,是以兩個丫頭便直言不諱。 “怎么這個點兒竟也開始睡覺了?”呂芙有些惱,只也不對兩個丫頭發作,只自己跺了跺腳,后輕聲道,“說不定沒睡著,我去聽聽?!?/br> 說著人便快步往前走去,將幾個丫頭甩在身后。 不管是看書還是翻身,都總有些聲響的,呂芙站在門口凝神靜氣的仔細聽。 果然,里頭豈止一點翻身的響,也不知那床怎么這么不結實,這會兒吱吱呀呀的響個不停。 呂芙驚喜道,“哥哥,你果然沒睡!” 這一聲嚇了屋里人一跳,前頭的聲音霎時停了下來,呂遲和褚瑜正到關鍵處,卻又不得不應付這小丫頭。 呂芙大咧咧的不覺有他,推門就往自己哥哥屋里去,邊走邊說,“哥哥,這里呆著多無趣,咱們去京城里住兩天吧,你陪著我去,我就能多住幾天,咱們也能好好玩?!?/br> 小丫頭的算盤打的精,到時候拖住呂遲在京城多住,回來只管說是哥哥的主意。反正誰也不會怪罪他,說不準祖母還要從家里多送點銀子過去給他們兩個花使呢。 呂芙想的自樂,后腳步停在床邊,“哥哥,你怎么說?” “誰讓你進來的?”呂遲的聲音悶悶,透著股子若有似無的低啞,“男子的房間就推門直入,規矩呢?” 呂芙最煩這等說辭,當下撅起嘴巴,可也不敢反駁,只往后退了兩步坐在軟榻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才嫌棄,“這茶怎么涼的!” 床里,褚瑜扣著呂遲的腰,閉著眼睛迷醉的親吻他的耳后的軟rou。 呂遲給這小精怪弄得腿軟,好不容易說一句整話,聲音都是顫的,“你給我到外邊去等著,要喝茶讓明柳給你弄,一會兒我出來和你說,再不出去就是天王老子的事情也別和我說了?!?/br> 呂芙聽了這話,連忙起身,“那我出去了出去了,你動作快點啊?!?/br> 這動作時快時慢,此時哪里由得呂遲自個兒定奪。 卻因為兩人長久未見,均是想的很,也便沒有什么花樣好說,不過是兩只耗子并在一處,磨蹭出來罷了。 一輪歇了,呂遲還摟著褚瑜不愿意動彈,褚瑜的杵著腦袋垂眸看他,后忍不住用指尖輕輕按壓呂遲紅潤的唇瓣。 呂遲本有些睡意,給他弄的煩悶,張嘴就往下咬,這一口沒客氣,當下就顯出幾個深深的牙印來。 他閉著眼睛,口不對心的罵,“你這反賊,來找我做什么?” 褚瑜低聲笑起來,“想你想的心口疼,再不見一面恐就沒力氣造反了?!?/br> 呂遲睜開眼睛雙手捧著褚瑜的臉,哼了兩聲后道,“在秦國和同什么人練過,怎的學起油嘴滑舌的腔調來?” 嘴上雖然這么問,可心里其實受用的很,腮邊的小酒窩若隱若現,和著臉頰上的軟rou,甜到心里去。 “見了你隨心便說了,”褚瑜握住呂遲的手,輕輕吻過他的指尖,低聲道,“阿遲若覺得油嘴滑舌,倒是我說的好的意思了?” 呂遲用手推推他的面頰,面上翻了個白眼,“你倒是自得的很?!?/br> “本是在茶鋪外頭就想找你的,只不過沒想到你身邊還藏著暗衛,近身恐怕要暴露身份,這才先行潛進來,等著你回家?!?/br> “暗衛?”呂遲驚奇,“我身邊哪里有什么暗衛?” “看模樣不像是你父親身邊的人,許是褚清派來的?!瘪诣ろ馍畛?,專注的看著呂遲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