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節
南容凌將云初的一切表情收進眼底,沒說話,只是,咬果子的動作有些重。 季舒軒倒是坦蕩,包扎了手掌,又給班茵弄了草藥,還給南容凌碾了些恢復傷口愈合的草藥。 他依如往日那般,無所求的幫助著云初,替她分解一切憂難,可是,他對云初的心意,所有人,又如何不明白。 “季神醫這苦rou計使得真是好?!苯o南容凌上藥時,南容凌看著季舒軒,語氣莫名。 季舒軒微笑,“沒有南齊皇上豁得出去,連命都不要了?!?/br> “哼?!蹦先萘枥浜咭宦?,似笑非笑。 “一夜過去,今日奉瀟必不定坐以待斃?!币姶蠹叶汲粤斯踊謴土诵┝?,云初這才淡聲吩咐。 頓時,所有人神色嚴肅,氣神都是一亮。 “回稟皇上,回稟景太子妃,山下突然發起了攻擊,來勢之快,步步緊逼,雖然屬下將他們引入了陣法,但也不知道能否有用?!闭谶@時,有名護衛急急前來稟報,話聲落,相想了想又道,“對方就好像知道我們守在哪個位置似的……” 聞言,云初二話不說,當即將食指微卷放唇。 頓時,一聲極尖又極細的聲音自唇間而出,不出半響,眾人便聽得遠遠近近的,有嘶嘶簌簌的聲音響起,這聲音,快而密,突然就好好我鋪天蓋地而來,明明晨光初亮,卻讓人無端的的毛骨生寒。 “我先以蛇而擋,守陣的全部退下,重新部署,立馬全部去后山腰待命?!比缓?,云初輕輕聲命令,顯然是傳音之法。 幾乎不給孟良辰等人反應,云初掌間一攏,又是一收。 很明顯,是撤了陣法。 “云初,你還會馭蛇?”孟良辰眼底星火都亮了。 云初卻沒什么輕松,“這些蛇雖然厲害,可是,也只能防護得一時,我先去后山腰,重新布陣,你們在這里休息,務必時刻保持警剔?!痹捖?,云初拍了拍孟良辰有的肩,便往前一掠,身影頓時消失在山林影霧間。 孟良辰當即將留在原地的一些護衛聚集起來,重新部署安排防守。 眼下,只能,能挺一時是一時了。 “我不放心她,去看看?!奔臼孳幨冀K不放心,留下一句話,便跟了上去。 孟良辰想阻止,可是,抬了抬手,又放下,“算了?!?/br> 后山腰上,六百護衛此時只剩四百多,且很多人又再度掛了彩,此時,皆神色肅穆而恭敬的看著云初,等著她的號令,即使此時,依然沒有對她的任何決定產生任何質疑。 季舒軒到時,便見到云初正一臉正色的吩咐著什么,細細密密,滿是莊重嚴肅。 明明懷著身孕,卻又瘦了。 清瘦的雙肩,都快不堪一握。 如何,讓人,放心呢。 “云初,你何必這般累,若是你不管南容凌,不管班茵,不管這些人,一個人早就逃離生天,奉瀟和謝余生都不會奈你何?!奔臼孳幾呓?。 云初回頭,看著季舒軒,溫暖的日光下,他身姿玉朗,芝蘭玉樹,青衫長袍,卻溫潤和和煦得如一幅美好的畫,讓人心生溫暖。 而那幾百護衛見此,紛紛退至一邊。 “也不急于這一時,你先休息會吧?!奔臼孳幱肿呓徊?,語氣里,是滿滿的心疼,抬手,似要撫向她的秀發…… 日光下,她的臉如極好的美玉,散發著暈染的光澤,吸引這人忍不住想向前向前…… “季舒軒,趁人之危嗎?!痹瞥鯀s看著季舒軒,一句略顯突兀的話一退平日是清靈靈俏,清澈涼寒的戳人心神。 風,好像無聲的拂來。 季舒軒所有動作都是一頓,手保持著微抬的姿勢,溫潤的雙眸也是一僵,然后又是一暗,“云初,我永遠只會幫你,季舒軒,永遠,只會對你好?!?/br> “季舒軒,裝了這般久,累不累呢?”云初退后一步,語氣,眼神洞若觀火得讓人覺得可怕。 季舒軒卻好像不解,五官輕擰,“云初,怎么了?” “我們雖然幾乎與隔絕,可是奉瀟在山下,他也無法得知我們的具體部署與消息,可是,人卻如此精準的被害,我們之中必定有內jian,而這內jian絕對不是我,不是孟良辰,不是南容凌,不是班茵,更不是南容凌的護衛,那你說,還會是誰?”云初說話間,眼神,似冷未冷的看向季舒軒,語氣,有些空洞。 季舒軒卻有些被冤枉的窘迫與憂傷,“原來,我竟還不比南容凌能得到你的信任,我會出賣你嗎?再說,如今,我內力盡失,如何想法子把消息傳遞出去?!闭Z氣,依舊不見怒色。 云初看著季舒軒,聽著他說的話,不見輕松,反而后退一步,“是啊,你沒有內力,你中了奉瀟的道,被下了藥,孟良辰給你把了脈,我相信她,卻沒有再給你把脈?!?/br> “難道,你還懷疑孟良辰?”季舒軒顯然有些吃驚,卻依然氣度從容,神色無虞,就像是云初在一貫的和他開玩笑,斗嘴般。 “不,我不懷疑孟良辰?!痹瞥鯎u頭,眉目間有什么東西,看著季舒軒,一點一點沉下,“可是,你的武功遠高于孟良辰,至今連我都不知深淺,你若是想要騙過她,十分容易的?!?/br> 季舒軒神色間顯然有些落寞,那種不被信任的落寞,終于浮上一張五官俊致卻異常溫和的面上。 而云初卻不見動容,反而抬起手,鼓掌。 輕脆的掌聲響在山風間,分外清晰,亦分外諷刺。 “季舒軒,你這演技當真是,入,木,三,分?!痹瞥跽f,然后,眉峰陡然一冷,“可是,你百密一疏,有些東西,越是想要隱藏,就越容易被發現,然后,便被暴露?!?/br> 季舒軒面色依舊未變,而是看了眼一旁站得筆直整齊的幾百護衛。 “我昨夜就查探過這四處地形,野果極少,可是,你卻找到了,而只有一處,有那般質色的果子,便是陡峭懸崖邊上,可是,沒有內力的你,只憑一人之手,就拿到了?”云初說,然后又道,“還有,你手掌上的劃痕,上尖下粗,受力均勻,根本不像是被山石所滑,更像是,人為,而致?!痹瞥跽f到最后四個字,看著季舒軒。 而這時,季舒軒的面色終于發生一點一點變化,再抬眸看向云初時,面上仍然是那般和煦的笑意,可是,卻透著幾分殘戾,“看來,我當真是馬有失蹄,我當以為,你忙著應會山下的奉瀟的圍攻,而忘了我這茬的,我還自己包扎,沒曾想,你竟都注意到了?!奔臼孳幍穆曇粢廊蝗绱禾斓娘L,可是,卻再也點不起云初心中的光。 “唰?!睅缀踉谶@時,云初袖劍一亮,直接探向季舒軒。 季舒軒又豈會坐以待斃,身姿飛快一旋,堪堪避過云初的攻擊。 云初卻停下了動作,看著身形如流水的季舒軒,“終于暴露了?!?/br> 季舒軒微笑,眼尾輕勾,素日里溫和的人只是一個表情的輕微跳動,竟憑添上幾分邪氣。 “我是不是還應該感謝你,沒有對孟良辰下手?”云初冷笑。 季舒軒卻笑得流月如花,似霧似夢。 “季舒軒,當初,你取我一滴血,是做了什么?”云初抬眸,分外明亮的目光一點一點的聚在季舒軒的身上,倒讓季舒軒一時失怔,既而輕笑,“云初,你太敏感了,這么久遠的事……那你,是從什么時候懷疑我的?” “我如果說,我是今日因為無端有護衛死方才真的開始懷疑你,你信嗎?”云初說。 季舒軒輕扯眉眼,“信,畢竟,我的演技一直很好?!?/br> “當初,知香被云花衣所害,中毒又受傷,我請你來醫她,你取了我一滴血,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腳?”云初繼續求問。 季舒軒倒也爽快,輕輕一笑,“當然,我是做了一點手腳,不過,你就一點不好奇我是誰嗎?” “呵呵……”云初苦笑,笑容里幾分哀絕,“從昨夜到現在,自我帶著南容凌離開,我就并未見過奉瀟,我看似被奉瀟的人所圍,可是,卻并未聽到奉瀟的半聲命令,我想,所有人應當都是謝余生在調動?!痹瞥跽f,看著季舒軒,神色已經十分明顯,“而且,現在想起來“孟良辰之前說,說帶你逃命時,和你分開了一下,后來才找到你,想來,之前那個季舒軒是假,而眼下這個,才是真?!痹瞥跻蛔忠蛔?。 季舒軒哈哈一笑,“看來,只是讓你捉住一點馬腳,你便藤摸瓜,猜到了所有?!?/br> “那,到底是你殺了真正的奉瀟冒充他,妄想權策天下,還是說,你就是奉瀟,而這張臉,才是奉瀟真正的臉?!痹捖?,云初閉了閉眸,唇角微冷,“之前相處中,奉瀟雖然距離我疏淡又防備,可是我卻知道道他那張臉確實并不是真臉,所以……”云初唇角露出冷笑。 “沒錯,我就是奉瀟,行事果斷,狠厲的是奉瀟,待你溫如暖春,隨時相助的便是季舒軒?!奔臼孳幷f,從頭至尾,神色就沒有絲這變化。 “所以?”云初問。 “所以,當初那一點手腳,是能讓你永遠不會憶起當年之事而已,因為,當年,只有你與我朝夕相對,只有你對我最是了解,一旦你的記憶恢復,你便會覺察出此時的南齊太子與當初的南齊太子并不是同一人,到時,我這辛苦的棋局,所有的部署與謀劃,都會前功盡棄,不過……你的心智鎖得太緊,我幾次三番想通過以你之血所筑造的憶蠱來窺探你的心識,都被阻斷?!?/br> “難怪……”聞言,云初突然冷笑。 難怪,曾經在明家,在季家,她經常會夢見一些似真實,似夢幻,似假虛的場景,還夢到過韓東尚,那些付出的背叛,那些死前的爆炸,如此的栩栩如生,都是因為眼前這個人想要窺伺她的內心,而引發出的虛象,而顯然的,這些,季舒軒并不知道。 可是…… 既然一步步籌謀至今,既然一步步如此變態,那…… “云花月曾經是受你唆使的?”云初抬眸。 季舒軒很坦然,“她本來就恨你,只是給她推波助瀾而已?!?/br> “景知煦也是你殺的,想來,當初,在安王府因為叛變,被包圍時,是你救了他,再利用他?” “不過是你情我愿,我助他之力而已?!?/br> 云初抿緊了唇,冷入骨髓的笑意自心底蔓延至眉梢,“是啊,當初景知煦死時,是被一根極細的針控制,試問,如此好手法,如此掐準時機,如此插骨封喉的手法,普天之下,怕是除了天下醫術一絕的季神醫,無人能出其右吧?!本渚涑爸S,冷聲語語,“這般想來,當日,我還拿著避子藥去找你……” “現在是不是覺得很可笑呢?”季舒軒笑,“南容凌手里那瓶避子藥自然是我用計送給他的,不過,他還真是天真啊,以為景元桀背叛了你,真的想帶著你回南齊,結果還被你反將一軍,死了我那般多人?!?/br> 云初仰頭,似乎過往一切迷霧都瞬間明了,“我被高陽等人逼迫離京那晚,本來還想找你幫忙,結果你恰巧就離京了,經過種種,之后,在我被奉瀟關起來時,你又被他擄來,現在想來,你和奉瀟,從來就沒同時露過面,而那夜,我聞到你身上的異香,你便自窗而走,你本身是否中了春情深,根本無從得知,我只是,關心則亂,而已?!弊詈髢蓚€字,云初說得無比諷刺。 “是啊,可是,我那般試探你,你卻我是只字不聞,你難道,就沒聽過,醫者不自醫嗎,若是我真的中了春情深,你就沒想過做我的解藥?救我之命?” 云初回答季舒軒的只是一道冷冷的眼神。 “我一步一步給你機會,讓你相識太子,給你掃清一切障礙,讓你得到想要的,不好嗎?” 一切都在季舒軒這邪魅的眼神與神色中,明了。 “所以,最開始,云逸才是你殺的,那夜的螳螂捕蟬,你才是黃雀在后?!痹埔莶乓凰?,成了一切的導火線,她開始受到各方關注,也得到了太子的心。 “是啊,不過,等我出來,你卻跑得沒影了,不然,那時,我就會將你控制?!?/br> 云初眸光涼了幾分,渾身都是寒意冷冽,“所以,謝夫人是你殺的,讓謝余生至此對我心存芥蒂?!?/br> “是?!?/br> “你殺了蘭姑姑,奪走藥方,想讓香姨娘恨我,讓她當真聽從皇后之令,一起來陷害我,讓我遭受背叛?!?/br> “是?!?/br> “之后,在南齊,你見我民生眾向,幾乎控制大局,與景元桀過得太安生,所以,又將蘭姑姑的尸體倒騰出來,鐵釘入腦,想讓青安恨我,想讓我的屬下也對我心存猜忌?” “是?!?/br> “當初,南齊選妃,南齊公主害我,想殺我,我一直弄不懂,其什么目的,身為公主,有權有錢,但后來我是想通了,能讓那樣的女子那般豁出去,或者,是情愛,她身為公主,高高在上,卻沒有男子真心實意的愛,可能,自以為遇到了,想來,那個人,是你?!?/br> “是?!?/br> 一連三聲質問,季舒軒都回得云淡風清,好像害了云初這般多,碾壓云初這般多,真的能讓他開懷般,還不忘補充一句,“對了,你父親,云王爺,那般狡猾的一個人,其實,也是我的棋子,他想坐擁江山,萬萬人之上,已經都快成瘋成魔了,對于這種人心扭曲的人,我可是手到擒來?!?/br> 云初聽得膽寒,“所以,他死都沒有供出你?!?/br> “所以,云初,你這一步步以來,都是成功的?!?/br> 云初點頭,哼聲,“助我上高位,再一步步陷害我?所以,之前挑撥我和南齊,南容凌的關系,將我所有后路釘死,所以,當初,是你在背拓暗起云痛,信手翻雨,藏了孟良辰和蕭石頭,讓讓蕭翼山恨我,讓整個北拓都恨我,恨不能將我殺而除快,只不過,不知你是故意還是有意,讓他們又落京家主手中,借他的手,放了他們?!?/br> “若不是蕭翼山突死,我怕擾亂天下格局,破壞我的一切完美計劃,我不會將人交出來?!奔臼孳幷f到此好像有些遺憾。 云初卻聽得眉峰一擰。 蕭翼山的死? “所以,你做這一切,除了天下江山,還就是對付我?” “沒錯,我讓你一步一步走到最高,擁有一切,然后,再從最高的的地方,突然落下,看著你所愛所親的人,一個個遠去,而你卻無能為力,到最后,你的生命也所剩無幾,我再將你的孩子養大,訓練他,成為這世上,最好的行尸走rou?!奔臼孳庫闩办宓男σ忾g,吐出和字眼,更比毒藥還毒,一字一字辣人心。 陽光登空,自山頭浮拉過來,遮住云初眼簾,將季舒軒的身影更初托的如溫陽初升,然而,卻是無比的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