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節
船頭上的旌旗,迎著江風在飄蕩。 號角的嗚咽聲,響了一遍又一遍。 他突然抓緊馬韁,策馬走到傳令兵的身側,大聲吼道。 “敲戰鼓!告訴江上,蕭王占地,外敵來犯,非死即亡!讓他們退回金州!” “是,大將軍!”傳令兵大聲回著。 砰砰直響的戰鼓聲里,聽得他們的吶喊。 “蕭王占地,外敵來犯,非死即亡!你們還不退回金州?” 外敵來犯,非死即亡!你們還不退回金州? 退回?宋熹立在船頭,聽那戰鼓聲遠遠傳來,手上長劍出鞘,直指南岸。 “殺!” “末將得令!” 管宗光站在他的身邊,大刀一揮,大聲高呼。 “將士們,陛下有令,殺向北岸!殺叛臣,誅賊逆!” …… …… 血腥味兒從江面上傳入了江北大營。 蕭乾站在當年墨九站過的山坡上,看著那一片狼藉的戰場,眉心緊皺。 這時,孫走南打馬奔來,大聲喊叫。 “主公,宋熹親自領兵水戰而來。古將軍他——” “閉嘴!”不待他說完,蕭乾銳目一瞪,阻止了他接下來的話。 “不可胡說八道!” 孫走南愕了一下,自然懂得了他的意思。 哪怕古璃陽對宋熹有那么一點手慈心軟,但絕對算不得背叛。 哪怕在戰場上一點點的婦人之仁,都可能壞了大事,蕭乾也絕不會隨便定了古璃陽的罪。 因為對古璃陽來說,真正面對宋熹的戰爭,才是真正的考驗。 他只有過了自己那一關,今后才能真正隨了他們殺入南榮—— 孫走南怔怔半晌,“可如今,怎辦?” 蕭乾面目肅冷,猛地轉頭,按住腰刀直接翻身上馬。 “隨我出戰!奪回江上控制,活捉南榮皇帝!” …… …… 興隆山上。 天早已大亮了,濃霧卻未散盡。 這樣的天氣里,早上霧氣很重,十丈開外幾不見人。 一轉眼間,已經五月初了。 還有半個月就到預產期的墨九,越發狂躁。 女人生充斥,就是闖一道鬼門關。 尤其在這樣的時代,沒有能讓她心安的醫療設施。 她能依靠的人,也全心信任的人,只有蕭乾??伤辉诖颂?,為了孩子,為了他,為了墨家,她又不得不每一天都強顏歡笑,面對著眾人的關切,懸著心等待他的消息。 釣魚城的戰爭,漢水的戰爭,她已經都知道了。 連續一個多月沒有來信,她也清楚,定然通訊被中斷了。 這樣的滋味兒很難熬,她在山上有些坐不住了。 “玫兒!心悅!”扶著大肚子,她站了起來,撐著腰往外走,“陪我出去走一走?!?/br> 這些日子來,散完步再去看墨妄,她已經養成了這樣的習慣。 玫兒和沈心悅輕應了一聲,一個趕緊取外袍,一個伸手去扶住她。 “姑娘,仔細些,外面霧未散盡,路上濕滑著呢?!?/br> 嗯一聲,墨九點頭,“我知道了?!?/br> 這兩個丫頭跟在她的身邊,自然明白她的心境,這些日子來,什么事兒都順著她。而墨九也不想給她們增加心理上的負擔,哪怕她們只是她的丫頭。所以,她出門的時候,一臉從容,看那一縷縷細碎的陽光從樹葉間隙中散落下來,一雙霧茫茫的眸子中,掛滿了笑容,不停與她倆閑聊。 “這天氣真好。人家都說,生孩子在五月最好了?!?/br> “誰說的?我為何不曾聽過?” “你小小孩子,哪會聽得這些?!?/br> 玫兒撇嘴,看著她胖了不少的側臉,不服氣的哼哼,“姑娘不過大我兩歲,你都快要做娘了,玫兒怎么就是小小孩子了?” “哦!”墨九輕笑,“這么說,玫兒也急著嫁人,想做娘了?!?/br> 玫兒臉一紅,“才沒有呢,姑娘不要胡說!” 聽得這話,沈心悅在邊上嗤嗤的笑了起來,“怎么就沒有了?昨天夜里我起夜,在墻根邊上和曹元說話的人,是哪一個???” 玫兒愕了一下,突然羞不可止,猛地抬手去捶她。 “死丫頭,休得胡言,我哪有——” “你哪里沒有了?” “我哪里有?” “你哪里都有!” “我呸,看我不揍你?!?/br> 兩個小丫頭爭著口頭便宜,正你揚拳來我踢腿的玩笑著,林中突然“嗖”一聲,傳來一陣風動。 墨九激靈一下,突然停下腳步。 “誰???出來!” 坑深319米,好事?壞事? 興隆山是墨九的老地盤,來來往往的都是熟面孔。自打她回來居住,在這里散步幾個月了,從來沒有遇到過什么意外。所以,出來時通常也只帶玫兒和沈心悅兩個小丫頭。如今聽到林子里有異常聲響,當即驚心。 可她冷厲的吼聲出口,林中卻寂靜一片,無人回答。 興隆山上,幾乎沒人人不認識她。 聽她吼了,還不出來,里面的人,肯定有問題了。 玫兒和沈心悅兩個姑娘,警惕心懸起,端端護在墨九身前。 “姑娘小心!” 墨九冷目微凝,一只手護住隆起的小腹,另一只手默默握緊一顆防身用的火霹靂,望向林子,再一次厲色低喝。 “我數三聲,再不出來,那就是自尋死路了!” “一!” “二!” “嗚……”一聲,從林中傳來。 似人語,可仔細聽,又有些不像。 難道林子里有野獸出沒? 這心念一起,墨九臉色微微一變。 “我數三了??!不出來就嘗嘗我火霹靂的厲害!” 如果林子里有野獸,自然聽不懂她的話,不會出來。 可如果不是野獸,哪么這樣的威懾,肯定有用的。 然而,林子里又“嗚”了一聲,依舊沒有動靜,只一陣風來,吹亂了樹葉,也讓她的視線受阻,變得更加模糊。她心尖一縮,正要甩那火霹靂,就聽見一聲馬兒壓抑的嘶叫聲,從林中傳來。 有馬?肯定有人了。 墨九微微瞇眸,收回手,一字一句低喝。 “閣下再不出現,就休怪姑奶奶下殺手了!” 天空灰蒙蒙的,霧一直未散,她視線也差,看不了多遠。 而興隆山,人來人往,她怕有所誤傷。 “這就出來!姑,姑娘——手,手下留情!” 一個哆嗦著的聲音,隨著馬兒的響鼻聲從林子里傳出。 墨九微微一怔,半瞇著眼看了過去—— 只見一個大胡子老頭牽著一匹膘肥體壯的大黑馬慢吞吞地從林子里踱了出來。一身質地優良的衣裳,戴一頂風帽,背一把弓弩,腰上掛一把彎刀,牽著的馬背上面,馱著一個包著大頭巾的老嫗。馬屁股后頭,緊緊跟隨著幾個家丁模樣的壯男,都帶著武器與厚重的風帽,除了一雙雙略帶精光的眼睛騙不了人,這些家伙看上去就像尋常大戶人家出來的人。 只不過,他們的衣服都略顯凌亂,像被山匪搶劫過似的。 “這位姑娘……不,大妹子?!笨吹侥?,那老頭拘著身子,有些小心翼翼地解釋,“我們是打北面來興隆山的,那邊在打仗,我們的房子被北勐人燒了,糧食被北勐人搶了,沒有活路了,聽說興隆山有吃有住,墨家鉅子待人極好,特地前來投靠。還請問一下大妹子,這里怎么上山?怎么拜見鉅子?” 墨九目光陰了陰。 盯著那老頭,不答,反問。 “既來投靠,為何我幾次喊你,都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