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然后,這貨突地捂住胸口,便斜倒在馬車上,呻吟起來。 蕭乾被她嬌軟“啊”聲嚇了一跳,捂住她嘴,“你叫喚什么?” 墨九大眼睛瞪著他,慢慢挪開他捂嘴的手,小聲做口型道:“我不是羊癲瘋嗎?生病嘛,太安靜了容易令人生疑……而且,你一直在我的馬車上,我不出聲,不是讓人懷疑我們有什么嗎?” 不待蕭乾反應過來,這貨拔高了聲音,又痛苦的叫喚起來。 “啊……好痛……啊……啊……” 不敢置信地盯著她,蕭乾的表情,似乎想一頭撞死。 羊癲瘋是這樣的叫喚聲?咬破了舌頭,還能利索的叫喚? 她這樣叫,才會讓人懷疑他們在做什么好吧? 看蕭乾臉色怪異,墨九也沒想那么多,更不管自己叫得像不像,一個人病歪歪地在馬車里掙扎起來,嘴里“啊喔”聲不止。而且,隨著她泥鰍似的掙扎,馬車也一晃一晃的顛簸起來,在大街上,這突然的動靜,讓外面的人睜大了眼睛,聽著那奇怪的聲音,一個個都傻眼了。 “這蕭家大少夫人病成啥樣了?叫得這樣厲害?” “我聽著這叫聲……怎么有些不對?” “……哪里不對?” “嘻嘻,晚上回去按著你媳婦兒,好好聽聽?!?/br> “按你娘!” “……你這個人,找打是吧!” 外頭議論紛紛,說什么的都有,墨九似是叫喚得累了,懶洋洋打個呵欠,翻轉過身,又繼續叫,繼續掙扎,那輛馬車被她顛得更厲害了,晃悠得也越發厲害起來,外頭有些驚聲發笑。 蕭乾閉了閉眼,終于不能再忍,突地出手—— “啊”一聲,墨九弱弱的叫喚著,安靜了下來。 她的聲音停止了,馬車也靜止了。 眾人又是一驚,不曉得出了什么事,看著馬車,睜大眼舍不得挪開。 很快蕭乾就撩簾子出來了。 他神色涼淡,目光漠視了所有人,一張風華絕代的容顏上,尋不到半點穢氣,似一個從遠古踏著白云而來的神仙,很有些道貌岸然。于是,他涼薄清冷的樣子,讓眾人突然覺得,先前那些污穢的猜想,是對蕭六郎的褻瀆。 “六郎,嫂子怎樣了?” 過來詢問的人,是老夫人差來的溫靜姝。 先前她就在馬車外面靜靜等待,自然也聽見了那一出。 蕭乾看她一眼,“恐是車舟勞頓,引發了羊癲瘋?!?/br> 溫靜姝審視著他的臉,莫名苦笑一下,“現在可有好轉?” 蕭乾點點頭,“已經過去了。不過,病發作厲害,嫂嫂暈了過去?!?/br> 說罷他不再多話,只吩咐睜大眼睛發傻的玫兒,“好生伺候你家主子?!?/br> 玫兒點點頭,“哦”一聲,飛快地鉆進馬車,里頭比她離開時還要凌亂幾分,墨九軟軟地躺在車里,身上蓋了一張薄被,手腳緊緊蜷縮著,雙頰通紅,滴血似的,那樣子像一只大蝦,那神色一看就是病容。 玫兒嚇了一跳,往她額上一摸——guntang。 “姑娘???” 好好的人,怎么真就病了? 她急得快哭的聲音傳出來,外面的人都嘆一口氣。 “真是病了咧?!?/br> 蕭乾去到前方,玉嘉公主果然還沒走,她與蕭家眾人一起,都在靜待蕭乾的診斷結果。蕭乾不慌不忙地上前,向蕭運長和老夫人點點頭,又向玉嘉公主道:“公主殿下,家嫂犯病,實在無法見公主,臣代為致歉?!?/br> 說罷他果然執了個揖禮。 玉嘉一笑,并不喜歡他這般內外有別的神色。 一雙美眸子微微望向車隊的后面,她沉聲道:“宣太醫!” 眾人一愣,齊齊看向蕭乾。臨安城里人人都知道蕭乾醫術無雙,他診治過的病,旁人又怎會置疑?玉嘉公主這般做法,就是明顯的信不過他,非得認為蕭家有鬼了。這樣一來,這熱鬧已不僅僅是婦人的爭風吃醋了。 不管墨九真病假病,這都是對蕭乾的不屑。 可蕭乾輕輕一笑,似乎并不介意她宣太醫。 “那有勞公主,臣拜謝?!?/br> 玉嘉看向他淡然的臉,猶豫了一下。 一時沖動的結果,會不會真的令他討厭? 雖然她是公主,可也只是一個婦人,等嫁了人,也希望得夫君疼愛,這般公然與未來的夫婿難堪,似乎……并不是高明的做法?幾乎下意識的,玉嘉公主又后悔了,一時妒意上頭,爭這長短,太不應該。 她正尋思找個臺階下,前方突地過來一行人。 領頭的宦官人還未到,便高聲唱喏:“太子殿下駕到?!?/br> 若說剛才戲到**,這便是**中的**。公主來了,太子也來了,蕭家這個家搬得也真興師動眾了。百姓們紛紛跪地高呼“太子千歲”,蕭家人愣了愣,也趕緊率眾行禮。 這是宋熹做太子以來,第一次高調現于人前。 也是他第一次以太子的身份與蕭乾見面。 “都起來吧?!碧虞傓I未打簾子,宋熹端坐里面,似乎沒有要出來的意思,一絲淺淺的聲音帶了笑意,溫和、平穩,可細品之下,仍有著皇室貴胄應有的氣勢。 “蕭家喬遷之喜,理當恭賀,是玉嘉胡鬧了?!?/br> 他淡淡說完,又吩咐道:“李順,派人肅清道路,任何人占道阻攔?!?/br> 宦官李順一凜,回頭望一眼玉嘉公主,“喏?!?/br> 宋熹這樣的行為,不免讓人疑惑,這皇太子與玉嘉公主之間的立場了。 玉嘉公主原本坐在輦上,看宋熹來了,并不以為意,如今聽了宋熹的話,雖然反應過來她這個哥哥在拆她的臺,心里有一些慍怒,卻也正好順著這個臺階下來。 她下輦走到宋熹的輦嬌之外,行禮之后,委屈地輕聲道:“哥哥,蕭府大少夫人染恙,我只是想為他們宣太醫……沒有想那么多,是玉嘉不曉事了?!?/br> “知道就好?!彼戊涞穆曇衾飵Я艘荒▏@息,“玉嘉,父皇寵你,哥哥慣你,你越發無法無天了。去,給蕭國公、蕭使君和老太君致歉?!?/br> “哥哥!”玉嘉公主面色一變。 “去?!彼戊涞粋€字,不容置疑。 玉嘉僵硬著臉,定定看了一眼太子的輦轎,什么也沒有說,自然也不可能當眾道歉,她轉身匆匆向蕭家眾人欠了欠身,就大步走向自己的玉輦,黑著臉道:“我們走?!?/br> 一行人浩浩蕩蕩離開了鬧市。 宋熹嘆一聲,“舍妹無狀,蕭愛卿海涵?!?/br> 蕭乾道:“殿下多禮了?!?/br> 宋熹一笑,未在多言,只吩咐,“回宮?!?/br> 人群左擁右擠,紛紛恭送太子殿下。和來時一樣,宋熹又安靜的離開了。但他前腳一走,后腳就有大批禁軍過來,清肅道路,為蕭府車隊引路,比之先前的陣仗更大,任何人都看得出來,太子殿下給了蕭家極大的尊榮與地位……可蕭家人心里卻知道,這是宋熹要告訴了蕭家,太子就是太子,只他一言,就可改變局勢。 —— 墨九醒來的時候,人躺在床上。 聽著外面搬東西的“砰砰”聲,她腦子恍惚著,覺得臉有些燙。 “我怎么了?” “姑娘?!彼{姑姑欲言又止。 “拿銅鏡來?!蹦琶嗣?,只覺燙得很。 藍姑姑急不過她,很快把銅鏡塞到她手里。接著,就聽見墨九殺豬一樣的驚叫聲。在馬車上,她著了蕭乾的道,被他弄得暈過去不說,都這么久了,臉上的紅潮還未褪去,一張臉像紅透的大蝦,變得怪異莫名……估計連她娘見了,都認不出她來了。 咬著牙,她恨透了蕭乾。 “姑姑,去給我把蕭六郎找來?!?/br> 藍姑姑與玫兒互視一眼,看著她的臉,有些想笑,可畢竟這個時候笑不得。于是,她捂著臉,抽泣了,“可憐的姑娘,怎么就變成這樣了?這蕭使君也真是狠心,若恢復不了,豈不是毀了么……” 話鋒一轉,她突地低下頭,“所以,姑娘,咱得罪不起他?!?/br> 墨九舉著銅鏡,左右看著臉,恨恨道:“為何得罪不起?” 藍姑姑點頭,“若得罪了,使君不給姑娘恢復容貌,可怎生是好?” 墨九駭了一跳,拿著銅鏡的手僵硬一瞬,放下來捂在胸口上,仔細一想,覺得藍姑姑說的有些道理。蕭六郎那人心腸黑,心眼多,萬一真的不給她解去,那她找誰哭都沒有用。 這么一想,她嚴肅轉頭,看向藍姑姑。 “如此一來,只有一招了?!?/br> 藍姑姑一愣,“什么招?” 墨九陰惻惻瞇眼,“美人計!” 藍姑姑與她四目交接,然后,視線落在她紅得滴血的面上。 “美人計是好,可美人……在哪?” 墨九心下一緊,拿枕頭砸她,“……我要見蕭六郎?!?/br> 她這會兒心心念念著蕭乾,可蕭乾卻沒有工夫見她。到了臨安,本就亂成了一鍋粥,又出了這檔子事,他更是忙得不可開交。只蕭家的車隊一到蕭府,他連大門都沒入,就回他的樞密使府去了。 樞密使府,書房里。 一個青衣短打的年輕人走來走去,在等著他。 看見蕭乾入內,青衣男子上前抱拳行禮,“主上!” 蕭乾面色很難看,不輕不重地撩他一眼,方才穩了穩情緒,一本正經地坐在書案后的椅子上,淡淡問他:“什么事?” 青衣男子瞄一眼他的臉色,從懷里掏出一封信遞上。 “漠北傳來的?!?/br> 信上的字體不是漢字,彎彎曲曲的,像一種特殊的符號。 蕭乾靜靜接過,看完就將信函點燃,丟在了香爐里。 “知道了?!?/br> 青衣男子點點頭,還未說話,薛昉敲門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