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
家里不差糧食,總吃奶大丫也吃不飽。 邱艷詫異,“怎么了?” 沈聰湊到邱艷跟前,厚臉皮道,“你不是喊疼嗎?別叫她咬壞了?!?/br> 邱艷臉色一紅,嗔了他一眼,就知他整天沒個正行,抱著大丫也能說出這種話來,不害臊。 邱艷認真想了想,沒立即答應。 入了秋,漫山遍野金燦燦的,沈聰惦記著斷奶的事兒,和邱艷去了青禾村,正是收割稻谷的時候,沈聰讓邱老爹別下田,在院子里守著就成,邱老爹幫著帶大丫,早日把奶斷了,長了第一顆牙,第二顆第三顆如雨后春筍似的冒了出來,沈聰瞧過邱艷,被大丫咬得腫起來了,長此以往不是法子。 邱老爹原本不答應,得知是斷奶,倒是沒有拒絕,大丫有些認人了,晚上挨著邱老爹,哭得厲害,邱老爹不敢睡,燃著油燈,坐在小木床前守著大丫,半夜要給她弄吃食,起初大丫不肯吃,餓得很了,只得乖乖吃,沈聰在外邊聽得于心不忍,但也是沒法子的事兒,孩子大了,總要斷奶的,這時候斷奶,邱艷少遭些罪,他倒是能照顧大丫,邱艷不肯,說他白天忙地里的活兒,夜里照顧大丫身子吃不消。 兩日下來,邱老爹和大丫都瘦了圈。 第一天干活,刀疤韓城他們都來了,一行人都是爽利人,在田里手腳麻利得很,韓城挨著沈聰,邊割稻谷邊和沈聰說起場子的事兒來,“最近來了幫找茬了,場子里有弟兄受傷,那幫人來得快去得也快,沒抓到人,我問鎮上的叫花子打聽過,都說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人,鎮上沒有新搬來的人家,怕是出事了?!?/br> 韓城心眼多,他說的出事是指有人想在賭場的地界上分一杯羹。 刀疤聽著二人的對話不以為然,揮舞著手里的鐮刀道,“誰要是打場子的主意,咱絕不讓對方好過,城子你別多心,下次他們來,保管打得他們屁股尿流?!?/br> 韓城皺了皺眉,“連人的影子都沒找到,怎么打?” 想到這,刀疤也露出一抹凝重來,他在場子混了多久,覺得這次的事兒有點邪門,只不過他粗里粗氣慣了,沒有多想,平日有沈聰在,沈聰吩咐他,他照做就是了,沒想那么多。 “不著急,讓賭場要賬的弟兄先回來,摸清楚對方的底細再說?!鼻穫娜伺艿昧伺懿涣藦R,而上門生事的人則不同,拖得越久,受傷的弟兄越多,對賭場影響不好。 賭場的人是他訓練出來的,伸手如何他見識過,能傷到他們,對方都不是泛泛之輩。 韓城點了點頭,看沈聰心里有數,他才安了心,跟著刀疤兩眼一抹黑,不是法子。 秋天雨水多,院子里曬著稻谷離不得人,明明天出著太陽就下起雨來,晚上吃飯時,邱老爹感慨不已,“這種天,怕是好些人家不能按時繳稅了?!?/br> 邱老爹地里的稻谷全收回來了,他心里發愁,莊戶人家靠天吃飯,天不好,莊戶人家怎么活? “爹,您別想多了,我瞧著明日是個艷陽天,先曬些糧食出來,把稅繳了再說?!鄙蚵敱е笱?,一邊喂大丫吃粥,一邊望著外邊的天色,最近幾日,賭場不太平,有一幫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人上門滋事,專挑著人少的時候來,影響賭場的生意,駱駝逮了好幾次人都沒逮到,那幫人出了賭場就不見了蹤影,委實怪異。 想著事兒,勺子舀粥的動作慢了下來,大丫呀呀喊了兩聲,他才回過神,笑道,“大丫是不是餓著了?” 大丫啊啊兩聲,伸手抓桌上的碗,沈聰拉住她,柔聲道,“碗燙,會傷著手,大丫不動,爹爹喂大丫吃粥,大丫乖乖的啊?!?/br> 大丫聽不明白,可有粥吃,便穩穩坐著不動了。 沈聰又稱贊了兩句,邱老爹好笑,道,“過了今晚她該不會找奶喝了,艷兒也不用藏著了,對了,阿諾怎么樣了?” “她在興水村好好的,爹若想她了,她回杏山村的時候,我給爹捎個信,您來瞧瞧她?!鄙蚵斒钦娴姆判膶⑸蚴|諾交給裴征了,宋氏挑刺,容不下人,裴征有法子治住她,而且,沈蕓諾不是真的柔弱,會慢慢堅強起來的,沈聰想,或許,有生之年,可以看到沈蕓諾像小時候那般聰慧動人,而非畏畏縮縮躲在人后。 邱老爹點了點頭,照顧大丫,他不敢喝酒,怕喝醉了夜里大丫沒人照顧,感慨道,“阿諾是個有福氣的,我瞧著她往后日子會越過越好的,人啊,都是先苦后甜的?!?/br> 沈聰對這話不置可否,他不認命,一切都是靠自己努力掙來的,若是任命的,他和沈蕓諾早就死了。 回到屋里,邱艷已經吃完飯了,望著他道,“大丫沒哭了吧?” “爹說明日就好了,你還脹不脹?”沈聰收了桌上的碗筷,沒有急著出門,和邱艷道,“明天糧食估計就曬得差不多了,后天我去鎮上,估計要待上幾天,你會不會怕?” 邱艷看他語氣不同尋常,聯想割稻谷第一天刀疤他們來幫忙臉上的凝重,搖了搖頭,“你忙吧,我和大丫在這住著等你回來?!?/br> 經歷過那些事兒,邱艷看明白了,賭場離不開沈聰,她逼著他離開也沒用,不如讓他安心忙外邊的事兒。 “賭場有一幫上門挑釁的人,極為狡猾,刀疤也沒抓到人,我不去瞧瞧放心不下?!痹僬?,他沒有忘記駱駝始終沒有露面之事,方才,和邱老爹說話,他想起一件事來,上一回,賭場的人沒抓到駱駝是因為他躲在于老爺宅子,于老爺和木老爺稱兄道弟,他們沒料到駱駝有那等心思,而之后,駱駝憑空消失,刀疤他們不是沒有派人找過,可一直找不到人,沈聰以為駱駝離開清水鎮了,如今來看,其實,駱駝不是沒有地方可去,有一個地方,駱駝躲在里邊,他們絕對不敢找。 若真是那樣的話,事情就復雜了,希望是他想多了才好。 沈聰說明了緣由,端著飯碗出去了,讓邱艷先睡,他得出門一趟,這幾日,去村里要債的弟兄大半叫回了場子,他得想法子先給刀疤說一聲,以防出了什么事兒。 邱艷追出去,接她手里的碗,被沈聰躲開了,“我不急著出門,叫人幫忙跑個腿就是,耽擱不了多久?!?/br> 邱艷睡得不踏實,聽到外邊傳來關門的聲音,她睜著眼,不知為何,能感受到沈聰不同以往的情緒,賭場常常有搗亂的人,她不知沈聰是不是都如這次重視,但是看刀疤幾人的臉色,這次的事情的確不同尋常。 迷迷糊糊間,聽到房門外有人敲門,邱艷猛地翻身坐了起來,“誰啊?!?/br> “艷兒,是我,開門?!鄙蚵斅犌衿G的聲音就知她嚇著了,心下有些后悔。 邱艷打開門,如實道,“嚇了我一跳?!?/br> “沒事兒,睡吧?!?/br> 他的懷疑是真是假,過兩日就知道了。 ☆、124|124 清晨,稀薄的光透過云層,灑落一地的暈黃,寂靜的青禾村,漸漸傳來斷斷續續的說話聲,聲音由近至遠,家家戶戶的煙囪生氣了裊裊炊煙。 田野里,漢子們揮汗如雨,彎腰割著稻穗,嘴里哼著山歌,聲音激揚澎湃,林間的鳥兒撲閃著翅膀,出去尋食,繞著山林飛來飛去。 一天,忙碌開始了。 沈聰挑著擔子,懷里的大丫抓著他胸前的粗布麻衣,歪著頭,像是一臉不舍,小腦袋蹭著沈聰胸口,嘴里呀呀呀說著,邱艷伸出手,強行抱過孩子,叮囑沈聰道,“你別惦記家里,我和爹在呢,好好忙你的事兒?!?/br> 邱艷看開了,沈聰在賭場掙回來的銀子夠養活他們一家人,積攢幾年,買了田地再說,邱老爹的田地在沈聰看來畢竟是邱家的,沈聰性子要強,想自己掙下份家業,年輕時出門拼拼也好。 大丫到了邱艷懷里,不安的扭動著,轉過身,伸手要沈聰抱,大丫佯裝生氣的拍了拍她屁股,“爹爹挑著擔子,抱著你累?!?/br> 視女如命的沈聰見此不樂意了,倪了邱艷一眼,一只手把大丫從邱艷懷里抱了過來,“她才多大點,哪聽得懂你說的,父女連心,她舍不得我實屬常理,你可別打她?!?/br> 邱艷撇嘴,心里直冒酸味,“成,往后你們過日子,我不管了?!?/br> 沈聰抬頭,見媳婦生氣了,哭笑不得,“我沒和你置氣,女孩不同男孩,嬌氣些沒什么,你打小不讓她黏著我們,長大了她只以為爹娘重男輕女不喜歡她,怕會一直悶悶不樂,多疼點她又如何?你也別生氣,女兒大了總歸要嫁人的,日子還得你陪著我過?!?/br> 邱艷臉紅,她不是和大丫爭風吃醋,只是......罷了,說了沈聰也不信,不如不說了。 “我抱著她,你走吧,忙完了早點回來,得空了去興水村瞧瞧阿諾如何了,大丫姑父不在家的話,阿諾的日子不太好過?!迸疄槟竸t強,也不知阿諾怎么樣了。 “我心里有數,你好生照顧自己和大丫,你送我出村吧,不然我一走,大丫怕要哭鬧?!?/br> 大丫大了,長脾氣了,不順著她,哭得能把山林的鳥兒驚飛,且不讓她把氣撒了,停不下來。 邱老爹在院子里鋪涼席,看一家三口在門口依依不舍,不由得好笑,“艷兒,院子里沒多少事兒,你送聰子出門,順便和你二叔說聲,家里的涼席有多余的,他要借的,自己過來拿吧?!?/br> 邱艷捏了捏大丫鼻子,無奈道,“你們就都寵著她吧,幾個月大就這樣,大了如何得了?” 沈聰一只手扶著擔子,一只手抱著大丫,不以為然,“大丫乖巧著呢,你別亂說,孩子聽得懂,知道你不歡喜呢?!?/br> 大丫聽到自己爹喊她的名字,抬起頭,咧著嘴,露出剛冒出的牙,一臉天真,沈聰心一軟,掂了掂孩子,低頭吻了吻大丫的臉,笑道,“走了,爹爹抱著大丫去村口玩?!?/br> 大丫笑得口水順著嘴角流下,邱艷擔心濕了沈聰的衣衫,忙拿出巾子替她擦了擦下巴,田地里正是忙的時候,見沈聰挑著擔子去鎮上繳稅,村里的人不免覺得羨慕,笑著和沈聰打招呼,沈聰不愛理人,臉上不冷不熱,邱艷只得迎著笑臉,和那些人寒暄。 到了村口,沈聰主動把大丫交給邱艷,叮囑邱艷買些rou回去,“大丫長身體的時候,你買點rou回去煮爛了喂她吃,我過兩日就回來了?!?/br> 大丫在邱艷懷里沒有掙扎,沈聰心有不舍,挑著擔子,一步一步往前邊走,邱艷站在樹下,舉起大丫的手朝沈聰揮了揮,軟著聲音教導大丫道,“爹爹干活去了,大丫給爹揮揮手?!?/br> 身后媳婦綿言細語,沈聰轉過頭,笑著和邱艷揮手,朗聲道,“早點回去啊?!?/br> 邱艷送走了沈聰,見他拐過山頭不見人影,才抱著大丫往回走,記著沈聰說買些rou回去,邱艷轉去了鋪子,買了一條小的rou,準備給大丫和邱老爹吃,接著又去了二房,和肖氏說了涼席之事。 回到院子,邱老爹將稻谷攤開曬著,人不在,邱艷端著木盆,把大丫放在小背簍里,背著大丫去河邊,她洗衣服,大丫坐在墊了棉布的背簍里自己玩耍,不哭不鬧,極為省事,村戶人家,干活都是將孩子扔到一邊,各忙各的。 過了幾日,不見沈聰回來,倒是聽去鎮上繳稅的人說起鎮上的事兒,縣衙不肯收沈聰挑去的糧食,說沈聰擔子里的糧食是往年的,沈聰欺瞞知縣大人,當場挨了板子。 回來的人說得有聲有色,民不與官斗,沈聰在賭場掙的是黑心錢,眼下得罪當官的,往后的日子不好過,肖氏和邱艷說這些的時候,邱艷正在院子里曬棉被,昨晚大丫尿床,棉被濕了,棉被不能洗,洗了就壞了,邱艷打濕了水沖散尿味,放太陽下曬著。 聽了肖氏的話,邱艷扯著棉被的手一頓,蹙著眉,盯著肖氏一張一翕的嘴唇,有片刻的恍惚,好似聽不真切,問道,“誰挨打了?” 肖氏語聲一滯,但見邱艷臉色灰白,呼吸都輕了,炯炯有神的目光此時黯淡無光,不像是擔憂,更像是傻了,肖氏舔了舔嘴唇,哎喲聲道,“瞧我這爛嘴巴到處說,鎮上什么情形我也不知,還不是聽外邊人說的,艷兒,你心里別害怕,聽聽就是了,是真是假,還不知道呢?!?/br> 邱艷腦子一片空白,怔怔的又問了遍,肖氏被邱艷盯得心里打鼓,索性如實道,“還能是誰?聰子在鎮上得罪官老爺了,官老爺不肯收聰子挑去的糧食,還派人打了聰子......” 說到后邊,肖氏聲音低了下去,暗道,沈聰不把人放眼里,眼下,輪到他的報應了,心里嘀咕卻不敢說出來。 邱艷身形一蹌差點摔了下去,逢出門干活的邱老爹回來,他也聽到村子里的閑言碎語了,扛著鋤頭匆匆忙往家趕,看邱艷雙目無神,臉色發白,還有什么不明白的?肖氏大嘴巴,村里丁點的事情就愛大聲嚷嚷,念及此,他斜睇肖氏一眼,氣肖氏管不住自己的嘴,好的壞的一股腦往外說,他扔了手里的鋤頭,上前穩住邱艷,“艷兒,你別聽你二伯母胡說,具體發生了什么還不知道,爹現在去鎮上看看,你別慌?!?/br> 邱艷愣愣的凝視著邱老爹,見其頭上生出好幾根白發,穩了穩心神,繼續曬棉被,安慰邱老爹道,“爹,您去鎮上幫不了忙,衙門里負責收糧食的師爺是厲害的,今年和去年的糧食,顏色大不一樣,一眼就看得出來,咱家從來不敢濫竽充數,怕是弄錯了?!?/br> 聽她語氣不緊不慢,邱老爹嘆了口氣,人云亦云,如今沈聰挨打的事兒在村子里都傳開了,他不去鎮上看看,心里放心不下。 “爹,村子里口碎,白的也能說成黑的,聰子真有事兒,定會讓刀疤傳個消息,刀疤他們沒來,說明事情不大,您別聽外邊說什么就是什么,聰子挨打,我是不信的?!闭f完,拍了拍棉被,抱起旁邊涼席上玩耍的大丫,轉過身,將大丫遞給邱老爹,“爹今日不去地里的話帶著大丫,我去河邊洗衣服?!?/br> 鎮定冷靜,絲毫不像有事的樣子,邱老爹怔了許久,覺得邱艷說的有理,沈聰挨打,怎么不回來養傷,一定是村里人眼紅他得了個好女婿,故意說三道四。 肖氏砸巴了兩下嘴,欲言又止,邱艷明顯是裝聾作啞,大家去鎮上排隊繳稅,怎么可能看錯了,沈聰挨打就是挨打,邱艷不信也沒法改變這個事實,肖氏之前巴結沈聰,有沈聰為二房撐腰不假,出了事兒,不怕有人欺負,但沈聰出事,肖氏更怕是沈聰連累她們家,想明白了,肖氏待不下去了,抿著唇,干癟解釋道,“四弟啊,家里還有事情忙,你安慰安慰艷兒,我先回了?!?/br> 話完,兩步并兩步出了院子,好似后邊有人追趕似的。 邱老爹不知肖氏的想法,但看邱艷跟個沒事人似的回屋抱了衣衫出來,臉上神色恢復了紅潤,不似方才蒼白,他卻覺得不是滋味,張了張嘴,和邱艷商量道,“艷兒,不若爹去鎮上瞧瞧,村子里人多口雜,任由他們胡言亂語不是法子?!?/br> 邱艷將衣衫放進木盆,拿了角落里的棒槌,安之若素道,“爹,您別擔心,聰子多大的人了,哪像她們說的那樣,早先我和聰子說親,她們說什么?說您豬油蒙了心替我找那種人家,又罵聰子不學無術是倒插門,后來怎么著,出了事兒,她們不照樣上門找聰子幫忙?那些人見風使舵,往后可不能和她們往來了?!?/br> 邱老爹心下嘆息,聽邱艷這般說,他不好繼續下去,沈聰管著賭場,得罪了好些村子里的人,如何又牽扯到官老爺了,他也不知其中的門道。 邱艷抱著木盆出門,走出院門,渾身像被抽干了力氣似的,她勸邱老爹的話何嘗不是她所希望的,沈聰離開時說了兩天回來,如今過去好幾天了,連個音信都沒有,她心里不擔憂是假的。 但看到邱老爹頭上的白發,她不忍心邱老爹cao心,如今背過身,她才敢悄悄落淚,低著頭,邊走邊哭,怕沈聰得罪了官老爺,沈聰不在了,她和大丫往后的日子怎么過,還有邱老爹,村子里的唾沫星子都能把邱老爹淹死。 她娘死的時候她不記事,長大后,有人說她命硬克母,村子里,族里,都占邱老爹的便宜,就因為她死了娘,邱老爹做什么都要處處忍讓,如果,沈聰有個三長兩短,村子里容不下她,大丫也會受人指指點點。 思緒萬千的朝著河邊走,聽到旁邊小路上有人指著她竊竊私語,邱艷抬起頭,那些人立即止住了聲,臉上盡是幸災樂禍,村子里便是如此,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難,她低下頭,想到沈聰挨了打,賭場又有人挑釁,不知怎么樣了。 洗衣服,平日愛湊到她跟前說話的人躲得遠遠的,邱艷兀自搓著衣衫,尋思著何時去鎮上瞧瞧。 洗好衣服,抱著木盆起身,經過村子的竹林,遇到進村的刀疤,邱艷眼眶一紅,顧不得男女有別,急急走上前,問沈聰的情況,歸家的婦人們瞧見了,都停下來,探頭探腦,側著耳朵,偷聽二人的談話。 刀疤走得急,額頭出了汗,他撩起衣衫胡亂擦了兩下,聲音粗噶道,“嫂子不用擔心,聰子沒事兒?!?/br> 他過來時,韓城耳提面命讓他多個心眼,村子里一群長舌婦,不知把事情傳成什么樣子呢,看不遠處的婦人們朝這邊張望,刀疤就知她們沒什么好事,抽動了兩下臉上的疤痕,嚇得她們瑟縮了下身子才收回視線,示意邱艷回去說,“村子長舌婦多,去看看大丫怎么樣了?!?/br> 這話聲音洪亮,周圍的婦人想裝聾作啞都難,訕訕的低下頭,理著身上的衣衫,掩飾臉上的窘迫。 邱艷點了點頭,刀疤接過邱艷腰間的木盆,端著朝外邊走,問起大丫,大丫生得唇紅齒白,粉雕玉琢,想著就能融化人的心窩,刀疤不由得放軟了聲音。 邱艷強打起精神和刀疤說了幾句,邱老爹抱著大丫在屋里玩耍,進了院子,邱艷順勢關上了院門,臉上這才露出擔憂的神色來,“聰子是不是遇到麻煩了?” 刀疤不好瞞她,放下木盆,低聲道,“聰子沒遇著什么事兒,村子里的人看錯人了,賭場遇著麻煩是真的,你和邱叔別擔心,聰子好著呢?!?/br> 說完,刀疤從懷里拿出一顆糖,朝屋里揮了揮,柔聲道,“大丫,快出來,看看誰來了?!?/br> 邱老爹心里想著沈聰在鎮上的事兒,坐立不安,這會聽到刀疤的聲音,忙抱著大丫應出來,面露憂色,“刀疤,你來了,村子里的人去鎮上繳稅......” 不等邱老爹說完,刀疤大步上前抱過他懷里的大丫,朝空中掂了掂,大丫咯咯笑出聲,聲音軟軟的,消了邱老爹心里頭的憂慮,他笑道,“大丫就愛玩這個,我怕一時接不住,都不敢玩久了,你來,正好陪著她玩一會?!?/br> 刀疤會心一笑,連著將大丫拋入空中,后又穩穩接住,停下來,看邱老爹和邱艷心急的望著他,刀疤才想起正事來,“聰子沒事兒,邱叔田地的稅繳了,前幾日聰子忙沒來得及,派場子里的弟兄過去,那人脾氣火爆,排隊等了許久,中間遇著插隊的,脾氣一來在衙門和人打了起來,吃了點虧,問題不大,村子里以訛傳訛,你們別當回事?!?/br> 他笑得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邱老爹聽著不像是假話,總算松了口氣,忍不住罵起那些長舌婦,“聰子好好的,那些人做什么亂說,一個個見不得人好的,艷兒說得對,往后真得離她們遠些才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