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一想季寧寧簡直心疼這個倒霉孩子，原本對她的五分好感也漲到了七八分。

    愧疚之下，去襯托一下沈迎夏的美貌啊、替她在尷尬的時候解解圍啊……這些預料之中的事情，季寧寧決定坦然接受。

    總而言之，現在坐在綜藝收錄現場，季寧寧就說起了她和喬寧的故事：“我在拍《招魂》的時候，道具組有個叫盧輝的小哥是喬寧的死忠粉，自從某一天我們開啟了這個話題，他就開始天天給我轉發喬寧的照片、影視劇、剪輯的mv，還有，朋友圈文章……”

    這絕對是真話。季寧寧之所以現在還和盧輝保持著聯系，很大程度上就是盧輝時不時仍會給她轉一些喬寧相關的東西。

    不過這不算什么。最讓季寧寧震驚的是，盧輝竟然還做喬寧的手！辦！

    盧輝的手藝沒得說，做得相當逼真，價格也合適。但在無數印著喬寧頭像的劣質鑰匙扣、枕頭、茶杯、文具盒等周邊賣到脫銷的時候，盧輝的手辦銷量實在差到可憐。

    究其原因，大概是其畫風還和《招魂》里保持著驚人的一致……

    “我懷疑他其實是喬寧的高端黑?！奔緦帉幰槐菊浀乜偨Y。

    小姑娘們鄙視道：“那請你不要買來一堆送給我們好嗎？”

    “我懷疑你才是喬寧的高端黑?！?/br>
    “我這是為了貢獻銷量，這點觀眾朋友們都很懂的，”季寧寧說著，滿臉得意地沖鏡頭比了個大拇指，“就像大家看到新專輯的封面上，季寧寧拍得那么好看，于是不管內容是什么都會買買買啦?！?/br>
    小姑娘們：？？？道理我都懂，為什么要拉bloom的專輯下水？

    在綜藝節目中吐槽季寧寧已經成為了bloom團員的日常，且隨著粉絲的一片好評，她們愈發百無禁忌：“既然季寧寧這么有信心，新專輯的封面請務必不要幫她ps?！?/br>
    “我懷疑季寧寧就是bloom的高端黑，專門來bloom臥底的?！?/br>
    “呸，人家是看你好看么，都是覺得路溪好看?！?/br>
    “人家就是沖著內容買的好嗎！給我向專輯道歉??！”

    笑鬧著宣傳完快要發售的專輯后，話題又被拉回了喬寧身上。

    “大家好像基本都是看喬寧的影視劇喜歡上她的吧？”季寧寧問。

    這些小姑娘們對童年時期的影視劇和偶像明星都有著極厚的粉絲濾鏡，加上娛樂圈對喬寧的風評極其一致，她們最不濟也是喬寧的路人粉。一聽季寧寧這話，不禁反問：“還有別的方式嗎？”

    那個時候的信息網絡遠沒現在發達，即便有很多雜七雜八的報道，流傳下來的也不多。更何況喬寧是個極為懶散的人，除了在影視劇中露面，少有出現在公眾場合的時候，尤其冬天里能十天半個月不出門，生生讓狗仔蹲到懵逼。

    這樣看來，現在的人的確少有通過其他途徑認識喬寧的。哪怕沒看過任何一部片，只是通過廣為流傳的美圖喜歡上喬寧的粉絲，看的也并不是現在微博上明星們泛濫的自拍飯拍街拍路透以及廣告雜志的照片，而是清一色的影視劇截圖，對那些經典影視劇更是略知一二。

    但季寧寧搖著頭說：“我不是啊，我小時候光認真學習了，不看影視劇的?！?/br>
    bloom：“……你就繼續吹吧，反正吹牛不上稅?！?/br>
    “所以我對她的第一印象就是她本人?！奔緦帉幮Σ[瞇地拋下這個炸彈。

    小姑娘們瞬間兩眼發亮地圍著她八卦：“你真的見過本人？”

    “什么感覺？”

    “沒想到我們的綜藝能夠挖出一個大新聞，看來粉絲更加不能錯過了?！?/br>
    “其實……沒什么感覺?！奔緦帉幰荒槆烂C。小姑娘們都被她氣笑了，作勢要打她，季寧寧趕忙抱著頭補救道，“我那時候太小了，能有什么感覺。最多就是……漂亮啊，真的漂亮。人也很好，又大方，又善良，又體貼，又率直……”

    誰也不知道季寧寧此刻是如何的厚顏無恥，只當是國民女神的魅力太大，連季寧寧在她面前都要折服。等察覺到不對勁時，她已經說好久了。

    然而在大家都無語的時候，季寧寧偏偏又來了個石破天驚的結尾：“所以對我而言，沒有什么知名影星、國民女神……她更多的還是一個普通人?！?/br>
    季寧寧垂下眼睛補充：“一個沒有未來的普通人?！?/br>
    她的神情和語氣都是少見的悲涼，小姑娘們一時都沉默了。

    如果不是那場大火，也許現在的喬寧還活躍在影壇，當然，也有可能是退隱之后游山玩水，做一個自由的人……

    無論如何，絕不是用這種悲哀到無法挽回的方式消失在公眾視野。

    正因為輝煌燦爛的人生軌跡被近乎粗暴的方式改寫，才更加讓人覺得珍惜。

    在場的小姑娘中不少人陸陸續續也過了十八歲生日，卻仍是花朵一般美好的年紀，對未來還有無限的夢想和追求，誰也無法想象輝煌在一夕之間被焚為灰燼是什么感受。

    然而就在她們被季寧寧帶得悲傷起來的時候，她們又聽見季寧寧飽含著充沛感情說道：“如果時間能夠重來，我一定會提醒她，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小姑娘們：“……”

    呵呵。

    集體冷漠臉。

    追悼會當天，季寧寧一大早就被助理挖起來，被推去做造型。

    路溪原本也想去見識一下世面，感受一下一代傳奇人物的氣場，不過她在劇組的中的拍攝任務進入了最繁重的部分，根本分身乏術，只能拜托季寧寧仔仔細細地看了之后復述給她；交代完季寧寧，她又偷偷叮囑季寧寧的助理：“寧寧這次是要跟沈迎夏一起去……”

    “我懂的！”助理拍著胸膛表示，“我一定給寧寧打扮得漂漂亮亮，奪人眼球，不會讓沈迎夏把所有的風頭搶走！”

    路溪：“……我的意思是，麻煩您多注意一下寧寧，讓她在看到沈迎夏的時候克制一點。追悼會這種場合，不適合動手動腳?！?/br>
    助理：“……哦?！?/br>
    她想了想，又很悲傷地告訴路溪：“我估計無能為力，而且……要是沈迎夏想對我們寧寧動手動腳怎么辦??？”

    讓兩位憂心不已的動手動腳發生得很快，沈迎夏幾乎是一見到季寧寧就緊緊挽住她，惹得兩人的助理跟在后面一直緊張地盯著她們，像要在她們身上戳出幾個洞來。

    但狀態相同，心境卻天差地別。

    季寧寧的助理：【放開那個寧寧，讓路溪上！】

    沈迎夏的助理：【百合大法好，迎夏就這樣踹開譚總，過上升職加薪贏取季寧寧走上人生巔峰的日子吧～（≧▽≦）/～】

    季寧寧：“……”

    cp粉這個群體，似乎莫名壯大了不少……

    “別緊張?！奔緦帉幚^沈迎夏的手，趁著后頭的助理沉浸在某種美好幻想之中的時候，悄悄往她手心塞了一塊巧克力。

    沈迎夏微微一愣，下意識地下想要抗拒，季寧寧卻以一種溫柔又不失強硬的態度抓緊了她的手，將那一小塊巧克力嵌在她的手心。

    “我想你需要得到一些能量，無論是從身體上，還是心靈上……”沈迎夏被動地聽著，一時也分不清季寧寧在說巧克力還是季寧寧自己。她只覺得那聲音真是動聽極了，她買來的bloom單曲里季寧寧都沒有唱得這么好聽，“我想看到的是一個充滿活力、開開心心的你?！?/br>
    沈迎夏便莫名囂張了起來，反手握住季寧寧手，嘴角翹起一個格外得意的弧度：“……你在說誰緊張??？笨蛋，我啊，根本不會有什么能讓我緊張?！?/br>
    季寧寧垂頭看著她踩在高跟鞋上，微微發顫的兩條大長腿，微微一笑，決定不要拆穿她。

    目睹這一幕的季寧寧助理：【……心疼路溪小天使，小天使哭暈在廁所】

    沈迎夏助理：【本單位發糖??！一本滿足！】

    等到進入追悼會現場之后，兩人都迅速調整了表情，努力表現得肅穆而悲痛，以免被媒體抓住之后痛批“追悼會現場某女星嘻嘻哈哈引眾怒”。

    然而季寧寧并不覺得十分悲痛。

    一年的時光之后，她似乎都有些淡忘了那段過去，雖然知道這場追悼會是為“她”而辦，她卻仍感覺置身其中的自己像個陌路人。

    第111章

    季寧寧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很不真實。

    就像是她做了一場夢。她站在世界中心，過去未來如走馬燈般在她眼前穿梭，以她為中心慢慢匯聚在一起，在短暫的交融后背道而馳。

    她抬起頭的時候，又在來來往往看不清晰的人影中看見高懸的巨幅照片。

    單調的黑白兩色以仿佛是與生俱來的凄涼哀婉提示著照片主人已經逝世的事實。

    然而這并不能掩蓋喬寧的美貌，反而顯出了如今高清攝像機所難以呈現出的氣質。即使沒有顏色，喬寧的眉眼一如既往的驚艷，紅唇一如既往的飽滿，長發一如既往的柔順，美得一如既往的濃烈。

    當她死去之后，生命停滯在了她最美最美的時刻——可剩下的終究只是一張張照片，而不是鮮活存在的音容笑貌。

    正如季寧寧無數次對著鏡子的時候，看到的永遠只是一張平凡的臉。

    這次受邀而來的大多是圈內人士，一踏入這個地方，眼淚嘩地就流下來的。鏡頭一對準，更是哭得天崩地裂。

    其中一些不乏業界知名的。

    季寧寧看見他們身上的彈幕瞬間就多了起來：[他和喬寧的關系真好][這是真的在為喬寧傷心啊][xxx真是個性情中人]

    ……可是這些人她幾乎沒什么印象啊。

    季寧寧一開始還認真反省她當年是不是太眼高于頂，不把人當回事。但心虛地咨詢了沈迎夏那些對她來說十分陌生的名字之后，季寧寧的底氣又回來了。

    ——比如說現在這位一邊哭一邊說喬寧當年給予他很多幫助的知名演員，和喬寧唯一的交集實際不過是在喬寧主演的電影里打了個三分鐘不到的醬油。

    就沖現在季寧寧連名字都不記得，她才不相信以當年喬寧那破性子會給予他什么幫助。

    而對方的彈幕則兩極分化成了一個尷尬的局面：

    【媽的，老子當年跟喬寧連句話都沒說上，怎么可能跟她熟】

    [我家愛豆跟喬寧關系果然很好，大家都知道]

    季寧寧的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個神秘的微笑。

    沈迎夏見狀，暗暗掐了她一把：“笑什么笑，快哭?！?/br>
    她下手有點重，季寧寧的笑臉一下子就變成了齜牙咧嘴。她不禁抬頭瞪了沈迎夏一眼，迅速攻擊回去：“你還說我，你也在笑……”

    沈迎夏瞬間收回了手，很緊張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強調：“沒有，我明明在哭?！?/br>
    季寧寧：“……就你那演技，哭得跟笑一個樣，你還是別掙扎了?！?/br>
    沈迎夏不服，下意識地就想和季寧寧爭辯。好在身后的助理機智地咳了一聲，才讓她們兩個因意識到場合不對，收斂了些。

    不過沈迎夏還是聽了季寧寧的話，沒有再試圖擠出點眼淚，而是乖乖擺出了一臉的肅穆。

    這對她來說難度不算高……雖然她平時高冷慣了，不自覺地就會往那個方向偏，但也比被人抓到在擠眉弄眼地笑比較好。

    沈迎夏當然不是第一次來參加喬寧的追悼會。只是她永遠習慣不了，因而表現得一次比一次不自在。

    這樣一來，她看著氣場還頗為安定的季寧寧，就有些不順眼了。

    “你不害怕嗎？”趁著譚銘出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的時候，沈迎夏在奏響的哀樂掩蓋下壓低聲音問季寧寧。

    不得不說，她們兩個講小話的技能也已經點得爐火純青了，就算是身邊的人也很難看出端倪。

    雖說這樣的行為本質上并不因無人發現而值得提倡，但季寧寧知道沈迎夏倘若真的全程一聲不吭，遲早要被那樣的氣氛憋瘋，而她自己更是談不上尊重自己……便也跟著無辜地問：“怕什么？”

    “我第一次來的時候回去都做噩夢了?！鄙蛴恼f得心有余悸，“那畢竟是……死人?！?/br>
    活人對于死人，總有一種天然的敬畏。

    無論喬寧這個人被如何神化，都掩蓋不了她已經是一縷幽魂的事實。

    當時的沈迎夏比起現在更為年輕氣盛，然而陡然來了這樣的場合，盯著那張黑白遺照看了半天，回頭竟也越想越覺得瘆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