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她就不用火急火燎地想問陸少陽究竟想做什么……顯得自己低人一等，又在得到答案之后失望不已了。

    但季寧寧還是如愿以償地得到了一個不錯的答案。

    當閃爍的霓虹燈逐漸從季寧寧的眼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高聳著的黑黢黢建筑，即便亮著萬家燈火也像是靜靜等待著吞噬獵物的怪獸……季寧寧偏偏在這樣一個無論怎么看都沒有不會讓人開心的地方，聽到了一句還算讓人開心的話：“寧寧，生日快樂?！?/br>
    季寧寧怔了怔。

    她必須得回頭看陸少陽了，這是禮貌。

    她也可以回頭看陸少陽了——在確定了對方的來意后，她終于可以調整相應的對策。

    笑容瞬間爬上她的臉頰，在這一刻她表現得像是個得到糖果的孩子般歡喜：“謝謝陸隊！陸隊你是不是來給我送禮物的呀？”

    陸少陽忍俊不禁，嘴角翹起，眼中的笑意卻莫名淡了，沉淀出另一種更為深沉的神色。

    原本想說的話，高強度地完成了所有人眼中不可能的任務只為趕回來說的話，脫口而出的時候，就變成了：“哎呀，我沒準備禮物怎么辦？”

    “那就欠著，下次生日一起給?！奔緦帉幰稽c也不著急，說得洋洋自得，“不能不給，別想賴賬?！?/br>
    第106章

    陸少陽苦惱道：“下次……我要是一起忘了……”

    “忘不了，有我提醒你?！奔緦帉幷f得理直氣壯。

    仿佛一年之后他們還能這樣坐在一起談笑。

    ——奇怪的是陸少陽竟也覺得理所當然。

    “好，你提醒我?！标懮訇柸耘f開著車，雙眼平視著前方，含著笑不緊不慢地說，“你有什么想要的禮物嗎？”

    季寧寧板起臉：“不行的陸隊，你不能問我，這是偷懶。你要自己想?！?/br>
    “那也該有想要實現的愿望吧？”陸少陽換了個話題，“說說看，沒準就實現了呢？”

    “……愿望啊?！奔緦帉幇欀碱^想了想。

    季寧寧不見得要和陸少陽說實話，只是這個問題確實讓她有些茫然。

    因為要讓季寧寧現在許一個內心深處迫切實現的愿望，她還真說不上來。

    她好像沒有什么非得靠許愿這種形式來完成不可。

    除非是一些非科學的、人類無法完成的事情，比如讓她重新變回喬寧……但她想回去嗎？回去了又如何？變成一捧也許已經不知被安放在別處的骨灰？她在這個世界一手開創的局面又該如何？

    所以在陸少陽的面前，她仍是很不正經地笑道：“我要是許愿讓陸少陽嫁給我，你說實現的可能性有多少？”

    在微博上，季寧寧披著小號沒少在口頭上占陸少陽便宜；在《臥底》里，季寧寧飾演的女主沒少調戲林升……這樣的作風很容易就延續到了現實中，再延續到陸少陽身上。

    唯獨今天，季寧寧說出口了。

    也許是仗著她是壽星她最大，也許是在最后一天她太想任性一把，也許是她覺得……陸少陽先做了莫名其妙的事情，將她拉來這種荒無人煙的地方逛一圈，似乎就是為了給她制造一個說些不合時宜的話的環境。

    只是說出口之后，季寧寧仍是忐忑不已。

    陸少陽會怎么回應？

    季寧寧在腦海中構想了五花八門的答案，即便在她心底幾乎是瞬間清晰地指向了其中一個——陸少陽一定會用些聽起來很甜蜜、讓人少女心撲通撲通直跳、實際仔細想想根本沒有任何意義的話來搪塞她。

    這很正常，因為換做她來也是一樣。

    偶像是不能讓粉絲失望，但也絕不可能滿足粉絲不切實際的愿望的。

    在此基礎上，快速的反應能力也是好偶像的重要素養，不同風格的回答更是充分彰顯偶像個人魅力的好時機。

    倘若是喬寧，遇到這種情況，恐怕會說：“沒可能，別想了，下輩子吧?！痹倥渖弦荒樃吒咴谏系尿湴痢斎?，這種討人喜歡主要靠臉的人一般都不在考慮范圍。

    倘若是季寧寧，處理得應該圓滑而大膽一些，最好能在哄堂大笑中輕松化解尷尬……有點困難。

    所以現在季寧寧在意的反而是陸少陽會如何回應。

    一直以來，陸少陽對她就是一個模板，一個前進的方向。

    即便季寧寧心里這么想著，作為一個剛剛疑似告白的少女，此刻的她若是表現得太坦然，反而是刻意降低難度。

    因而季寧寧一如既往地羞澀捂臉，讓陸少陽無法從她的面部表情中推定內心的真實意圖。

    相應的，她也看不見陸少陽的表情。

    這無關緊要。季寧寧想。

    什么都看不見，什么都聽不見，這樣正好。

    演戲嘛，就需要這么一個相對封閉的環境，沉下心來細細感受，待陸少陽給出回復之后，她再根據具體內容調整：是欣喜尖叫、默默垂淚、還是坦然相對……她已經準備好了如何演繹這幾種經典模式。

    就算陸少陽眼尖地看出了端倪，也絕不會戳破。

    完美。

    然而計劃得再好，當陸少陽不帶一絲起伏的清朗聲音隨著呼嘯的夜風鉆入季寧寧耳中的時候，她還是有了片刻的發怔：“你想實現的事情，肯定能夠實現?！?/br>
    季寧寧不自覺放下手，仰頭去看陸少陽。

    他仍是專注地目視著前方，所以他的眼里，大概沒有季寧寧。

    ……真的會實現么？

    季寧寧心底稍稍一緊，一句自以為無關緊要因而根本沒打算問的話，莫名脫口而出：“陸隊，我……能八卦看你的緋聞對象是誰嗎？”

    話音還未落，陸少陽突然猛踩剎車，若不是有安全帶勒著，此刻季寧寧已經一頭撞上了前方玻璃。

    “……不想說也不需要用這種方式吧?！奔緦帉幉唤嘀~頭抱怨，“我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不是現在正熱鬧著么，隨便問問?！?/br>
    “是喬歡?！标懮訇柲缶o了方向盤，一字一頓地回答。

    而后他扭頭，目光灼灼地看著季寧寧。明明他才是被傳緋聞的那個人，卻仿佛他抓到了季寧寧的隱私一樣，季寧寧竟被他看得心虛地偏過頭，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季寧寧只能默默念著喬歡這個名字，來讓她的心跳慢慢歸于平緩。

    喬歡。

    知道這個名字之后，其實并沒有比不知道痛快許多。

    雖然她一直還挺喜歡喬歡的。早在陸少陽還沒出道，喬寧還沒死的時候，她就和喬歡合作過。

    在她印象中，戲里喬歡是她古靈精怪的meimei，戲外也是個活潑可愛的小姑娘，即便偶爾調皮搗蛋也挺招人疼……當然，喬歡長得可愛，這點很重要。

    但真正讓她記住喬歡的原因，還是陸少陽。

    曾經陸少陽和喬歡一起主演過一部電影，還共同被提名了國內一個很權威的電影節的最佳女主和最佳男主。

    而當時，或許現在也是，該電影節一直流行著分蛋糕的傳統。

    一個電影再出色，也不可能囊括所有獎項，必須給別的競選者留有余地。也就是說，喬歡和陸少陽間，只能有一個人最終獲獎。

    那個人是喬歡。

    劇組的考慮很簡單：對于一個演員來說，這些榮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偶像……大概是不需要的。

    于理，喬歡是童星出身，前期的作品很多，其中也不乏有分量的，但一直都是一些配角，擔當主角的則沒什么拿得出手的。

    若還有時間慢慢熬也罷，可喬歡正在轉型期，急需一個影后的榮譽來打破她根深蒂固的童星形象。好不容易提了個提名，又確實表現得可圈可點，最佳女主實至名歸。

    于情，陸少陽是個男人，長輩，好人，懂得體諒和忍讓，總要有一個人受委屈，不是喬歡當然只能是他了。

    于是大家一合計，就把這個名額給了喬歡。

    問題就在于，當期拿了最佳男主的是一個在娛樂圈混了好多年、首次挑大梁當男主的老演員。

    其實他的演技不錯，但起點太低，很多路人都覺得他贏過陸少陽太不可思議。

    粉絲更是氣得不行，天天義憤填膺地去主辦方下面刷，要求重新頒獎。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即便陸少陽站出來安慰粉絲，表示支持主辦方的決定，也不能平息他們的怒氣。大家都憋著氣，立了一堆flag，說陸少陽這么年輕演技又好前途無量遲早會拿影帝拿到手軟不稀罕這一個。

    可惜以后再也沒有。

    因為那是陸少陽的最后一部電影。

    不過這只是陸少陽粉絲的說法，擱在喬歡那邊就完全不同了。實際誰也不知道當時的真實情況究竟是怎樣，正如誰也沒把握肯定在那個瞬間評委是不是產生了某些與眾不同的想法。

    但因此陸少陽的粉絲中，黑喬歡的特別多……顯然，這也有可能是粉絲原本就看和陸少陽走的近的明星不順眼。

    與之截然相反的仍舊是cp粉。這部電影里有很多兩個人在一起唯美的鏡頭，男的帥氣陽光，女的清純可愛，擺在一起就像是一幅畫，而且還是青春時最美好的回憶。

    觀看電影喜歡上這一對cp的就有很多，更別說戲外還有陸少陽這種疑似犧牲自己也要成全喬歡的行為。很多粉絲就腦補出一段虐戀情深曠世情歌，覺得陸少陽一定是愛她愛得深沉才會這么做，從中又腦補了很多兩個人私下甜蜜相處的橋段。

    偶爾看到兩人同框或者對話，哪怕是一個眼神，他們都能激動得嗷嗷直叫，狼血沸騰。

    陸少陽和喬歡自那以后再也沒有合作過一直是他們的遺憾，要是讓他們知道那個人是喬歡……

    橫豎已經被人拍到了照片，不論粉絲信不信他有沒有人戀愛，那個人是喬歡都比別人來得好。

    然而就在季寧寧暗自思忖著陸少陽會如何解決的時候，她聽見陸少陽問：“你介意嗎？”

    “介意什么？”季寧寧眨了眨眼睛。

    那模樣看上去意外有些乖巧可愛。陸少陽忍住不去捏她的臉，仍只是盯著她任何一點細微的變化不放：“我和喬歡?！?/br>
    季寧寧認真地想了想。

    從最開始看到照片的時候，她就不相信陸少陽戀愛了，即便那個人是喬歡也是一樣。

    至于官博曖昧的態度和粉絲的瘋狂，季寧寧也不擔心。fews在娛樂圈的地位早已無可動搖，靠的是后人難以望其項背的銷量成績、靠的是尋常藝人無可比擬的人氣號召力、靠的是出道以來從未變過的光風霽月的態度。

    沒什么好著急的。

    但退一步說，倘若陸少陽真的和喬歡在一起了，季寧寧也無權置喙，頂多是心里頭有點兒求而不得的遺憾……

    可這并不影響她對陸少陽的喜歡。她早就說了，這只是她自己的事情，和其他一切沒有任何關系。哪怕陸少陽成婚生子了，她都能坦然對著鏡頭說：“我年輕的時候很喜歡陸少陽，當然，現在也是?！?/br>
    對了，如果真是這種情況的話，她必須鄙視一下陸少陽企圖瞞天過的做法。聰明了那么多年，到頭來卻在這種事情上犯糊涂栽跟頭，真是不值得。

    總而言之，這樣的情緒，放在繁忙的工作前根本吸引不了她太多的注意力。

    所以，立志要做一只理智粉，多角度全方位支持偶像的季寧寧笑道：“不介意?！?/br>
    想了想，她興致勃勃地補充：“陸隊想做什么都放手去做吧，不用擔心，我是你的粉絲，也是你的堅強后盾?！?/br>
    ……果然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