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兒8
青藤和白陽離開宰相府的時候,雨依舊很大。大到仿若是洪流,要把所有污穢都沖走。 白陽走在前頭,青藤楞楞的跟在他后頭。 “你打算去哪兒?” 瓢潑的雨幕把白陽的發髻都沖歪了,他轉身面朝青藤開始倒走,雙手交叉在腦后閑庭散步一般。 “回家啊,還能去哪兒?” 雖然青藤在城外租的房子只有一張床鋪,但好歹是屬于自己的地方,再簡陋也有屬于自己的氣息,呆著也安心些。 “你那破地方還是別去了,跟著我去醉仙樓呆一晚啊?!?/br> 白陽又轉了個身,蹦跶到青藤邊上,流里流氣的把手搭在她肩膀上?!昂葍杀【?,暖暖身~” “我去哪里干嘛,又不是男人?!鼻嗵龠B連搖頭,頭上的雨水甩了白陽一臉。 有些甚至甩到了白陽的嘴里,他還嘗出點咸鮮的血味兒。 他連忙嫌棄的往街邊上“呸呸呸”,還閉著眼拿手抹了把臉。 “你怎么這么不懂享受,女人就不能去了?”白陽有些覺得這個雨越下越大了,大的眼睛都有點要睜不開,“里面不還有小倌兒?!?/br> 青藤無奈的看他一眼,兩手一攤,“我沒錢啊?!?/br> 不是剛分給她三十兩黃金,怎么又沒錢了!騙鬼??! “摳門!”白陽嫌棄的推了她一把,“不去就不去,我自己去!” 白陽賭氣的駕輕功離開,拐了個彎兒轉入燈紅酒綠的街區,尋歡作樂去了。 就如他一貫所做的,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倒茶喝涼水。 青藤也很奇怪,明明自己這么節約,為什么兜里的銀兩還沒天天大手大腳的白陽多呢? 不過見他離開的瀟灑,青藤也不做多想的回家了。 這么大的雨,她沒有鋪青石磚的院子已經被攪成了一灘爛泥,泥濘不堪。 甚至因為她的門檻有條縫,外頭的泥水還都滲透進了屋里。 她認命的又出了院子,從外面找了塊長條的石頭來,想把整個門檻擋住。 但她還未將石條放下,迎面從屋里伸出一只遒勁有力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嚨。 那手將她死死的釘在雨棚的柱子上,令連她雙腳都離了地。 “遲…遲謂…” 青藤艱難的擠出話,呼吸困難的與面上波瀾無驚的遲謂對視。 其實青藤有很多種方法可以從他手里掙脫,但遲謂并沒有下殺手,他只是單純的制住她,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她不知道遲謂到底要做什么。遂她等待著,等待著他接下來的動作。 一身月白綢緞的小王爺從陰影里走出來,咬牙切齒的潑了青藤一臉的茶水。 guntang的茶水將青藤的臉燙的泛紅,順著她的臉頰流下,將泡開的茶葉桿子貼在她臉上。 “誰讓你殺了陳睿的!” 小王爺惱怒的走過去一拳打在青藤臉旁的柱子上,因為他太氣,用的力氣太大,屋頂上的碎屑都熙熙索索的落下來。 柱子反震的小王爺倒退了一步,疼的他收回自己的手心疼的抱在懷里揉。 “誰叫你自作主張的!” 小王爺現在真是氣的要死,但看到青藤目光呆滯的垂著腦袋,又不知自己的氣該往何處撒。 “真該聽星河的,把你送出去!看看你都給我干了什么好事!” 小王爺給遲謂使了個眼色,遲謂遒勁有力的手立馬開始收緊,稀薄的氧氣讓青藤的臉逐漸漲紅。 小王爺上前反手拍了拍青藤痛苦呼吸的臉。 “陳睿手中握著的把柄數不勝數,如今他死了!那些皇子都要笑翻天了!你這是給我幫忙呢?還是給敵人幫忙!” 小王爺怒極反笑,“蠢貨!真恨不能將你捏死。帶走!” “是?!边t謂點xue封了青藤的內力,青藤沒有反抗,反抗只會讓她的下場更慘。 隨著遲謂的點xue,她只覺得原本輕盈的身體突而變得沉重無力。 她只得像破麻布袋似的被遲謂抗在肩膀上,扔進了小王爺的馬車里。 遲謂將她扔到馬車里的時候并沒有將她好好放下,青藤為了避開要害著地,弓著身抱頭側摔進了馬車。 已經坐在車廂軟墊上的小王爺抬腳踹了青藤正對他的腦袋一腳。 聽她悶哼,解氣似的揚起嘴角。 “你說說你,怎么就這么喜歡做多余的事情呢?” 小王爺見青藤此刻手無縛雞之力,托著腮瞧著她狼狽的模樣,甚至因為她此刻渾身濕透,粘滿泥漿血漬,還特意離她遠了些,防止弄臟他昂貴的衣料。 “樂芙的失心丸你要管,趙元淳的命你要管,怎么連申屠敘他們的家事你也要管呢?” “他們沒有你,也能走完他們的一生。你何必回回都要拔刀相助?你只是個殺手,又不是建功立業的大英雄。費得著這么熱心腸?” 小王爺也真是奇了怪了,從前青藤從熔爐里出來的時候,最是冷血無情,又了無牽掛。 在十個暗衛里他對她是最為滿意。后來她又陰差陽錯的吞了失心丸。 本來這又能增長五十年功力,又能弱化人情感的失心丸,被她服用理當是如虎添翼。 但為何如今給了他一個傻姑娘?還是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傻姑娘?小王爺都覺得他快要控制不住這匹脫韁的野馬了。 青藤挪動身體跪在小王爺面前,“只是求…求無愧于心?!?/br> “你都吃了失心丸了,還哪來的心?”小王爺被她的話說的想翻白眼,但貴族的修養阻止了他這一沖動,“是不是本王對你太寬容了,所以養的你現在這般不知好歹?!?/br> “不是的,不是的主上…陳睿,陳睿他本就受了傷,也不想再活了…” 青藤想起那個抱著申屠敘頭顱的陳睿,他眼里不單單是后悔、悲傷,還有她看不懂的深情… “他不想活,本王有的是辦法讓他想活?!毙⊥鯛斒种幸膊皇菦]有陳睿的把柄,只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總是想找個最好的機會在使用,沒想到自己藏著掖著當寶貝,還沒來得及用,那陳睿就一命嗚呼了。 “可你給本王一刀切了,就是華佗再世,也沒回天的能力了?!毙⊥鯛斖虼巴鈬@了口氣。 馬車行駛在有些顛簸的青石板道上,小王爺沒把棉布窗簾放下來,窗框上只有一層柔順的綢緞。 此刻綢緞隨著馬車一顛一顛的晃蕩出水波紋,上好的貢緞順滑光澤,此刻反射著窗外清冷的月光,像是閃閃的魚鱗。 窗外的冷風呼啦啦的灌進來,吹的小王爺犯起了頭疼,他又看了一會兒京城依舊燈火輝煌的夜晚,將棉布窗簾放了下來。 一下子,車廂內變的更暗了。 “對不起…”青藤吶吶的低下頭。 但小王爺并沒有再理她,只是任由她跪在那兒,雙手插在袖口里閉目養神。 馬車又行駛了半柱香的功夫,遲謂在王府側門拉停了馬車,從車廂后背取出一個軟腳踏凳放在地上,側身通報。 “到了?!?/br> 小王爺起身彎腰,一腳將還跪在地上的青藤踹下了馬車,自己扶著遲謂伸過來的手,小心翼翼的下了馬車。 馬車邊除了遲謂還站著一個灰袍男子,他常年披散在肩的秀發烏黑柔順,面龐清秀雋永的像是放在月光下的羊脂白玉觀音像。 此刻,他恭敬的彎腰恭迎小王爺,“拜見主上?!?/br> 他的聲音清澈甘洌,像是梵音不帶雜質。 “嗯?!毙⊥鯛攽艘宦?,示意他起身,“星河你來的正好,把她帶下去打個五十大板,讓她好好長長記性?!?/br> 星河含笑拱了一禮,卻沒喚人將青藤拖下去。 “主上,打了五十大板,沒個十天半個月是起不來的。派出去的人手,就少一個了?!毙呛有Σ[瞇的盯著倒在地上的青藤,明明笑著,卻讓人感到背脊發涼。 “讓她長記性的法子有很多,不若,再送她趟熔爐好了?!?/br> 熔爐?很多已經有些模糊不全的記憶,在提到熔爐時閃現出幾抹殘尸遍野血流成河的畫面。 什么都記不清了,但提到熔爐,還是讓青藤本能的害怕。 她萎靡的身形猛的僵直,抬頭不敢置信的看著星河。 就連一向面無表情的遲謂,都皺起了眉頭。 “熔爐?”小王爺倒是把這他當初的發明給遺忘了,如今聽星河提起,心中也有些不適。 “正是,主上,送青藤再去一趟熔爐,即可讓她接受教訓,又可讓她提升功力,何樂而不為呢?” 星河溫言解釋著,俊秀的臉上露出面善慈悲的笑容。 聽星河的解釋,小王爺覺得他的主意不錯,就肯了首。 “那便關七日熔爐吧?!?/br> 語罷,小王爺便丟下他們,率先進了王府,這一整天的刺激,已經讓他身心疲憊了。 遲謂看了青藤一眼,一言不發的跟在小王爺身后。 只有星河,依舊亭亭玉立的站在青藤身側。 “如何?我可免了你受皮rou之苦?!?/br> 他面容和善,即便穿著粗布灰袍,也一如夜空中的星河般閃閃耀眼。 真是應了他的好名字。 “那可未必?!?/br> 青藤掙扎著站起來,被封住的xue道讓她有些呼吸困難,體內澎湃的內力像是變成了一潭死水,明明都在那兒,卻無法cao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