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秦凌云上前迎他們,見到魏鳶的裝扮,她挑了挑眉道:“魏鳶,你從前不是說大紅寶藍俗氣嗎?今兒怎么自個兒倒穿上了?” 一進門便聽到這么一句話,魏鳶忍了忍才沒立即轉身走人,她不冷不淡的回了一句,“我現在不覺得了?!?/br> 秦凌云一噎,撇撇嘴看向蘇妍,朝她笑了笑,又看向魏鳶身側的魏澤洳,“這位是?” 魏鳶兀自生氣不理她,蘇妍見狀笑了笑,道:“這是幼弟,魏澤洳,家中排行第三?!?/br> 此時幾人已經坐下,魏澤洳便起身有模有樣的朝秦凌云揖了揖手,道:“秦姑娘?!?/br> 秦凌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眉眼彎彎道:“你這小子叫什么秦姑娘,我和你兩位jiejie一般年紀,你也叫我jiejie就好?!?/br> 魏澤洳不言,看向魏鳶,魏鳶仍是不說話。 秦凌云見狀撇撇嘴道:“好了,你也知道我就是隨口一說,我的性子你還不知道嗎?” 她頓了頓,又道:“其實……你穿這一身挺美的?!?/br> 魏鳶面色這才好了些,覷她一眼,道:“自己沒弟弟,羨慕我?” 秦凌云忙點頭,“是是,羨慕,羨慕的緊!” 魏鳶斜她一眼,對魏澤洳道:“你便聽她的,叫她一聲jiejie,好叫她圓了多年夙愿?!?/br> 其實若要真算起來,武北侯府和鎮國公府是有姻親關系的,如今的武北侯府老夫人乃是續弦,而老侯爺的第一位妻子便是康樂郡主的阿娘,當今太后的嫡親jiejie,只不過那位老夫人膝下唯有康樂郡主這么一個女兒,又自小養在太后身邊,跟武北侯府不甚親近。 老侯爺在的時候還好些,自老侯爺去后,兩家來往便少了,后來連康樂郡主也去了,便更加生疏,到如今,即便是蘇妍認祖歸宗這樣的大事,武北侯府也沒派人來過問一聲。 魏澤洳抿了抿嘴,低低叫了一聲jiejie,秦凌云便笑得眉眼彎彎,讓一旁的周正看去,說了她一句,“我還比你大一歲呢,怎么沒聽你叫過我哥哥?” “來,叫一句周家哥哥聽聽?!?/br> 秦凌云一拍桌子站起來,追著周正打去了。 “魏四姑娘初回長安,這些日子可習慣?”秦寅初坐在窗邊花幾旁的黑漆嵌螺鈿圈椅上,再次見面,他已經沒了重逢時的失態,臨窗而坐神態從容,儼然一個矜貴優雅的貴公子。 蘇妍臨桌而坐與他正好面對面,聞言輕輕點頭,道:“我很好?!彼浪嬲雴柺裁?,便這樣回答了。 秦寅初頷首,不再繼續同她說話,轉而看向正追著周正滿屋子跑的秦凌云,沉聲道:“凌云?!?/br> 秦凌云當即便停下腳步,轉身看他,討好道:“三哥,你叫我?” 不等秦寅初說話,她連忙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她回頭瞪了一眼周正,這才慢悠悠的回到座位。 認真說來,蘇妍還是頭一回見到秦寅初這般模樣,不由多看了兩眼,一旁的魏鳶則是戳戳秦凌云,幸災樂禍道:“你也有今日?” 秦凌云拍掉她的手,正欲開口便聽一側的秦凌清道:“三哥別生氣,jiejie只是跟周公子鬧著玩罷了?!?/br> 蘇妍和魏鳶二人自進門便沒聽這位秦二姑娘說過話,此番她一開口便齊刷刷朝她看去。 這位秦二姑娘今日也同上一回見到那般,一身淡粉衣裳更將她襯得弱質芊芊楚楚可憐。 魏鳶上上下下打量了秦凌清一番,道:“我們知道秦凌云是在跟周正鬧著玩?!?/br> 想了想,魏鳶又看向秦寅初,問道:“秦三哥不知道?” 秦寅初淡淡搖頭,“凌云的性子我知道?!毖韵轮馑?。 魏鳶便道:“那秦凌清剛才那句話是怎么說的?我怎么弄不懂了?” “噗嗤!” 秦凌云當即笑出聲來,蘇妍也被魏鳶這一副唱作俱佳的表演逗樂,掩唇輕笑,周正則是一副不可說不可說的諱莫如深的表情,而秦寅初始終表情淡淡。 秦凌清見狀面色又青又白,支吾了半晌才憋出一句,“是我看錯了……” 魏鳶:“哦?!?/br> 作者有話要說: 魏鳶小jiejie和秦凌云小jiejie的友誼大概是—— 我們互相損沒關系,你們看著就可以了,別瞎攙和! 一切外來入侵者都會被聯手neng死。 23333! ☆、第87章 30.01 第八十七章 眾人點了些飯菜用過便相攜著出了客來居,天幕低沉暮色四合,漆黑夜幕點綴著幾點星子,清冷月光似流水傾瀉,地面上卻是熱鬧非凡,萬家燈火并著滿街滿巷的花燈燭火點亮了整個夜空,街道上行人往來熙攘,穿著大紅褂子梳丫髻的幼童人手一盞花燈你追我趕的嬉鬧,后方的長輩低聲呵斥,言語中、臉上卻都是滿滿的笑意。 這樣普天同慶萬民同樂的日子一年來統共不過三五回,難得的日子便更叫人珍惜,沒有人愿意在這樣闔家歡樂的日子里鬧出什么齟齬,行人都是面帶笑意,一團和氣,就連周正和秦凌云這兩個一見面就不對頭的冤家都難得的和平相處。 一行人悠悠漫漫的在街巷上走著,遇上好看的物件便駐足,魏鳶拉著魏澤洳,秦凌云拉著蘇妍,想方設法的擠進人群。 滿街滿巷花燈熠熠,其下綴著的紅紙在晚風中飄飄搖搖,都是些簡單取巧的字謎,對于幾人來說實在簡單,走著挑著,不多時,四個姑娘除了秦凌清一人手上拎了一盞花燈,或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的兔子,或是纖毫畢現精致美好的蓮花,燭火搖曳,在地上投下圓圓的光影。 “有喜歡的嗎?” 在一個小攤前停下,魏鳶指著架子上掛著的花燈問魏澤洳。 魏澤洳看了一眼那形態各異的花燈,又看了一眼魏鳶,抿了抿唇,搖頭道:“二姐,我不要?!?/br> 魏鳶扭頭在架子上挑著花燈,聞言唔了一聲,問道:“為什么不要?”她低頭看魏澤洳,“不喜歡?” 魏澤洳不說話。 魏鳶挑眉,護著魏澤洳往人群外擠,“后面還有吶,總能找到一個合你心意的?!?/br> “二姐?!?/br> 魏澤洳突然停下腳步,抬頭看著魏鳶。 “嗯?”他臉上神情有些嚴肅,魏鳶不自覺便隨著他停下腳步,以為他有什么要緊的事要說,“怎么了?” 魏澤洳腰背挺得筆直,雙手負在身后,抬著頭對魏鳶認認真真道:“二姐,我是男兒?!?/br> 魏鳶點頭,“我知道?!蔽壶S有些糊涂。 看魏鳶沒明白他的意思,魏澤洳有些懊惱,細長的眉擰了一擰,略一思索換了個說法,“花燈是女兒家玩的,我……” 還以為他是有什么大的由頭,卻不想竟是為了這個! 眾人忍俊不禁,齊齊笑出聲來,見此魏澤洳耳尖微紅,薄薄的唇緊緊抿著,偏著頭死死盯著身前的空地。 看出他的窘迫,眾人忙收斂了笑意,魏鳶以拳抵唇清咳一聲,斂去臉上的笑意,上前道:“你還小,算不得數的?!?/br> 魏澤洳有些猶豫,點漆墨瞳亮晶晶的看著魏鳶。 他這模樣像極了戀巢的小獸,一旁的秦凌云看了只覺得心中軟得一塌糊涂,便道:“你這小家伙,年紀不大怎么這般老成?” 秦凌云意有所指,瞥了一眼趁機從自己手里搶走花燈的周正,待周正看她,她卻極快的低頭揉了揉魏澤洳的發頂,道:“素日里穩重些便罷了,今日是上元節,開心才是首要的,其他的呀,先拋到一邊,等過了今日再撿起也不遲?!?/br> 秦凌云一直想有個弟弟,她好教他習武耍槍,待將來弟弟長大了,便跟阿耶和祖父一般,一身戰功威名赫赫,好不威風! 可惜…… 秦凌云眼神黯了黯,可惜有阿娘在,她這輩子再沒可能有個弟弟了。 撇去這些沉重的擾人的想法,秦凌云深吸一口氣打起精神來,幾步上前在攤位上選了個黃澄澄的花燈,那花燈是個幼虎模樣,一只前爪松松及地,另一只則淺淺的捂著右眼,憨態可掬,再加之匠人爐火純青的技藝,讓這花燈仿若活了一般,讓人看一眼便喜歡不已。 不耐煩再去猜燈謎,秦凌云掏出一塊碎銀子直接買下花燈,而后三步并作兩步來到魏澤洳面前,強硬的不容一絲拒絕的直接塞到魏澤洳手里,“喏,給你的!” 魏澤洳尚是一個十歲的男童,力氣哪里及的上自小舞刀弄槍不輸男兒的秦凌云,無奈之下只得接受。 見此,秦凌云的心情才勉強好了些,徹底將府里那些腌臜事拋諸腦后,一行人繼續悠悠哉哉的游玩賞燈。 經過這一個小小的插曲,秦凌云似是更喜歡魏澤洳了,也不管魏澤洳愿不愿意,徑直拉著他東走西看。 魏澤洳腳下竭力跟著秦凌云的步伐,面上一派老成之色,但若仔細看便能發現他眼中的驚慌不適,更遑論他還頻頻回頭看魏鳶。 對自己承認的親人,魏鳶素來是個護短的,當即便快步上前攔住興致沖沖的秦凌云,將魏澤洳從她手中解救出來。 秦凌云正在興頭上,魏鳶冷不丁來這么一下,她有些疑惑,便問:“怎么了?” 魏鳶冷哼一聲,道:“這是我弟弟,給你牽著算什么!”說著便牽著魏澤洳繞過秦凌云徑直往前走。 秦凌云自然不會輕易放棄,便追上前去,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漸漸便將其中眾人遠遠落在身后。 眼見著兩個年輕姑娘和一個半大少年將要消失在人群里,周正收斂了身上的痞氣,神情嚴肅的對秦寅初道:“他三人兩個年輕姑娘,魏家小兄弟又尚且年幼,我不放心,寅初你……” 他看了眼秦凌清又看了眼蘇妍,欲言又止。 秦寅初雖對武北侯夫人厭惡至極,對秦凌云這個meimei卻是討厭不起來的,甚至多多少少將她當做了自己的親meimei,他亦是知曉周正對秦凌云的心思,聞言便點頭道:“嗯?!?/br> 周正這才快步朝著方才秦凌云三人離去的方向追去。 秦凌清見狀急急喊了一聲,“周公子!” 周正恍若未聞,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秦凌清頓了頓,看了眼神色淡淡的秦寅初,又看了眼他身側的蘇妍,咬咬牙道:“三哥,我……” 秦寅初半垂著眼簾神色淡淡的看她,秦凌清只覺得他的目光能把自己看透了一般,她有些不自在,咬咬唇移開視線看向別處,“我、我也不放心jiejie……” 半晌不見秦寅初說話,她鼓足勇氣看了一眼秦寅初,見他還是方才的神色,淡淡的看不出究竟,她便只當秦寅初是默認了,咬咬牙一跺腳追著周正去了。 一行人便只余蘇妍和秦寅初二人,二人自幼相識倒沒什么不自在的,照舊賞燈,便如之前的許多年一般,不過如今的秦寅初卻已不是當年那個每每出門都會被人譏笑的癡傻之人,而蘇妍,也不再是那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孤女。 他二人一個是屹立百年的武北侯府的公子,一個是榮寵無限的鎮國公府嫡女,只見那男子身姿頎長清雋秀雅,那女子螓首蛾眉秀婉柔順,并肩站著如一對玉人,不免吸引了不少人的注視。 靜默著并肩走了許久,驀然又是一聲響,一朵煙花在頭頂的天幕綻開,引領著數以百計的煙花爭先恐后的綻開,直將整個天幕映得透亮,恍如白晝,孩童興奮鼓舞的聲音不斷傳來。 秦寅初停下腳步,仰首凝望漫天燦爛,語調帶著些虛無縹緲的懷念,“阿妍……” 許久未曾有人這般稱呼自己,蘇妍怔了怔方才回神,輕輕應了一聲。 滿天煙花如流星墜落,秦寅初低頭看蘇妍,眼里的情感壓抑而炙熱,他定定看了蘇妍許久,閉了閉眼,卻是道:“還記得你初來陽樂縣的時候嗎?” 蘇妍點頭,“記得?!?/br> 那時她隨師父四處云游.行醫,路過陽樂縣本不欲停留,卻無意間看到了唐夫人重金求名醫的布告,師父一生活人無數以行醫為己任,自然不會放置不管,何況是個無辜稚子,便揭了那布告。 那是蘇妍第一次見秦寅初,面容精致的少年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即便那時她并未有多么精通醫理,卻也能一眼看出他身上的頹喪死氣。 墜馬又被馬蹄踐踏,幾是一只腳踏入了鬼門關,這樣重的傷勢即便是師父也花費了不少的心力方才將他救回,可惜他墜馬傷到了頭,淤血聚在腦后,自此便如七八歲稚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