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劉寡婦當日吹枕邊風妄圖想借他的手除掉眼中釘rou中刺,他面上不顯,心中卻是不屑—— 無論是對劉寡婦那拙劣的演技還是她這個人,他都不屑。 不過一個用來泄.欲的工具,他還不至于為這么一個人昏了頭。 直到兩月之后夫人親傳命令,命他除去一人。 他當時看到書信之上的“蘇妍”二字時,心中一閃而過的不過是些許玩味—— 瞧瞧,這么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竟這般能得罪人。 卻沒想到,待真正將人擄至府中,他卻發現似乎一切都已偏離軌跡。 埋在心底多年的記憶在看到那張臉的瞬間被血淋淋的揪出。 那張臉的眉眼神韻,甚至是她怕極了時睫毛抖動的樣子都像極了當年那個女人,那個被他親手掐死在懷中的女人。 可笑的是,十年前他親手殺死她,十年后,卻有些下不了手。 不是為了那張相似的臉,而是她的眼神。 他竭力尋找,竟未能在她眼里尋到一絲厭惡,只除了恐懼,和,那讓人不忍忽視的懵懂無辜。 顧江想,若是她如當年那個被他掐死的女人一樣,對他投來一個厭惡的眼神,哪怕只有一瞬,他都會毫不猶豫的結果她。 但她沒有,從始至終都沒有。 如果十年前他遇到的是她,那他定會好好疼她寵她,甚至讓她騎在他頭上撒野。 但偏偏是十年后。 顧江手里挽了個劍花,利落的收勢,將劍擲入劍鞘。 夫人是他闔家的恩人,夫人有命,他無論如何都不會違抗。 何況,只是一個女人。 一個女人而已。 “大哥!” 顧江將將邁入關押蘇妍的院子,收到消息的老二便迎了上來。 “何事?”顧江腳下不停,音色清冷如檐上積雪。 見他如此神態,相處多年的老二瞬時便猜到他的心思,心下微沉,面上卻是不顯,“大哥!兄弟幾個尋思著這不是快過年了嗎!咱好久沒一起喝酒了,今天我讓老三在酒樓里訂了雅間,咱們兄弟幾個喝一杯去?” “待我做完夫人交代的事?!?/br> 見他似是已下定決心,老二心中暗罵“什么勞什子夫人,就是個狗娘養的!”心下一轉,計上心頭,佯裝出一副心虛的樣子大聲道:“不是,大哥,咱等等行嗎?不就一個小娘兒們!手起刀落的事!” 顧江口中的夫人對他來說是恩人,是不可違背的存在,是舍棄性命都要報答的人,但對老二來說所謂的“夫人”只是cao控自己大哥的一個惡毒婦人。 夫人的命令與大哥日后的幸福相比,老二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后者。 他和老三的孩子都能上街打醬油了,大哥卻連個暖被窩的人都沒有,這像話嗎! 顧江停下腳步,定定看了他許久,方道:“老二,你和老三背著我做什么了?” 老二張嘴前,他淡淡覷了他一眼,“老實說?!?/br> 老二眼神飄忽,不敢看顧江,“那什么,老三他,他把小娘子扛走了?!?/br> 顧江聞言一愣,心頭不知是何情緒劃過,腳下一轉出了院子。 “大哥你干什么去?”老二遠遠在他身后喊道。 “不是要去喝酒?”顧江闔了闔眸子,啞聲道:“讓老三快點完事?!?/br> 扔下這句話,他頭也不回大步往自己院子走去。 練武積攢的熱氣漸漸散盡,汗濕的衣衫貼在身上,隆冬的風一吹,浸入無盡的寒意。 顧江推開房門走進內室,行至床榻邊沿腳步剎時停頓。 床榻之上靛青萬字云紋團花錦被攤開,中間微微鼓起,看隆起的形狀不難判斷出那是一個身量瘦小的人。 顧江佯裝沒有察覺到異樣,步伐不變往床榻邊靠近,袖間的匕首卻已出鞘。 掀開錦被,預想到的事情卻未發生,顧江看著床榻上神態安寧的人兒,頭一回體會了什么叫“百轉千回”。 原以為躺在自己兄弟身下的人此刻就在他的床上,眉目舒展,呼吸清淺。 顧江不得不承認,此刻他心里是竊喜的,是慶幸的,甚至,是微醺的。 靛青色的錦被半遮半掩著她玲瓏有致的身軀,烏墨般的長發撲散在身后,襯得她巴掌大的小臉愈發白皙小巧,黛眉彎彎,那雙清澈無辜的杏眼此刻緊緊閉著,長而翹的睫羽在眼瞼打下團狀陰影,瓊鼻微微翕動。 顧江的視線漸漸下移。 檀口微張,隱約能見到里面精致的貝齒。 真是個處處都透著精致的小人兒,顧江忍不住這般想。 他便如被蠱惑一般,一點點低下頭。 就在他將要噙住那粉嫩水潤的雙唇時,身下之人睫羽微動,顧江動作不由一頓。 蘇妍睜開眼就看到一張放大的臉,那條令人無法忽視的疤痕直愣愣橫在眼前,她有一瞬的迷蒙,而后記憶回籠,瞬間意識到這人的身份。 意識到自己現在躺在床上,蘇妍心中登時警鈴大作,連滾帶爬逃出顧江的控制,抱膝縮在墻角,杏眼圓瞪警戒的看著坐在床邊的男人。 又是那樣的神情!顧江心頭好容易壓制下去的暴躁又升騰起來。 為什么不像那人一樣厭惡他! 為什么要對他露出這樣無辜的神色! 他驀地傾身單腿跪上床沿,長臂一伸擒住蘇妍的手腕,稍一用力蘇妍便毫無反抗之力的重又躺在他身下。 顧江一腿壓住蘇妍掙扎的雙腿,一手將她兩只手擒到頭頂緊緊壓住,“躲??!你再躲??!” 意識到接下來會發生的事,蘇妍身子不住顫抖,奮力搖頭,“不要,求求你,不要……” 如果早知道會這樣,她寧愿他們一刀殺了她! 為什么要這樣嗟磨她! 看著她眼角嗆出的淚花,顧江心頭一軟,空出的一只手不容置喙的掰正蘇妍閃躲的臉,語氣卻帶著蝕骨的溫柔,“別怕,不要怕,我會好好疼你,你要乖……” 男人的臉漸漸湊近,蘇妍心死成灰,閉上眼遮去眼底濃烈的絕望。 “砰!” 木門連著門框一齊倒地,濺起一地木屑,可見踹門之人用力之大。 擒著她的人動作一頓,蘇妍心底希望頓生,她聚集全身的力氣一腳踹向男人,而后一個利落翻滾掙脫他的桎梏。 看了一眼逃出自己手心的小女人,顧江危險的瞇了瞇眼,轉身看向來人。 ☆、第十五章 看清屋內情形,唐寅初心頭怒火乍起,“顧江!” 他濃眉緊鎖面帶怒容,雙眸熠熠哪還有一點癡傻模樣! 顧江將視線自唐寅初身后被制服的一眾兄弟身上收回,掀唇嗤笑一聲,道:“唐少爺有何貴干?” “我有何貴干,顧爺難道不是心知肚明?”將抱膝縮在床腳的蘇妍上下打量一遍,確認她只是發絲凌亂并無其他損傷后,唐寅初這才壓下心頭怒火,抬眸看向顧江,語調冷然。 顧江并未回應他,反倒轉身看向蘇妍。 唐寅初和蘇妍俱是一驚。 “蘇姑娘!”幾乎是顧江轉身的同時,站在唐寅初身后始終未出聲的靳伯右臂一振,飛鏢在空中劃出一道凌厲的銀弧。 仿若是背后長了眼睛,顧江頭也未回,抬臂輕松截住飛鏢,手腕一轉,飛鏢釘在矮柜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惹得蘇妍身子一抖。 顧江單腿微屈,蹲下身子讓視線和蘇妍持平,“你喜歡他?” 蘇妍身心都處于緊繃狀態,時刻防備著他的動作,根本未曾聽清他的話,只反射性的回應道:“嗯?” “可惜……”顧江低喃,抬手欲觸碰蘇妍。 “顧江!”唐寅初一聲怒喝。 停在半空的手微微蜷動,虛握成拳,顧江收回手,嘴角一勾,面上竟露出些許無奈,“唐少爺這是生怕旁人不知道顧某的名字嗎?” 話音未落,他已然轉身,袖間匕首出鞘直直刺向唐寅初。 “少爺!”靳伯腳下一彈,飛身上前,手腕一轉大刀翻轉橫在身前擋下顧江的一擊。 顧江后退幾步站定,轉了轉手腕,再次揮著匕首撲向靳伯。 唐寅初避開纏斗在一處的兩人,來到床榻前。 擔驚受怕一整天,此刻唐寅初就在眼前,蘇妍心中總算有了些許安定,她傾身上前抓住唐寅初的衣袖,“阿初!” 她神色戚戚嗓音猶帶著顫抖,抓著他衣袖的那只手骨節泛著青白,可見她的慌怕,唐寅初心中憐愛不已,將她擁入懷中大掌覆上她的后背輕撫,“別怕,別怕,我在這里……” 許久,察覺到懷中之人的身軀舒軟下來,唐寅初輕舒一口氣,欲帶她出去卻發現懷里的人兒眼簾輕闔,呼吸清淺,已然睡過去。 這也難怪,蘇妍一天之內接連吸入兩次迷藥,加之長時間的擔驚受怕讓她的身體負擔太重,現下一朝放松立刻便不堪重負陷入昏睡。 身后打斗聲已然停歇,唐寅初小心翼翼的攬著蘇妍的脖頸讓她躺在床上,轉身看向被靳伯擒住按在地上的顧江。 技不如人,顧江沒有半分怨言,坦然道:“唐少爺想如何處置我?” 唐寅初信步上前,狀似隨意的開口,“夫人近來可好?” 顧江神色一震,但很快平靜下來,盯著唐寅初輕笑道:“二少爺真是好籌謀,夫人若知道她被你玩弄鼓掌多年,恐怕不會善罷甘休?!?/br> 他本還疑惑,一個心智不全的傻子而已,能翻起多大的浪,竟值得夫人如此大費周章。如今看來,確是他小看了他,這般想來,他的人能那般輕易的擄走蘇妍,怕也是這位的安排,只為找出他的藏身之地,一網打盡。 “夫人從未與我為善,又何談善罷甘休?”想到他那個素未謀面的嫡母,唐寅初嘲諷一笑。 事實上,唐寅初恢復心智不過小半年,頭腦清明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向唐夫人詢問自己的身世,唐夫人雖百般不愿卻也拗不過唐寅初,只得向他道明。 金屋藏嬌的武北侯,咄咄逼人狠下殺手的正房嫡妻,性情柔弱不善爭斗的唐夫人。 唐寅初幼時便隱隱知道自己的身世與旁人不同,卻沒想到竟是如此。 身世明了后唐寅初對當年不慎墜馬之事起了疑心,命人暗中查探,果不其然,雖時隔多年證據殘缺,但種種蛛絲馬跡都指向武北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