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
顧令月從紫云樓上下來,見天地清朗開闊,芙蓉園中花紅柳綠,不由心中歡喜。念及自己手植的梅樹,吩咐道,“推著我到骨里紅那兒看看去!” 碧桐“哎”的應了,推著顧令月的輪輿,往當日手植紅梅的池灣而去。行到曲江池畔,遠遠見池畔草茵上搭著一塊裙幄,搭幄的各家裙子色澤鮮艷,如同一塊五彩祥云,華麗至極。幄外一名侍女遠遠見了顧令月,返身入幄稟告,不一會兒,便奉命尋了過來,朝顧令月行禮道,“顧娘子,我家娘子請你過去?!眳s是徐珍身邊的藏水。 顧令月笑著應了,命碧桐推著輪輿轉向前行,問道,“藏水,表姐在這裙幄里頭?” “是呢,”藏水道,“我家娘子和呂娘子,王二娘子,范娘子等人在一處野宴?!?/br> 說話處,已經是到了裙幄外頭,徐珍朝著顧令月招了招手,“阿顧!” “徐表姐?!鳖櫫钤滦χ懒硕Y,放眼望了過去,見裙幄中果然是呂縈徽、王合雍、范瑞貞等人,皆是當日皇后選人選,不由心中一奇。 “你怎么一個人過來了?” “阿婆一說散,八公主和阿鵠幾個就一溜煙都跑了,我略在后面頓了頓,她們就不見了蹤影?!鳖櫫钤碌?,“我瞧著芙蓉園中春光正好,便自己一個人游了過來?!睆统贯⒅斜娕懒艘欢Y,笑問道,“各位jiejie安好!” 王合雍抿唇笑道,“我們也算是知交好友,如今在芙蓉園里遇著了,索性一處聚一聚?!表櫫钤?,詢問道,“顧娘子,你要不要在這兒坐坐?” 顧令月盛情難卻,應道,“也好!”解了身上的紅茜外裙,在幄中坐下。捧起侍女斟在自己面前的扶芳飲,一口飲下。 “喲!”一個尖銳諷刺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這兒可真熱鬧!”頓了頓,又道,“某些人這時候想著討好未來皇后,怕別人都不知道你是誰吧?” 第123章 二十:羅裳曳芳草(之花讖) 顧令月回過頭來,見到一張光艷欲滴的臉。 姬華琬一身紫色華衫,年輕的容顏泛著粉潤的光澤,華彩的料子在天光之下熠熠生輝,與魏縣主姬弦歌一處結伴過來,猶如原野一片花開。 姬華琬近日來心情很是郁結,同母堂姐身世的曝光令她備覺不適恥辱,心上人謝弼對自己一直以來的冷淡漠視更是心中郁結,不免喜怒無常,身邊服侍的宮人吃夠苦頭。今日游芙蓉園,遠遠的看見顧令月的侍女,一股新仇舊恨就全番涌上心頭。忍不住就開口刁難。 顧令月已經有些日子沒有見到這位嬌蠻的公主了,這些日子身處顧家的泥潭中,心中郁郁,黏膩無處可消解,對比起來,八公主雖然性子有幾分惡毒,但還算爽氣,就算是惡意攻擊也都是在明面上,便是氣憤也都顯得輕淺些。垂下眼眸,“八公主慎言,皇后之選事關大周國體,不是咱們該說的!” “嗤嗤,”姬華琬不屑而笑,“瞧著是個面善的,嘴巴上抹著蜜似的,心里頭卻最是jian詐不過,就是我的雪奴都比你好多了!”她嫉恨顧令月當日明明在自己面前承諾與謝弼無私情,卻在私底下和謝弼勾勾搭搭的,而謝弼偏偏對這個瘸丫頭神色和氣,對自己的一腔癡情卻視而不見。恨不得劃花了顧令月一張漂亮的臉蛋。 “所謂物似主人型,”顧令月荔枝眸眸色一深,悠悠道,“雪奴雖是畜生,吃了宮中姑姑們的教訓,如今也再不敢隨意抓人了。怎的八jiejie卻是屢教不馴?” “你——!”姬華琬氣的瞪大了一雙漂亮的眼睛! 玉真公主從紫云樓款款往曲江池邊走來,見著一群子侄少女立在曲江池畔,不由笑著道,“喲,這是怎么了?” 眾人回過頭來,見著玉真公主。玉真公主今日一身深紅色禮服,色澤深紅如同將落的芍藥。肩上披著一團淡綠色泥金團花逼迫,色澤輕綃似煙,風姿雍容美艷非凡??v然是嬌蠻如八公主,也不敢得罪這位深受太皇太后寵愛的皇姑,便都朝著玉真公主福身道,“玉真公主(小皇姑、小姨)萬福!” 玉真瞧了瞧裙幄內外的八公主、顧令月及徐珍、呂縈徽、王合雍一干人等,笑著道,“喲,這兒人可真是齊??!” “小姨,”顧令月面上揚起驚喜笑意,行到玉真身邊,“今兒春光好,咱們姐妹們便都湊巧聚到這兒來了?!庇值?,“小姨不是留在紫云樓么?怎么也過來了?” “怎么,”玉真假意道,“這地兒允著你來,就不允許我過來么?”話說完,自己倒吃吃笑起來,瞧著幄中鮮妍美麗的少女,嘆道,“你們都是花兒一樣的人兒,倒映襯的我這個長輩人老了!” “小姨才不老呢!”顧令月咯咯笑道,“我瞧著小姨可是美的很。怕是剛剛曲江池上劃過去的畫舫上,有人都瞧呆了呢!” 玉真登時被哄的眉開眼笑,曲江池畔的少女年紀鮮妍,簇在一處,如同一束束明媚鮮花似的,爭奇斗艷,她剛剛雖然自侃老了,其實不過是一時自嘲,心中卻著實覺得自己尚芳華正茂,是最喜歡熱鬧歡暢的,此時瞧著面前朵朵鮮花似的女孩兒,意氣舒心,忽然起了興致,轉頭吩咐了十繡幾句,笑著道,“你們俱是宗室貴女,長安勛貴世家千金,今日能相聚在芙蓉園既是有緣,既然今兒在這兒聚上了,不如便聚一處樂一樂。前些日子右拾遺王禪給我制了一副花簽,我瞧著還有幾分意趣。使人拿出來給你們當個酒令,也算是個不使蒙塵的意思!” 玉真公主乃是太皇太后幼女,她自幼喜愛交游,離開聶家之后常常在惜園設宴,宴請大周入京士子、年輕貴婦少女,她既然有這個意思,眾女自然都是非常樂意捧場的。王合雍笑著道,“王拾遺才氣斐然,親手制的花簽定是不凡!咱們今兒托了玉真公主的福,倒是可以一享了!” 玉真咯咯一笑,覷著王合雍贊道,“王娘子倒是個嘴甜的!” 眾人便紛紛湊趣,解下外裙,將裙幄搭的更加寬大。正逢著平樂縣主姬景淳和十公主姬紅萼此時也自曲江池另一畔路過,玉真索性便喚人請了她們一道過來。杜永新在紫云樓唱完了曲子,便抱著箜篌退了下來,隨著玉真公主一道。玉真轉頭注視著杜永新,笑著道,“永新不妨也一塊做耍吧!” 杜永新抱著箜篌隨在身后,聽聞玉真公主發話,微微愕然,隨即婉轉推拒道,“公主厚愛,本不該辭。只是奴家日常需保養喉嚨,不大飲酒,倒是不好參加掃各位小娘子的興了!不若小娘子自行玩吧,奴家在一旁奏一曲箜篌,也算是給各位小娘子助興了!” “當我不知道么?”玉真挑眉道,“你雖要保養歌喉,平日里少飲一些酒水也是可以的。我知道你在意什么?你不過是覺得自己是教坊中人,不好和這些個貴女在一起做耍,但我卻是不講究這些的?;ê灢贿^是閨中女兒的玩意,可不認得人是貴是貧?!鳖┝吮娙艘谎?,笑著道,“我既是讓你來玩樂,你便開開心心玩樂就是了!” 杜永新面色詫然,涌起了一番紅云,抱著箜篌福身道,“如此,永新便恭敬不如從命了!”起身前行,望著幄中眾人,微微踟躕片刻。 杜永新適才一曲《楊柳枝》,聲如啼啾,喉轉一聲,響傳九陌,動聽至極。顧令月喜愛杜永新的歌喉,便不免對永新多了一分喜愛之情。見著杜永新面上猶豫情緒,知道她是怕自己惹人嫌棄,于是笑著朝她招手道,“杜娘子,在我身邊坐吧?!?/br> 杜永新聞言望去,見顧令月盈盈而笑,左右兩邊是剛剛到的平樂縣主姬景淳和十公主姬紅萼,都不是驕縱刁蠻的性子,顯見得便松了一口氣,將懷中的箜篌放在一旁,在顧令月左手邊款款坐下,款款道,“多謝顧娘子!” 顧令月微微一笑。 十繡很快已經返回,抱著一支象牙簽筒朗朗笑道,“這花簽如今在奴婢手上,公主特意命人取了上好的鐘乳酒,乃是內府所造,滋味甜美。婢子今日托個大,便給各位娘子執個先手吧!”右手執著簽筒一搖,數十支象牙簽子像花一樣的散在其中,三粒晶瑩剔透的骰子仿佛水晶花一樣在桌上開放,最后停落,得了一個十一。 從令官十繡左手繞著數到第十一個,正是顧令月。 玉真笑道瞧向阿顧道,“阿顧,今日這開門彩,可要偏著你了!” 阿顧抿唇一笑,雪白的頰上露出一對淺淺的酒渦,“那我可就當仁不讓了!”伸出手在十繡遞過來的簽筒中隨意掣了一支。只覺象牙簽入手冰涼細膩,如上好刑瓷一般,上寬下窄,形如扇骨,其上畫了一枝遒勁梅枝,開著點點紅梅,上頭用飛逸小篆題著“和春長處”四個字。 她瞧著簽文怔得一怔,不知這“和春長處”是什么意思,一旁姬紅萼性急,已經是急躁的問道,“什么簽?”站起來隔了一個杜永新搶過阿顧手中的花簽,將簽上花詩大聲的念出來,“梅花簽:江畔垂垂又欲開——”簽上注著一行酒令:“花中傲雪者也,自飲一杯,百花陪飲一杯?!?/br> 這花簽聽著有些不明所以,不過聽著倒似是好話,眾女便都抿嘴笑起來,王合雍抬眸贊道,“梅花傲立霜雪,骨有馨香,乃是世人都欣羨的,顧娘子今日得了這支梅花簽,也算是得其所哉!” “憑的沒意思?!奔Ъt萼卻將花簽擲回到顧令月手中,“大家都要喝一杯酒,就沒人吃虧,也沒人占便宜啦!” 幄中使女提著注子上來,在所有少女面前的水晶盞中斟滿了濁白色的酒液。阿顧摩挲著花簽,輾轉的念著“和春長處”這四個字,與眾人一道舉盞飲了。只覺酒水入口甘甜,帶著一日鐘乳綿蜜芬芳,竟讓人有一絲留戀滋味,恨不得細細品嘗,不肯太快飲下。阿顧執起骰子笑對姬紅萼道,“你要想有意思,自己抽一個簽去,我這回制了說不定便是你了?!睌S了一個十六點。照著點數數過去,卻是杜永新。 杜永新坐在座上,見到了自己,也不推辭,去掣花簽,卻是一支杏花簽,紅篆字題著“倚云深處”四字,詩云:“花中占斷得風流?!弊⒃唬骸靶踊ǜ袀硎酪?,自飲一杯,余者隨意!” 杜永新面色微變,杏花乃輕薄之花,對應起她的歌伎身份,正是當時。算起來,她乃是犯官之女,沒入教坊,后因歌喉甜美嶄露頭角,得了如今永新娘子的美譽,但這樣的日子,又豈是哪個好人家的女兒想要的?一時間懷想身世,竟心中感傷起來。 幄中眾女卻都體察不到她的感傷情緒,都拍掌笑道,“這風流二字說的除了杜娘子還有誰?”顧令月端起面前的水晶盞,又飲了一杯,展眼看,席上端杯飲酒的尚有姬紅萼。姬紅萼、姚慧女、薛采、徐珍幾人,余者卻沒有動酒。 骰子在桌布上滾動,落到了十三上。平樂縣主姬景淳伸手,干干脆脆的在簽筒中掣了簽,翻掌來看,卻是一枝開的金黃的菊花簽,題篆為“秋高氣爽”,簽詩卻是“金粟初開曉更清?!?/br> 顧令月聽了心道:這支簽倒和我的梅花簽一般,有一種后勁在里頭。席上,姬弦歌卻是睨著對面的菊花簽主姬景淳,問,“這回該誰喝呀?”下頷微微仰起,一副驕矜神情。 姬景淳聞言掣著花簽,垂了垂眼眸,微微一笑,“你若不想喝酒,可以不飲的!” 她的身邊,姚慧女伸頸去看菊花簽,不由掩口而笑,慢慢道,“魏縣主卻是不飲不行呢!”簽上的酒令是:‘此花中誠君子也!自飲一杯,坐中同姓者,同庚者,同辰者陪一杯!’” 姬景淳乃是宗室女,八公主姬華琬和魏縣主姬弦歌和她都是堂姐妹,自然乃是同姓,按理便應當陪飲。姬弦歌眼中火星四冒,狠狠的瞪了姬景淳一眼,但瞅著玉真公主坐在主座上,笑吟吟的看著她們這些小兒女,這一杯卻是不敢賴了,只得端起面前水晶盞,抿了一口,權當過了。席上皇室女子便有八公主,姬紅萼,姬弦歌,姬景淳,都姓一個姬字,王合雍與姬景淳同庚,呂縈徽同辰,俱都飲了。呂縈徽眸子微微發亮,贊道,“這花簽令當真新奇有趣!” “嘻嘻,王拾遺乃是當世才子,他制的花簽,當然不落俗套!”座上少女笑道,說話間,骰子已經是得了一個九。 魏縣主姬弦歌上一回受了姬景淳的氣,氣鼓鼓的掣了,瞧著手中花簽,面色立時陰翳轉晴,笑盈盈對呂縈徽道,“你說的對,這花簽令有趣極了,也靈驗的很,我平日最愛荷花,這次果然得了一支荷花簽。且說我‘風韻天成’,豈非是靈驗極了?” 席上靜默了一會兒,薛采笑盈盈問道,“是哪一句詩呢?” “‘美人笑隔盈盈水?!奔腋枘盍诉@首詩,面上笑的極燦爛,當真是如水美人,襯著這句簽詩,宛如紙上摹寫。只是往顧令月方向瞟了一眼,聲音含在口中,含糊的讓人聽不見,“只可惜,這賀酒的人讓人不喜!” 她的身后,十繡已經是念了出來酒令,“荷花簽:自飲一杯,梅花賀一杯。顧娘子,你卻是又要饒上一盞了?!?/br> 顧令月怔了片刻,倒也不辭,舉了水晶站痛快的飲了一盞鐘乳酒。待酒飲過了,眾人都興致勃勃,姬弦歌捋袖起身,極鄭重的擲了,骰子在桌上滾了許久,最后點數卻不大。姚慧女鄭重掣了一支桂花。批著“天香云外”,又道“莫羨三春桃與李?!薄耙韵愎?,無須飲酒,上家及下家飲一杯?!彼纳霞沂桥崾吓?,下家是姬景淳,俱都飲了。 接著,徐珍掣了蘭花簽,范瑞貞掣了“百花殿上”的花相芍藥簽,待到了八公主姬華琬。 姬華琬見眾人都得了可心的簽,怕自己得簽不順,心中便有些打鼓,在簽筒中取了一支,取出一半,忽又改了主意,換了一支簽,打開一看,艷麗的笑容便綻放在她的唇邊,猶如春光降臨,光彩奪目,贊道,“果然好簽!” 顧令月便平平生了一分好奇,但她和姬華琬素來不和,若是開口問了,只怕姬華琬反而拿喬不肯說。便坐在座上等待,見花簽在眾人手中傳閱,到了自己手中,展開來看,卻是一支桃花簽。 桃花自古是繽紛美麗的春花,今年十四歲的姬華琬,繼承了唐貴妃風華絕代的美麗,一襲金色織牡丹的大袖裳,富麗堂皇,青春濃秣的美麗,在這席上,當屬第一,明媚鮮艷,無人能及。 “明媚誰人不看來?”姬弦歌念著花詩,掩口而笑,“難怪八公主這般喜歡,這詩的確彩頭好!” 姬華琬不語,但眼角眉梢的得意卻是誰都看的見的。 “簽批‘桃之夭夭’也好,”范瑞貞品評道,“《詩經桃夭》一章說的是女子宜家宜室的美德。是女子最好的嘉獎?!?/br> 姬華琬聽了這話,越發得意,只想著自己成功下降心上人謝弼,出降之日,滿城熱鬧,一路紅妝,可不正應了桃之夭夭的批語?便情不自禁的盛意瞟了姬景淳一眼。 因桃花乃“春花色最鮮者,”當“自飲三杯,請夏花荷,秋花菊,冬花梅陪飲一杯?!焙苫ㄊ羌腋?,菊花是姬景淳,梅花是顧令月,四季花主中,姬華琬除了跟姬弦歌交好外,與姬景淳、顧令月都有不小齟齬,瞪了二女一眼,一口氣飲了三盞鐘乳酒酒,倒教的眾女都為她的豪邁喝彩! 姬華琬便隨意擲了一個十七點。 一身白裳的呂縈徽抿了抿唇,起身掣簽。卻是水仙簽,題著“冰肌玉骨”四字,一句小詩道,“他花從此不須栽?!薄八闪璨ǘ鴣?,渾不似世中人也。菊花,梅花陪飲一杯?!?/br> 下一個便擲了薛采。 薛采淡淡的笑道,“也不知道我能掣了什么呢?”手在簽上凝了許久,方掣了出來,題著“風露清絕”,卻是一支畫的極美的紅芙蓉花,又道,“雨后霜前著意紅?!毙芯屏顚懼骸盎ㄓ屑t色者俱飲之?!?/br> 眾女此時喝的都有些多了,氣氛便放的開了,俱咯咯笑道,“這酒令編的促狹?!币蛑坊?、杏花、荷花、蘭花、芍藥、桃花都有紅色花,點著的女子便都飲了。俱都催道,“再擲,看看還能擲出什么花色來?” 薛采笑著擲了。往下一數,數到王合雍。 王合雍款款的站起來,擎了簽,展開看,面容微微一變,很快就舒展開,眉目輕緩笑道,“只好勞大家再飲酒了?!眳s是一支大紅牡丹花,上書著“艷冠群芳”四個字,又有一行小字提著詩:“若教解語應傾國?!?/br> 姬紅萼咯咯笑道,“王家阿姐怎的不是一支解語花?只是牡丹花為群芳之冠,百花皆陪酒也就罷了,為什么要芍藥,芙蓉加罰三杯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蓖鹾嫌盒Φ?,“十公主要去問擬簽的王拾遺。還是將這一輪酒飲了,趕快抽下一輪吧,也許下一輪便是十公主呢?” 姬紅萼苦等不至,早就急了,連忙飲了酒,催到,“快擲骰子,快擲?!?/br> 這一輪果然輪到了姬紅萼,姬紅萼喜笑顏開,連忙掣了,拿在手中,見簽上畫了一簇紅花,花色極鮮艷,像一束束火炬一般,卻是木棉花,花詩是“花開紅比朝霞鮮?!?/br> “這花開的很烈,我很喜歡?!奔Ъt萼笑著道,眼角眉梢,沾惹了一層剛毅歡喜之色。酒令乃是,“此乃花中英俠,在座百花皆舉杯送英雄也!” “我阿兄曾游歷天下,聽說嶺南那邊有人稱木棉為英雄樹,”王合雍笑著道,“咱們飲酒可不是送英雄么?論起來,十公主抽了這支花簽當真合適?!?/br> 眾人便俱都被逗笑起來。共同舉盞飲酒。 玉真公主坐在一旁,含笑瞧著這群少女敷衍,眉眼之間一片艷麗之色。忽聽得裙幄從外頭被掀起,七錦匆匆進來,行到玉真身邊,輕輕稟了消息,玉真公主含笑的眉眼怔了怔,隨即恢復了常色,道,“知道了?!?/br> 席上,小丫鬟為眾人重又斟滿了面前的酒盞。鐘乳酒酒力雖清淡,但喝的多了,終究有些薄醉,到了這時候,大家便都有些懶酒了,遞到唇邊沾染了一些,慢慢的飲下??滴膹耐忸^進來,急急走到薛采身邊,悄悄道,“薛娘子,咱們快回家去吧。家中來圣旨了!” 第124章 二十:羅裳曳芳草(之夢示) “圣旨?”薛采登時怔住,問道,“傳旨的宦官可說了什么?” “不知道?!笨滴牡?,“武國公府得了消息,便急急遣人過來尋娘子,還請娘子速速回轉?!?/br> 薛采心中急如郁火,起身朝著道,“各位姐妹,今日薛采能與姐妹在芙蓉園相聚,心中開心的緊。我家中忽有急事,在此還有事,便先走了!” 花宴上眾位少女登時一怔,玉真公主坐在首座,心中有數,笑著道,“薛娘子既是你先去吧!” 薛采復向眾人團團福了一禮,便匆匆告退。裙幄中眾人一同飲酒作樂,薛采剛剛這番動作雖然不算明顯,但這些個貴女如何沒有瞧見一絲半些兒?少女擺的花宴憑的奔就是一股興致,到了這一刻,情也暢了,酒也飲了,興也盡了,又恰逢薛采離席,人人心中俱有所思,一時之間氣氛便冷將下來,又閑敷責片刻,便各自散了! 顧令月因足疾之故,素來身體元氣秉弱,中氣不足,因著賴姑姑道她兩腿經脈不行,身體寒涼,素來少飲酒水,后來雖然放寬限制,到底不能飲的太多。今日與一眾親朋好友在芙蓉園中聚宴,適逢其會,興致頗高,席上喝了不少盞鐘乳酒,此時腦袋亦微微醺醉。 姬紅萼在她一旁,覷見了,不免有些擔心,扶著她的手問道,“阿顧,你怎么樣了?” “唔,”顧令月枕在姬紅萼的肩頭上,扶著額呻吟了一聲,道,“阿鵠,我不行了,你們繼續玩著,我要去睡一會兒?!?/br> “這孩子,”玉真公主嗤嗤一笑,上前查看顧令月狀況,見顧令月面染緋霞,口齒模糊,顯然是飲的醉了,心疼甥女,柔聲吩咐姬紅萼道,“阿顧就交給我了,你們自去玩耍吧!” 顧令月也是玉真公主嫡親的外甥女,姬紅萼將她交給玉真公主,自然也是放心的,于是利索答道,“那小皇姑,阿顧就交給你啦!侄女先行告退?!?/br> 顧令月云里霧里,只覺陷入柔軟錦緞觸感,聽見耳邊傳來車輪碌碌的聲音。 醴泉坊坊門大開,七寶香車自公主府門長驅直入,直到公主府內院前方停下,曹姑姑從里頭迎出來,伺候著玉真公主下了馬車,“公主,您回來了!”扶著玉真公主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