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
越是往里走,那詭異的氣氛就越濃烈。 紀傾城想到一個詞——邪惡。 墻上的壁畫,陰冷的風,模糊的音階,都給人一種極度邪惡的感覺。 如果說神是這世上光明的存在,那么這種生物,一定就是最黑暗的存在,毫無美好之處,只有絕對的邪惡。 紀傾城現在確定周諾當初說的話沒有夸張,她絕對相信這邪神的力量足以毀滅世界。 …… 宙領著紀傾城走到一扇門前,那門看起來平平無奇,沒什么特別之處,可是一走進,紀傾城就問道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你們平時祭司到底做些什么?” 宙的神情依舊嚴肅,道:“這些不是我做的,是周諾做的,我想他消失的這一個月,便一直在做這件事情?!?/br>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紀傾城不安地說:“周諾這肯定是憋著什么大壞呢……” “別害怕,有我?!敝婢o了緊紀傾城身上的大衣,溫柔地問她:“你的身體還撐得住么?” 紀傾城點點頭,輕笑一聲道:“恐懼襲來的時候,人會分泌一種叫做腎上腺素的東西,我現在就感到很恐懼?!?/br> 所以她完全沒有覺得身體不適,反而覺得充滿了力量。 “恐懼是因為未知?!敝嫖⑿Φ?。 說著,宙便推開了那扇門。 …… 門里仿佛是另一個世界。 穿著詭異服飾的人圍成一個圈,正圍著一塊白色息rou一般的東西跳著舞,嘴里不斷地發出奇怪的聲音,時而是野獸一般的吼叫,時而是粗糲的歌聲,唱著讓人毛骨悚然的圣歌。 邪氣環繞,四周是古樸的石雕,上面藤蔓纏繞,但是可以辨認出來雕像上就是外面壁畫上的生物。墻壁上有火把,火把的光隨著頌唱的咒語變幻著顏色,時而正常,時而變成可怖的綠。 白色息rou之前,周諾赤身站在那里,身上用鮮血寫滿了詭異的象形文字,嘴里念念有詞,做著一些怪異的手勢,而他身旁的柱子上,綁著三個昏迷過去的人,正是紀國棟、魏芳和紀傾人。 …… 恐怖的氣氛讓紀傾城半響才回過神來。 “周諾,你把我家人綁在柱子上做什么?” 詭異的唱誦聲戛然而止。 周諾見到紀傾城和宙出現,露出喜色來,道:“神,我已經等候你們許久,你們聽到遠古的呼喚了么?這是舊日的支配者在呼喚,要重新降臨人間?!?/br> 紀傾城皺皺眉,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說人話,別神神叨叨的?!?/br> 周諾笑起來,張開雙臂道:“你看不出來么,我要獻給你不朽的生命?!?/br> 紀傾城依舊一臉的莫名其妙,她看向宙,宙雙眉緊促,雖然他什么都沒有說,但是紀傾城覺得他應該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 “你們看到外面下的雨了么?”周諾又問。 紀傾城點點頭?!澳闩??” “那只是序曲,舊日支配者重新降臨人間的序曲。等到遠古的邪神降臨人間,世界將重新被恐懼所統治……” 紀傾城不耐煩地說:“你到底什么毛???中二病也是要治療的……你能先把我家人還給我再神神叨叨么?” “他們不是你的家人,他們只不過給你提供了一個**而已,你是神,是更高級的存在。他們都是你的祭品。我已經為你做好了一切,你只需要做最后的一個步驟,獻上你至親之人的鮮血,殺死的父母和血親,就能召喚出遠古的邪神?!?/br> “我為什么要這樣做?”紀傾城冷冷地問。 周諾揚了揚嘴角,笑得邪惡。 “因為你這樣子你就能夠得到不朽的**,得到永生,你就不用死了?!?/br> …… 這世上最殘酷的事情,就是在你已經接受命運的安排時,又給你了一個渺茫的希望。 在紀傾城已經坦然地準備面對死亡,重新投入輪回的時候,周諾卻告訴她,她還能活。 “你在胡說八道什么?”紀傾城不可置信地說。 “我就是這樣得到永恒的**的,你不記得了么,我跟你說過的?!?/br> 周諾的確跟紀傾城說過。 “可我記得你說過,你玩脫了,差一點世界毀滅?”紀傾城看了一眼宙,又對周諾道:“他現在因為我失去了神力,你再玩脫了可就沒人再幫你擦屁股了?!?/br> “那又如何?”周諾一臉輕蔑地說:“世界毀滅就毀滅,人就是一種會輕易被恐怖和仇恨支配的生物,等到遠古邪神降臨,人們很快會會自相殘殺,鮮血和硝煙會成為這個世界的底色!毀滅之神,這座城市,這個世界,都會為你而傾覆?!?/br> 紀傾城的目光沉了下來,已經懶得吐槽周諾的中二病了。 “你為什么會覺得我愿意用整個世界交換我自己的生命?”她問。 “你為什么要在乎這個世界毀滅與否?反正遲早人類都要自己埋在他們自己。這個世上已經沒有義人,人類的田園時代早就過去,這是人類的最后的時代。佛經里叫這為末法時代,那些曾經沒落的種族正在悄悄復興,那些變了臉的妖邪們正放肆地穿梭于世間,隱藏于人群之中,那些鬼魅魍魎正在在黑暗里偷偷地發笑,妖邪橫行,熾盛人間……神話里叫這為鋼鐵時代,人類越變越壞,壞到這般地步,以至于崇拜起力量,認為力量就是正義,也不再尊敬善行,最后,沒有人會對錯誤的事情感到憤怒,沒有人看到可憐的人會自覺羞愧,這個時候,宙斯就會把他們一起消滅……你看,一切早有預言,所以你有什么可猶豫的?你是神,這個世界為你毀滅難道不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么?” 紀傾城總算明白宙為什么之前在車上會跟自己說圣經里的那個預言了,為什么會問她,如果只有一個義人,她會原諒這座城市么? “你知道?” 宙點點頭?!伴_始綿綿不斷地下雨的時候我就大概知道周諾在做什么了?!?/br> “你為什么之前不告訴我?!?/br> “因為這是屬于你的選擇,我不會干涉你?!?/br> “那如果我要求生,不管別人的死活呢?” 宙的聲音輕飄飄的,仿佛他正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那我們就毀滅世界?!彼f。 紀傾城深吸一口氣,只覺得心臟在狂跳。 “你不阻止我?”她問。 宙笑起來,笑得狂妄又放縱。 “我為什么要阻止你?你忘記了么,我見過十九萬次的宇宙毀滅,我見過無數個文名的誕生和消亡。成住壞空這是所有文明的規律。建立、鼎盛、領悟、幻滅,每個朝代都是這樣更替的。所以一個世界的生滅,并不能感動我。紀傾城,這是你的選擇,你可以做任何你想要的選擇?!?/br> …… 做任何她想要的選擇,甚至包括毀滅這個世界。 傾城,紀傾城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名字,連她的名字里都帶著毀滅。 穿著怪異衣袍的人們又開始圍繞著那白色的息rou舞蹈,那邪惡的毀滅之氣似乎也不再恐怖,甚至變得有些親切。 遠方傳來粗糲的嘶吼,念著地獄之下的世界最深處傳來的詛咒。 可那并不能讓紀傾城感到害怕,甚至讓她覺得懷念。 那是毀滅的聲音。 她本就是毀滅之神,靈魂里燃燒著一把烈火,一把要將世界燒盡的烈火。 宙說得沒錯,這是她的選擇。 …… 周諾見到紀傾城站在那里發呆,還不做決定,又道:“時間不多了,儀式要在午夜之前完成??熳鰶Q定吧。我聽到了你們的故事,無休無止的輪回多么可怕,不斷地重復同樣的悲劇?,F在你有機會跳出這個輪回。你們可以永世攜手,一直到宇宙毀滅的那一天,百億年,千億年,難道不好么?” 是啊,不用再穿梭與無數個宇宙之中,不用無數次重復一模一樣的痛苦人生,能夠擁有一個不朽的**,直到宇宙毀滅,這難道不好嗎? “你是毀滅之神,反正你從不曾喜歡過這個世界,管那么多做什么?你不是時常覺得憤怒么?不是心里總有一把烈火想要把這個世界一把火燒盡么?不過是人類短暫的浮游一般的生命而已,為什么你要在乎?你不是毀滅之神么?” 是啊,她可是神靈,全知全能的神,卻被雙腿困在了這個地上,她本可以擁有漫長的生命,相比起來,人類的一生,短暫地像是海上的泡沫。 周諾把尖刀遞給了紀傾城。 “不朽的**,擺脫輪回之苦,很簡單,不過是摧毀一個你本身并不喜歡的世界而已?!敝苤Z的聲音在紀傾城耳邊環繞。 …… “他們的存在跟神的存在比起來,毫無意義?!?/br> …… “你會因為踩死了一只螞蟻而掉眼淚么?你應該知道,你的存在是多么的偉大?!敝苤Z又說。 …… 紀傾城看向宙,可宙只是溫柔地看著她,嘴角掛著一絲神秘的微笑,叫她看不出他的想法來。 他已經說了,這是她的選擇,他允許她做任何選擇。 “我做任何選擇都可以么?” 宙點點頭?!拔以试S你擁有任何選擇,所有的可能?!?/br> …… 刀子被遞到了紀傾城面前,她看著那刀子,終于還是伸出了手。 周諾松了一口氣,看著宙笑了起來,可宙的目光卻依舊凝視著紀傾城,毫不放松。 只見紀傾城拿著刀,走向了她的父親。 毛骨悚然的圣歌越唱越響,大風卷卷,似乎是從地獄里刮來的,紀傾城站在風暴的中心,手持著利刃,渾身散發著淡淡的紅色光芒,仿佛是從傳說里走出的天神。 午夜就快要來臨,地底的怪獸渴望著鮮血來祭奠,奉上你的靈魂,換取一個不朽的**。 …… 就在這時候,不知道哪里忽然響起了小提琴的聲音,紀傾城一個激靈,一瞬間就回復了神志。 她身上紅色的光芒散去,方才那恐怖邪惡的氣氛一掃而光,紀傾城拿出手機來,是江子歸打來的電話。 她把江子歸的電話鈴聲設置成了那段巴赫的恰空舞曲。 她掛斷電話,回復短信道:現在不方便,回去打給你。 江子歸那邊很快又回復道:沒事兒,就跟你說一聲新年快樂。 周諾目瞪口呆地看著紀傾城,沒想到這么嚴肅的場合她竟然發起了短信來。 “快午夜了!”周諾急切地說:“你必須開始獻祭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