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寇mama連忙領命忙碌去了。綺羅卻覺得嘉康說的話,好像是專門敲打她一樣,心里有些發虛。 從觀德堂里頭出來,眾人各自回去。尹氏擋在林業的面前,眼中含淚:“二爺,您明明說過只納她們陪在身邊,不讓她們生子的。萬一那張氏生下一個兒子,就是庶長子,你讓我這個夫人和珊兒如何自處?” “生孩子這種事是天意,又不是我可以控制的。張氏年輕,自然很容易懷上孩子?!彼f著,眼神有意無意地掠過尹氏的肚子。結婚多年,就生下林珊一個女兒,之后就沒動靜了。那張氏可是跟了他不到半年就懷上了孩子。男人都想有個兒子以后給自己送終養老,嫡子指望不上了,總可以指望庶子吧? 否則以后分家,他們這房沒準就什么都分不到了。 綺羅回了住處沒多久,林勛也回來了。她連忙迎過去,幫他解了斗篷,問江文巧的事情。林勛牽著她在榻上坐下來:“我會想辦法讓她放棄這門婚事,跟著李寧令他們回西夏去?!?/br> “如此大費周章才有了這么個機會,她會善罷甘休?”綺羅顯然不信。 “她嫁給葉季辰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她現在沒想明白。我用幫她穩固身份與她作交換,她未必不會答應。這件事我會辦妥,你就別管了?!绷謩装矒岬嘏牧伺木_羅的肩膀,抬頭問屋里的丫環:“去看看廚房的藥熬好了沒有?!惫t特意交代,日子越短對身體的影響越小,因而不能再拖延。 綺羅一聽說要吃藥,就皺了眉:“這藥就不能不吃嗎?” 林勛搖頭,一副沒得商量的模樣。 寧溪把藥端來,綺羅看著那濃稠的湯汁,直往林勛的懷里躲。林勛拿過藥碗,仔細吹了吹,遞到她嘴邊:“乖乖喝了,就只喝這一副?!?/br> 綺羅捏著鼻子,就著藥碗把藥“咕咚”地喝了下去。林勛低頭看她喝藥,想著這藥下去的后果,心中苦澀難當,微微移開視線。綺羅喝完藥,直吐舌頭:“好苦??!”寧溪連忙把今天買的果脯給她含了一顆,她覺得那苦味才稍稍緩解了一些。 寧溪端著藥碗出去,邢mama拉著她的手臂說:“這藥是郭太醫開的?我聞這味道怎么不對?” 寧溪奇怪地問道:“哪里不對?” “我年輕那會兒,府里的丫頭被主人寵幸了,有了孩子,被主母知道了以后,就灌湯藥給她們喝。我聞這味道,倒像是那種湯藥的味道?!毙蟤ama說得頭頭是道。 “邢mama,您可別亂說!若是夫人懷了侯爺的孩子,他高興還來不及,怎么可能給夫人喝墮胎藥?”寧溪立刻否定到。 邢mama把她拉到旁邊,語重心長地說:“你年輕不知道,生了孩子那身材是會走樣的,那處……也會松了。我們夫人長得跟個玉人似得,侯爺自然喜歡得緊,看她年輕,不希望她這么早生孩,還想多寵愛兩年呢!兩年以后,等新鮮勁過了,什么姨娘通房外室就統統都來了。到時候就是夫人盼星星盼月亮地盼著他來了。mama我是過來人,太知道男人在想什么了?!?/br> 寧溪低頭看著手里的藥碗,心中五味雜陳。連老爺那么喜歡老夫人,一輩子只有她一個女人,到了這個歲數,兩人之間都還生了嫌隙,真是不知道侯爺對夫人的寵愛能夠堅持多久。侯爺生得那般英武不凡,本來惦記的人就太多了。 沒過兩天,綺羅以為自己來了月事,半夜里肚子絞痛。她本來不想吵醒林勛,可翻來覆去的,額頭上直冒冷汗,林勛就醒了,知道是藥效發揮了作用。綺羅實在受不了了,坐起來喊寧溪去拿恭桶,把林勛推了出去。 女子穢物是不祥的東西,男子是沾染不得的。 寧溪端著恭桶跑出來,驚恐萬分,不知道要怎么跟林勛說。林勛卻點了點頭,終是沒忍心看一眼,揮手讓她把東西拿去處理了,還叫她不要聲張。自己則返回里間,照顧綺羅去了。 寧溪捧著恭桶出去,直掉眼淚。那血塊,分明……分明就是……侯爺怎么能這么心狠?難道真的如邢mama說的一樣?透墨看著她失魂落魄地杵在門口,連忙過來,低聲問道:“可是夫人肚子里的……落下來了?” 寧溪嚇了一跳:“你怎么知道?” 透墨就把郭太醫說的話跟她說了一遍:“我告訴你,你千萬當不知道。不是主子心狠,是這個孩子真的不能要。夫人沒察覺吧?你也千萬別告訴夫人,憑白惹得她傷心。這事兒就這么過去了,知道嗎?” 寧溪抿著嘴角點了點頭,自去把東西處理了,裝作若無其事地回去了。 東西排掉之后,綺羅舒服多了,肚子也沒有之前那么疼了,只是臉色青白。林勛抱著她,弄了熱水袋給她捂著腹部,又用巾帕仔細擦她臉上的汗。綺羅虛弱地笑了笑:“幸好你先前提醒我,郭太醫說因為藥的影響,這次的月事會兇猛點,否則我還以為自己得了什么病呢。你快睡吧?明日還得上朝?!?/br> “你受苦了?!绷謩追谒牟鳖i間,低聲說。 綺羅抬手摸了摸他的臉:“我真的好多了,你別擔心?!?/br> 林勛更緊地抱著她,親吻她的鬢發,直到她安穩地睡著了。他卻是睜著眼睛一直到了天亮。 ☆、第107章 誣陷 第二天,綺羅睡到很晚,林勛特意交代廚房煮了紅糖熬的紅棗桂圓粥,熬得十分濃稠,交代寧溪等綺羅醒了,看著她喝下去。 寧溪心里存了事,做事心不在焉的。她不知道一會兒該怎么面對綺羅。邢mama走過來問寧溪:“昨晚夫人來月事,可有什么異常?” “沒有啊?!睂幭林ㄆ?,避開邢mama。 邢mama道:“我們要不要再給夫人請個大夫來看看?我總覺得不放心?!?/br> 寧溪放下抹布,拉著邢mama的手臂說:“mama可不敢自作主張,我知道你心疼夫人,但是大戶人家都有規矩,外面的大夫來路不明的,萬一出去亂說,這個責任我們擔不起。而且給夫人看病的是宮里的太醫,難道您還信不過太醫的醫術?” 邢mama想想也是,太醫德高望重,總不至于害人,因此也沒深究。 綺羅醒了之后,寧溪和邢mama扶著她去凈室用溫水擦洗了一下,換了身干凈的衣服。丫環端來了紅糖粥,寧溪看著綺羅吃完之后說:“夫人這幾天別外出了,就躺在床上靜養吧?” 綺羅剛好沒什么力氣,就點了點頭。寧溪找了大的帛枕給她墊在身后,找了本金銀首飾研究的書給她看,還特意搬了幾個炭盆進來。綺羅精神還好,就是感覺不斷有東西從身下落下,不是太舒服。寧溪和邢mama坐在旁邊做針線,也不敢弄出太大的聲音。 “嬸娘,三嬸娘……!”一個稚嫩的女聲從門外傳來,丫環還來不及阻止,林珊已經跑進來,沖綺羅跑過去。 綺羅對追進來的丫環揮手,讓她們退下,然后伸手抱著林珊,問道:“珊兒,這是怎么了?” “嬸娘,院子里的丫環說是您讓內需處不給我們過冬的炭火??墒巧簝豪?!”林珊撒嬌道,“伺候珊兒的丫環因為沒有棉衣,夜里當值的時候都凍壞了,嬸娘可不可以給她補發棉衣?” 綺羅雖然是名義上的主母,但是管家之權一直都是羅氏掌管,不懂這克扣一說是從何而來?她摸著珊兒的頭,柔聲問道:“這話是誰教你說的?” 林珊怯怯地:“沒……沒有人教?!?/br> 綺羅笑道:“好孩子可是不撒謊的,若是珊兒撒謊,以后嬸娘可就不喜歡珊兒了?!?/br> 林珊連忙抱著綺羅的手臂說:“嬸娘不要不喜歡珊兒!是院子里的丫環聊天的時候,珊兒聽見的。她們還說再這樣下去,就要去郡主娘娘面前告狀了?!?/br> 林珊話剛說完,福榮苑那邊就派人來傳話,要綺羅過去一趟。寧溪本來想代為回絕,綺羅卻道:“去回母親,我一會兒就到?!本_羅扶著寧溪下床,寧溪勸道:“夫人您的身體……還是不要去了吧?”綺羅讓丫環把林珊送回去,擺手道:“沒事,只是身子沉一些,沒那么精貴。我如果不去這一趟,還不知道她們怎么在母親面前編排我呢?!?/br> 綺羅換了身青樓臺錦的背子,又披上斗篷,慢慢往福榮苑走。院子里的梅花開得正好,清風吹過,如雪花簌簌飄落,小院石徑上都鋪滿了花瓣,散發著陣陣馨香。 福榮苑的明堂里,幾個二房的丫環跪著,正在哭訴??吹骄_羅扶著寧溪進來,聲音頓時小了些。綺羅落落大方地行禮之后坐下,尹氏尷尬地坐在她旁邊,小聲道:“三弟妹,真的不關我的事?!?/br> 綺羅對她笑了一下,聽羅氏對嘉康恭敬地說道:“份例我都是按照同樣的標準交代下去的,并沒有短少??ぶ骺梢宰屢苁聛韱栐??!?/br> 嘉康飲了口茶道:“你管家多年,我自然是放心的。但既然事情鬧大了,按例還是要叫姚管事來問問的?!?/br> 羅氏便讓身邊的mama去請了姚管事過來。姚管事戰戰兢兢地趴在地上說話,說各房的丫頭都是按照以往的份例分發下去的,絕對沒有虧待哪一房。一個丫環反駁道:“你胡說八道!我去領冬衣的時候,明明就少發了一件。我問你為什么,你說是上面的意思,你也沒辦法,還要我們多擔待!” 其它幾個丫環附和道:“是啊,我們都聽見了?!?/br> 嘉康不由地拔高了聲音:“姚管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今天若是不說清楚,可休怪我不客氣了?!?/br> “郡主饒命啊,小的不能說,小的真的不能說!”姚管事一直磕頭,好像十分害怕。羅氏不忍心道:“你說就是了。這事情非同小可,自有郡主會為你做主的?!?/br> 姚管事聞言,目光偷偷瞟了綺羅一眼,顫抖地說:“是……是……” 眾人都等著他把那人說出來,他卻牙齒打架,話都說不利索。這時,雨桐跪在地上,行了個禮道:“啟稟郡主,據奴婢所知,應該是三夫人授意姚管事這么做的?!?/br> 尹氏低頭斥道:“雨桐,你胡亂說什么呢?還不快起來!” 雨桐卻不畏懼,對嘉康說道:“先前院子里的姐妹跟奴婢提過很多次,三夫人因著上次葛氏的事情對二夫人懷恨在心,所以才苛待她們這些下人。但是奴婢不信三夫人是這樣的人,就私下去調查了一番。發現三夫人身邊的邢mama和姚管事走得非常近,邢mama還給姚管事塞過銀兩,奴婢親眼看見了?!?/br> 嘉康挑眉問姚管事:“事到如今,你還不說!” “小的說,小的全都說!三夫人先前管內需處的時候,待小的還不錯,她通過邢mama來說要治一治二房的人,動不了主人,就給丫環們點顏色看看,好叫她們知道厲害,小的就照做了。三夫人是侯爺的正室,地位尊崇,小的不敢忤逆,但邢mama給的銀子小的都好好放著呢,小的一分都沒有花!夫人可以派人去小的房中查看?!?/br> 嘉康讓人去姚管事房中取銀子,不一會兒,林瑾捧著銀子回來。她把自己裝銀子的錢袋給嘉康看,兩個錢袋的花紋相似,出自同一個人的手筆,林瑾說:“我這個是三嫂送的?!?/br> 綺羅的確叫邢mama給過姚管事錢,只不過那是為了多拿點銀炭和炭盆,不想讓旁人覺得她有特權,所以用錢買,根本不是為了什么給二房使絆子。若只是姚管事的一面之詞,綺羅還可以辯上一辯,如今連尹氏身邊的雨桐都出來作證,看來是大房和二房聯合起來,定要坐實了她這心胸狹隘,苛待下人的罪名。 “朱氏,你還有什么話好說的?”嘉康嚴厲地問道。她一直就覺得林勛太過寵縱綺羅,養成了她慵懶散漫的個性,現在居然還公然破壞侯府里的規矩,這次絕對不能就這么算了。 寧溪連忙跪下來,磕了頭道:“郡主明鑒,我們夫人絕對不是這樣的人,這件事有誤會!” “誤會?你的意思就是大房和二房聯合起來,排擠她一個人了?府里這么多年,從來沒出過這樣的事!”嘉康怒道,“就算這里頭有什么誤會,三房不睦,作為未來的主母,她不該反省一下自己?這樣我還怎么把整個侯府交到她手上!朱氏,你給我跪下!” 綺羅知道現在說什么都沒有用了,說什么嘉康都會認為她是在狡辯。證據如何,邏輯如何,嘉康根本就不在乎。這些日子,闔府上下因為林勛對她的寵愛,本就對她有諸多不瞞,正愁找不到機會發作。 她慢慢地從位置上站起來,緩緩地跪在地上。 “夫人……”寧溪著急道,還欲再求情,綺羅卻按著她,搖了搖頭。 “朱氏,你就在這里好好反??!沒我的命令,誰也不許讓她起來。誰也不準去向侯爺報信!”嘉康說完站起來,扶著寇mama出去了。 嘉康的命令,沒人敢違背。眾人紛紛退出去,頃刻之間明堂里就剩下綺羅和寧溪跪著。綺羅咬著牙,臉上的血色都退去,她心中酸澀,第一次覺得孤立無援。這個侯府里,除了林勛,從沒有人真正把她當做家人來接納和對待。她的心很冷。 “夫人,您堅持一下?!睂幭鲋_羅,不敢離開這里,又想著怎么才能去報信。 林驍來給嘉康請安,路過明堂,看到綺羅跪在里面,連忙跑進來問道:“三嬸娘?這是怎么了?” 寧溪道:“大公子,奴婢求您,幫幫夫人吧?!?/br> *** 真宗皇帝和眾臣在垂拱殿里議政,內侍來報,李寧令帶著西夏的使臣團來告辭。 真宗皇帝命他們上殿,雙方說了幾句場面話,李寧令道:“前陣子我國的銀扇郡主要與貴國聯姻的事情,經過銀扇郡主的慎重考慮,她從未見過自己生父,甚是思念,已經決定跟我們一同返回西夏?!?/br> 真宗皇帝松了口氣,算這個銀扇郡主識相。他又讓童玉把準備給西夏的禮物送到四國館去,并祝他們一行平安。 李寧令轉身退出垂拱殿的時候,往林勛的方向看了一眼,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然后帶著人離去了。 這個小插曲過后,真宗皇帝說道:“有人上折子說漕運轉運使司,橫征暴斂,甚至有買官的現象。漕運轉運使司,掌管京都七百萬石糧食的調度,地位十分重要。朕要派人下去徹底調查此案,諸位愛卿都說說,誰去比較合適?” 太子趙霽出列道:“兒臣愿為父皇分憂?!?/br> 秦王趙霄也出列道:“兒臣也愿為父皇分憂?!?/br> 誰都知道此行是個肥差,辦得好了,還能將朝中最有油水的漕運轉運使司攬入自己的陣營中,太子和秦王自然都是想去的。支持兩位皇子的大臣紛紛發言,只有蘇行知始終一言不發。真宗皇帝問道:“蘇相,你認為誰去合適?” 蘇行知走出來,行了個禮:“臣推薦秦王趙霄?!?/br> 滿殿嘩然,眾人都知道蘇行知雖然在朝堂上一貫明哲保身,并沒有明顯偏向太子,但是如此公然地站在秦王那邊,卻等同于站在趙霽的對立面上。 議政完畢,趙霽從垂拱殿內追出來,攔住了蘇行知,質問道:“蘇相這是何意?” 蘇行知嘆了口氣:“殿下好自為之吧?!本故遣辉敢舛嗾f,背手離去。 此時趙霄從殿內出來,看到蘇行知離去的背影,對趙霽道:“太子殿下何事煩擾?可是蘇相倒戈推薦了臣弟一事?記得此前殿下好像說過,對這個差事猶如囊中取物?如今臣弟擔此要職,殿下有什么要交代臣弟的嗎?” 趙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做了什么?” 趙霄笑道:“太子妃溫良賢淑,又是蘇家出身,殿下理應好好待她才是。否則這政治聯姻還有什么意義,您說是吧?臣弟告辭?!?/br> 林勛看著兩人在殿前鬧得不歡而散,隱約猜到了今天蘇行知在議政的時候變卦是因為趙霄在背后做了什么動作。以蘇行知的地位,趙霄有什么事情能威脅到他? 這兩人如今連表面的和諧都不愿意維持了,只怕很快就會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一個侍衛走到林勛的身邊,在他耳邊說了幾句。林勛變了臉色,快步走下臺階離去。 ☆、第108章 雷霆之怒 林勛本來是坐轎子進宮的,眼下直接到宮門外騎馬回府。馬兒狂奔在街上,幾個侍衛跟在后頭,不斷嚷嚷著:“閃開,快閃開!”沿路的百姓驚慌閃躲,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林勛到了侯府門口,翻身下馬,疾步走向福榮苑。福榮苑門口的丫環看見林勛過來,嚇了一跳,立刻有人跑去告訴嘉康。另一個丫環本來作勢要攔,接觸到林勛的眼神,馬上讓到了一邊。 林勛走到明堂,看到綺羅已經跪不住了,整個人靠在了寧溪懷里。他直接走過去把她整個人都抱了起來。綺羅靠在他懷里:“侯爺……你回來了?!闭麖埬槹椎猛该?,聲音都打顫了。林勛的心一下子揪疼起來,抱著她就往外走。她剛剛沒了孩子,身體正是最虛弱的時候,怎么能受這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