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夜幕演說”最終成為了地下城勢力與埃瑞安帝國的對峙開始的標志。 才怪。 元首的演說傳遍了整個都城,而后以報紙和宣傳公告等方式向埃瑞安帝國各處擴散。只是在全國人民都聽說并接受之前,新的大事件在邊境處爆發。 屬于東南方的飛艇飛了起來。 比輕型飛艇乃至巨鯨飛艇更加視覺效果驚人的飛艇們,成群結隊飛來,還印著代表塔砂方的標志——它之前一直被印在無人機與投放的宣傳單上,埃瑞安帝國的居民們已經對此相當熟悉。邊境的軍方與居民目瞪口呆地抬著頭,看著天空中慢慢飛來的龐然大物。 在黑云向這邊蔓延時,人們聽見了機械發出的轟隆聲。 地下城那方的裝甲車、鋼鐵魔像與炮臺,在飛艇的陰影之下,與飛艇同來。 “他們瘋了嗎?”駐守于此的軍官駭然道,“難道他們真想全面開戰?” 仿佛一枚巨量級炸彈在帝國邊境炸開,軍方所有人霎時間炸了窩。之前去塔斯馬林州溜達過一圈的軍隊,在完成演出性質戰斗的當天便班師回都城,留下只負責建設防線外加對付偷渡客的駐軍,毫無心理準備,被打了個手足無措。 開玩笑的吧?假的吧?前幾天那一戰不是說沒多少傷亡么?他們怎么可能因為這個突然全面攻擊?軍官們驚駭地互相詢問,把眼睛揉了又揉。負責沖在最前面的士兵紛紛罵娘,詛咒那群捅了馬蜂窩后自己跑路的友軍,不少人面露絕望:他們不是坐冷板凳的外圍軍隊嗎,為什么會面對這樣一支豪華過頭的鐵軍?軍隊倉促地、混亂地集結起來,沒有第一時間沖上去。 首先,目前在此處的軍隊算不上精英,并且毫無心理準備,就像上述解說過的那樣,缺乏拼死一搏的自覺與勇氣。其次,他們的對手,那支鋼鐵軍隊,正勢如破竹地沖開他們建造了一半的防御。 元首計劃中的“夜幕防線”才剛剛開始建設,畢竟,前幾天還有友軍需要從這兒出去進行一場閉幕演出呢。壕溝不夠深也不夠寬,裝甲車邊步兵攜帶的木板足以讓這支軍隊偷渡。他們經過了地形阻礙,來到木頭制造的半成品隔離帶邊。不需要裝甲車沖撞,鋼鐵傀儡徒手撕開了防線。 想象一下,附近根本沒見過傀儡之威的外圍軍隊,現在是個什么心情。 塔砂一直擺出防御的架勢,地下城這邊的確軍隊數量不夠,永遠人手不夠,從出現在埃瑞安舞臺上開始,從未主動發起過一場戰斗。帝國的專家學者研究了她迄今為止的戰績與行為,一方面確定深淵通道沒有打開,認為塔砂是個異常的地下城,另一方面確信她有著保守的行為模式——很可能還有什么要命的限制。 或許這些人對地下城乃至巢母有一定研究,但是很可惜,“穿越成地下城的異界現代人類心理學”從來不是埃瑞安的研究學科。 鋼鐵傀儡軍隊正在前行,長驅直入,勢不可擋。裝甲車與步兵的隊伍交叉前行,當守軍姍姍來遲,這些裝備奇怪的步兵就沖了上去。 弩箭還來不及上場,第一批對上的守軍拿著刀槍,面對沖過來的人形士兵心中一喜。至少同樣是人(至少看起來是人)啊,總好過對上可怕的巨大傀儡和戰車吧?就算這些人拿著奇怪的罐子,戴著奇怪的封閉式頭盔,情況又能糟糕到哪里去呢?守軍們還沒來得及高興完,敵人的罐頭就向他們扔了過來。 罐頭沒落到人身上,它們在地上砸開,爆發出一大蓬白煙。就只是白煙而已,沒有強烈的爆炸或者別的,看上去好像不痛不癢啊——這念頭沒來及成型,便夭折在了士兵腦袋里。 這是一股什么樣的氣味?可能是盛夏季節陰暗角落放了三個月的咸魚,混合著三個月沒洗的襪子,排泄物,臭水溝,不不不這些都太溫柔了。眼前的這股味道,簡直是有型的,仿佛一記強而有力的恐怖重拳,從鼻孔里一路搗進腦門,從天靈蓋破殼而出。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他們已經雙膝跪地,連滾帶爬,痛哭流涕。 臭鼬分泌物與一些蒼蠅授粉型的菌類受德魯伊的提取加工,又在匠矮人的工藝下濃縮于罐頭中,彈藥純天然無污染,勝過生化武器。 在這樣殘酷地進攻當中,這支軍隊如入無人之境。 “要全面開戰,這些人也太少了?!本S克多說,“沒打算開打?” “當然?!彼罢f,“這是和平宣言啊?!?/br> 這的確是和平宣言。沒有實力佐證的和平宣言,只會被認為是投降示弱。 地下城一直沒法制造能在戰場上派上用場的軍用飛艇,運載旅客的民用飛艇也夠嗆,可造廣告飛艇沒問題。成群的廣告飛艇飛出了塔斯馬林州,標語寫在身上,傳單從上面灑下來。鋼鐵傀儡踏平一切阻礙,攜帶著大量喇叭,反復播放的宣言震天響。在催淚彈步兵掩護下,裝甲車的機械臂將簡短的宣言烙在顯眼的地方,履帶痕跡本身就是標語…… 在大規模的帝國軍隊前來阻攔之前,這支和平的宣傳軍已經深入埃瑞安到讓人驚恐的地步,沒造成任何傷亡,最后全身而退。他們留下了足夠多的痕跡,從足夠多的人面前招搖而過,以至于他們的存在完全無法被掩蓋或封鎖。 塔砂可沒像元首一樣長篇大論。 她送去的意思非常簡單:塔斯馬林州將選擇和平發展道路,在歡迎各種心懷善意的外來者的同時,主張和平、開放、合作、和諧、共贏。我們不打算掀起戰爭,盡管我們有能力這么做。 口號是:為了更好的世界。 以“夜幕演說”為引子,“和平宣言”正式拉開了地下城與埃瑞安帝國之間,無硝煙對峙的序幕。 第80章 “和平宣言”踩痛了埃瑞安帝國的神經,那些自以為已經足夠重視地下城問題的上層,終于發現了自己固有的傲慢——帝國習慣了應對小麻煩和大麻煩,幾乎忘卻了如何應對一個勢均力敵的對手。他們如臨大敵,迅速地……展開了新一輪會議。 “難道要繼續養虎為患嗎?!”有人說,“地下城會從開始的地方性危機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正是因為我們拖拖拉拉、在會議桌上浪費時間!它們就快騎到帝國的頭上來了,我們應該不計代價地發兵,將地下城從塔斯馬林州掃除,哪怕犧牲掉整個塔斯馬林!” “希瑞爾將軍也是這么認為的?!庇腥藵娎渌?,“看看那次圍剿的后果?!?/br> “是因為力度不夠,又讓它們趁虛而入……” “難道你現在有辦法解決能量問題嗎,李斯特將軍?”諾曼將軍說,“我倒認為,我們不該繼續刺激對方,他們沒有繼續擴張的能力,但一旦被逼急了,恐怕有自毀式襲擊的可能?!?/br> 不少目睹了和平宣言的人心有余悸地點頭,看看那些飛艇吧,如果他們放棄了自保,選擇與帝國同歸于盡,那會造成多大的動蕩? “或許他們真的只想要一塊容身之所?!遍_始有人小心地提出了軟化的意見,“他們一路進軍卻一人未殺?!?/br> “那可能只是迷惑人心,因為他們根本沒有能力和我們全面開戰。就這么放任他們,毫無疑問是自取滅亡的愚行!” “不立刻進攻,也不意味著放任他們。我們一樣需要時間來修復能量源頭,或許在這件事上,我們已經失策了很久?!?/br> “我不認為那是失策,在那個時代……” “請允許我從經濟的角度重新闡述……” “先生們,以現在民眾的士氣來看……” 在百年的穩定之后,帝國的高層都學富五車,博古通今,能為自身所代表的利益集團提出最切中利害的意見。軍方依然握著大部分話語權,但財政與輿情正擁有越來越多的分量。驚怒最終平息,多方權衡之下,得出的結果幾乎不變,依然和元首演講時制定好的方針一樣。 在塔斯馬林州的邊境線上,高墻豎立了起來。 裝甲車被布置在周圍,深深的壕溝與鐵釘相結合,他們用人造的地下河流預防地下城的蔓延。鋼筋水泥制造的高墻將塔斯馬林州的邊境圍上,鐵絲網纏繞得密密實實,每隔百米就有瞭望塔,高墻附近還有著數十米寸草不生的開放地帶。每到夜晚,探照燈虎視眈眈地掃過這片空地,牽著獵犬的哨兵在邊防周圍來回巡視,一只老鼠也別想爬過去。 元首口中的“夜幕”最終被制造出來,帝國宣稱這是為了防止異種襲擊,不過考慮到這東西防不住天空,也很難在鋼鐵傀儡與魔導炸彈的雙重沖擊下堅持多久,更大的作用恐怕是防止帝國公民偷渡過去。 防線初步制造完成的時候,第一波新移民已經在塔斯馬林州安頓下來,數量與質量都挺讓塔砂滿意,已經足以構成地下城在地上的基石。她對自身實力很有自知之明,匠矮人的魔導科技已經進入了瓶頸狀態,地下城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用于消化新居民,“解放全世界”這種口號,還是別去妄想為好。 何況,高墻可不能阻斷一切。 高射炮依然屬于耗能巨大的罕見武器,廣告飛艇固然目標太大,足夠小心的無人機與飛鳥卻能飛躍防線。宣傳機器與化獸者德魯伊在兩邊穿行,帶去東南方的聲音,帶回帝國的消息。一大批來不及撤回的間諜留在了帝國,開始了小心謹慎的地下諜報工作,他們能在那里庇護逃不過來的異類,建立起敵營中的據點。 種子已經埋入帝國的土地中,有足夠的陽光雨露讓它們發芽。 帝國沒法打下所有的無人機與飛鳥,除了將“收聽敵機”與“收容敵鳥”判為非法之外,他們也沒有坐以待斃。學院派機械師很快行動起來,以廣播無人機為模板,制造出了廣播機械鳥——這事兒仔細想想還挺好玩,地下城根據機械鳥發明出無人機,帝國又根據無人機改進了機械鳥,雙方的技術通過戰爭進行了交換與升級。 那些機械鳥帶著帝國方的通稿飛入塔斯馬林州內部,痛斥地下城政權的黑暗,呼吁被欺騙的民眾站起來。他們聲稱血統鑒定完全是分裂人民的可恥謊言,倘若偷渡客們幡然醒悟,勇敢回頭,帝國方絕不會追究他們被欺騙后犯下的投敵之罪。同時,還有著向異種勸降的內容。 龍騎兵巡邏隊每天處理著天空中的垃圾郵件,就算有些漏網之魚,塔砂也不會向對面那樣如臨大敵。機械鳥公放的內容,水準遠不如給元首的演講,涉及異族的部分充滿了高高在上的憐憫還有對異族生活荒謬的揣測,龍騎兵們向來當成笑話看待,完全不需要像對面一樣定期給邊防軍上思想課。這等內容就算真的在異族耳邊循環播放,也只會招致冷笑。 倒不是說他們真的想挖苦異族,塔砂相信,帝國真的在為勸降努力,只是從未沒學過如何以少數派的方式思考罷了。最主流、最強勢文化的主人時常會忘卻世界上還有其他族群存在,以往對少數派們不屑一顧,待到風水輪流轉,別說要屈尊融入其中,哪怕想擺出一副平等的姿態,也會不自覺暴露出固有思維中的傲慢——沒法藏,他們都沒想過那是對異族的冒犯。 放下武器,回來吧,他們苦口婆心地、仁慈地說,我們不殺你們了!只要你們向帝國低頭,我們就會容忍你們這些天生罪人的存在,允許你們夾著尾巴在帝國中擔次等公民,這豈不比在那里擔驚受怕好得多? 呸!在塔斯馬林州工作與生活著的異族們譏笑道。機械鳥喋喋不休,拿著洗衣籃的獨眼巨人想往上頭踢一腳,被同伴攔住?!皠e啊?!蓖閯裾f道,“完整的機械鳥,上交的賞金多好多呢?!?/br> 獨眼巨人一琢磨,是這個道理。一想到回收垃圾能得到的獎金,她頓時覺得受點精神污染也沒什么了。 徒勞無益地送菜許久后,帝國才慢慢明白了勸降稿存在的問題。 “你不覺得最近的機械鳥說話好聽起來了嗎?”維克多說,“總有一些機械鳥成功帶著觀察到的信息回去,我還以為你會得更嚴呢?!?/br> “沒這個必要?!彼罢f,“有來有往的才好?!?/br> “是嗎,你真客氣?!本S克多用明顯不相信的語調說,顯然覺得塔砂在打腫臉充胖子。 “封鎖對峙是過程,而不是目的啊?!彼罢f。 塔砂的目的從來不是裂土為王。 要想這么干,一開始就能養一堆人在地下關起門來做皇帝了,地下城自給自足的體系能支持她這樣做,但那又有什么意思呢。塔砂沒有占領全埃瑞安的野心,不過,她想讓她的影響力覆蓋整個埃瑞安。 帝國正在幫她的忙。 他們越研究塔斯馬林州內部的情況,越沒辦法無視異族們存在的現實,越沒法否認異族與人類的相似之處?,F在大地上所謂的人類與異類究竟有什么本質上的不同?總有一天,他們得承認混血族裔的差距沒有那么大??傆幸惶?,這些帶著惡意觀察他們的人中,會有人意識到,不同族群也可以和平相處。 只要有來有往,流動的水總會彼此混雜,交流融合。就像一家獨大的單調魚池引入了新的品種,在競爭之中,池水活動起來。 帝國的機械鳥宣傳帝國都城便捷舒適的生活方式,塔斯馬林州就借機推廣魔導科技學校,能培養技工的??茖W校與能培養科學家的高等學校紛紛招生,而更多基礎學校開辦。隨著魔導工廠一間間開放,對認字工人的需求越來越大。當進工廠做工與進行商業活動的收益大于務農,將孩子送去學習不再是那些想謀求官職的富裕家庭的專利,越來越多的普通家庭將孩子送入學堂,識字率在幾年內迅速上升。 地下城的無人機永遠在抓帝國的把柄,只要不幸被偵察機或飛鳥發現,那么帝國前腳抓捕了異族,后腳“帝國某處軍隊根據紅雨探測儀結果秘密逮捕折磨公民,可憐三歲小兒命喪黃泉只因被判為異族”之類添油加醋又帶著微妙證據的新聞就會被無人機在全國范圍內發布,足夠當地居民又恐慌一波。 紅雨之前固然有人能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紅雨之后,每個人都了成為下一個受害人的可能,包括軍隊乃至軍官。人們風聲鶴唳,而受驚的羊群也能踩死虎狼?!按兑伤飘惙N”過去被視為毫無麻煩的差事,如今漸漸變得棘手起來,以此充當業績的官員越來越少。 雙方的廣播、報紙與新聞業都在口水仗中高速發展,多方面多角度的信息讓雙方的聽眾們有選擇與思考的機會。帝國那邊的禁令難以實行,當缺口已被打開,私底下的討論屢禁不止。塔砂則從不阻止人們討論,無論那些聲音是善美還是丑惡,睿智還是聰明,讓他們自己說去吧。每個人要對自己的話負責,而要是傷害到了別人,那就是司法部門的事情了。 “夜幕”落下兩年后,不知是否該說意料之中,撒羅教成為了塔斯馬林州最廣泛的信仰。 撒羅圣子塞繆爾在最初的獸人奴隸中傳播了撒羅教,以光明與正義為中心的信仰開始只是一種理念結社,在后來才慢慢有了較為清晰的教派組織。撒羅教會在戰爭與戰后都很活躍,救助傷員,超度亡者,安撫生者,勸解俘虜,填補了迷茫者空虛的精神世界,規模滾雪球般越來越大。 壽命悠長又命途多舛的撒羅神教,在過去五百年中發生了幾度變化。 天界被隔絕前,它是善良守序的神圣教派,面向所有善良種族,嫉惡如仇,同時虔誠地信仰神明,一切以神明的旨意為基準;獸人戰爭前后,殘存下的神教變成了光明教會,圣殿騎士變成了圣騎士,由叛神者組成的教會只為人類而戰,否決神之名也否定所有異族;滅法戰爭期間,同為施法者的牧師和法師一個下場,帶著神器逃離的幸存者們在帝國角落茍延殘喘,懷著怨恨與不甘開始企圖復古,形成了塞繆爾養母堅持的那種,比曾經的撒羅神教更嚴苛的奇怪產物…… 而如今的撒羅教,無疑不是塞繆爾的養母講述的那一個。 它念誦太陽神的神名,卻讓人們對心中的光明禱告。圣子聲稱神之愛遍及整個世間,無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什么種族,只要發自內心地信仰,便能得到心靈的平靜。有著黑暗族裔的血統也好,用著與光明正大無關的骯臟手段也好,心懷善念便總能得救。 “如果真的撒羅看到他們在搞的事情,沒準會氣得一道雷劈下來吧?!本S克多幸災樂禍地說。 因為此等理由,他對撒羅圣子提交的申請全都相當熱心,甚至慫恿塔砂立一個撒羅神像?!拔铱墒怯H眼見過撒羅的??!”他興致勃勃地說,“我想想,嗯,要黑頭發,紅眼睛,蒜頭鼻,麻子臉,一大把骯臟的胡須和鼻毛混合在一起……” 塔砂對這等幼稚行為翻了個巨大的白眼。 撒羅的圣子,如今的撒羅教宗塞繆爾,并不要求立一個塑像。 “不應當膜拜偶像,神靈在我們心中?!彼@樣說,也謝絕了信徒花錢請神像的要求,“只要你們虔誠祈禱,回饋世人,那便勝過參拜神像百遍?!?/br> 曾經生嫩的年輕人已經三十多歲,看上去溫柔而穩重,與那身撒羅禮服更加相襯,適合被畫進宣傳單里到處分發——事實上撒羅教就是這么干的?!吧駩凼廊恕?,幾個大字搭配著陽光下身著禮服的教宗,金發碧眼的溫柔圣徒對著畫面前的人張開雙手,帶著悲憫的微笑,這套宣傳單時常一印出來就分發到脫銷。它名列“十大不會讓主婦隨手扔掉的廣告單”第一名,即便你不信教,留著宣傳單也沒什么不好嘛。 一些上了年紀的人把宣傳畫貼在準mama的門背后,堅信在撒羅神的保佑下,多看教宗幾眼能生出長相俊秀,咳,是品德高尚的孩子,也不知是出于哪門子原理。 塞繆爾在各族下到八歲上到八十歲的女性中有著驚人的人氣,他已經從過去的搞笑吉祥物變成了……塔砂覺得比起高高在上的教宗,這位依然過于年輕美貌的年輕人可能更接近偶像一點——為了拯救心愛的撒羅教,一名年輕的牧師站了出來,決定成為偶像……聽上去很合理嘛。 當然,塞繆爾并非徒有其表。 他曾去黑暗的墓園為戰士們守靈,也曾去過人來人往的沙龍,在質疑和嘲笑中傳教。他去戰俘營中勸說那些拒絕合作的人,戰俘往他臉上吐唾沫,塞繆爾神情平和地擦掉。 “你這個謊話連篇的叛徒!”戰俘罵道。 “我曾經心存迷茫,卻不曾訴說謊言?!比姞栒f。 “是嗎?是你的神讓你背叛人類?”對方冷笑道。 “神平等地愛著每一個靈魂,包括人與非人,不存在什么背叛?!笔プ踊卮?。 “你在說那些天界生物嗎?”這個曾經的軍官顯然知道更多,聞言冷笑連連,“我們當初將天界驅逐,你的前輩也參與了這等瀆神的舉動。能被趕走的神有多全知全能?據說神的反噬很快弄死了一大群圣職者,一個能殺掉這么多圣職者的神,能多愛世人?” “那他便不是神?!比姞栃Φ?。 戰俘為這不合常理的回答愣住了,他本以準備好的精彩辯駁卡在了喉嚨里,一時間呆在原地,沒法繼續慷慨陳詞。 “我們的撒羅神全知全能,他愛著埃瑞安的每一個靈魂?!比姞枩睾投鴪远ǖ鼗卮?,“如果天上的‘撒羅’既不全知全能,又不廣泛地愛著世界,那他就只是個盜用了撒羅之名的強者,并不是神?!?/br> 這個曾經讓塞繆爾痛苦、讓塞繆爾信仰動搖、讓塞繆爾絕望哭泣的問題,如今他已經有了自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