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作為統帥!”維克多沒好氣地說,“除了第一次魔災,之后我可是大惡魔了啊?!?/br> 他跟塔砂含混地說過大惡魔的成長軌跡,從初生深淵魔種到站在深淵惡魔一系頂端的大惡魔之間,有著一條漫長到令人絕望的廝殺之路。不存在什么天生魔王,能一路殺成大惡魔的存在必然有值得贊賞之處,還有了不起的運氣,可以說每個大惡魔都能擔當小說里的主角。這反而讓塔砂更加疑惑,有這種能耐的維克多,沒道理在地下城的擴張之路上一直出著餿主意。 “那么,我在做的事情明明和你那時做得差不多,作為少數派——你們則是外來者——推翻原有優勢族群的統治,建立起新的政權……按理說做這種事時需要使用的策略差不多才對?!彼皢柍隽怂囊苫?,“你卻看起來一直對我的所作所為很有意見?!?/br> 維克多愣了一下,哈哈大笑。 他笑了好一會兒,笑得書頁拍打著石臺,仿佛塔砂說了什么不動腦子的傻話。他說:“你從哪里看出我們做的事情一樣?” “惡魔一樣會引誘主物質位面的生物,讓他們倒向深淵?!彼疤嵝训?。 “不不不你誤會了?!本S克多笑道,“非魔災時期惡魔們的確會這么干,用來增強自己,或者只是找找樂子,打打野食。但在全面戰爭開始的時候,對待占領完畢的地區,誰有那個閑工夫???” 惡魔的契約與騙局相當精巧,然而他們的戰爭卻非常簡單粗暴。一旦某個地區已經成為了深淵的囊中之物,在那個地區,所有生靈只有一個下場。 被吞噬。 反抗嗎?吞噬掉吧,前一天最拼命的戰士會成為深淵的肥料。投降嗎?沒事兒,也吞噬了吧。惡魔無所謂你對深淵滿心歸附的狂熱還是想玩無間道,沒有什么比化作養料更方便有效。他們會被吞噬,然后轉化,制造出劣化的復制大軍,或者成為行尸走rou,成為深淵法魔制造各種魔物的材料。地下城的吞噬功能才不是作為前哨的權宜之計,它只是深淵風格的縮影。 “這樣的深淵不會變成世界公敵嗎?”塔砂問,“任何不想死的人都會選擇天界吧?” “弱者必死無疑,但是強者并非如此。我們依然會與強者簽訂契約,歸附的強者將與深淵聯結,獲得更大的力量,漫長的壽命,還有轉換陣營的權力——最后那條的吸引力超乎你的想象?!?/br> 地下城之書的書頁平復下來,輕柔地一展,仿佛紳士拉直了衣領。 “想象一下吧,”維克多的語調舒緩而帶著笑意,“你在進行一場無望的戰爭,苦苦支撐,每一天都有戰友死在戰斗當中,尸體要么被分食,要么第二天重新出現于戰場,站在對面。你一直看不到未來,周圍都是麻木的人,好笑的是‘希望’看上去反而在深淵之中,對面那些魔物每天都鮮活自在。當無論怎么努力依然有羔羊喪生,疲于奔命的牧羊犬會開始懷疑作戰的意義,而當他們開始懷疑與恐懼……只要一點點推動力,砰!他們會發現當狼比當牧羊犬開心多了?!?/br> “但強者總是少數吧?”塔砂說。 “的確?!本S克多的書脊點了點,“但是這里缺乏標準,要看出手的高階惡魔怎么想。有力量的存在不會被簡單粗暴地當做尸體使用,深淵法魔能將職業者近乎完全地轉化成魔物,雖然成功率不高。這種‘轉化’與‘深淵聯結’有時不太看得出差別,受深淵影響的存在都會變得比曾經嗜血。所以嘛,人們以為的‘投向深淵的強者’比實際上多得多,于是人人都覺得自己會是下一個被另眼相看的幸運兒,叛徒的競爭頗為激烈?!?/br> 維克多停頓了一下,繼續說:“即使真的是被深淵引誘的強者,與深淵的聯系注定也沒有我們這樣的原住民密切。惡魔一系更是深淵的寵兒,我們天生受到深淵青睞,而從魔種到大惡魔過程中數不清的殺戮更能取悅深淵。深淵意志回蕩在我們的靈魂之中,深淵的力量與我們共鳴,其他存在根本無法做到。你還覺得我們可憐嗎?” 如同天界的神靈,在深淵,惡魔一系可以說是位面的寵兒。塔砂嘗過受到自然意志眷顧的感覺,那力量如此龐大,得到眷顧之時,仿佛周圍的一切草木都是你的友人。同理推斷一下,倘若換做更加強橫霸道的深淵意志,世界為你開后門的感覺,肯定像頂著主角光環一樣爽。 “還是可憐?!彼罢f,“不自由?!?/br> “什么?聽聽,有人說混亂深淵的位面產物不自由!”維克多匪夷所思地說,笑出聲來了,“深淵的軍隊從來沒有編制,唯一的規則是力量,高階深淵生物的威壓是唯一讓進攻統一的原因。我們沒有任何無聊的原則,我們從來不需要任何借口,我們不必服從任何上級,只要你能從強者手中保下自己的小命,你可以不聽任何人的話。要是這樣都叫不自由,天界那群循規蹈矩的鳥人算是什么呢?” “如果所有惡魔都要忍受對殺戮和吞噬的無盡渴望,像我從你靈魂中感覺過的一樣……”塔砂說,“那你們好像和那些深淵傀儡沒什么差別,只是高級一點的奴隸罷了?!?/br> “照你這么說,人類也是欲望的奴隸,誰是自由的?”維克多反駁道。 “可是人們能選擇?!彼罢f,“選擇天界,選擇深淵,選擇自然,或者選擇毫無目的地度過一生?!?/br> 這就是塔砂喜歡人類的原因。 人不是天使也不是惡魔,人可以自行在善與惡中取舍。無盡的道路通向無盡的可能,如今的埃瑞安,形形色色的各種族群與塔砂本人,都在選擇著未來的方向。 維克多陷入了沉默,過了很久他才哼了一聲?!盎蛟S是吧?!彼馔馓孤实爻姓J了,“所以比起待在老家,我更喜歡埃瑞安?!?/br> 塔砂微笑起來。 舒適的寂靜持續了一會兒,直到一個念頭猛然升起。 “我什么時候說你可憐過?”她突兀地問。 維克多記得自己在靈魂中留下的后手,推測得出“那一個他”會用什么套路,但他根.本.不.知.道,“他”具體做了什么,“他”與塔砂之間發生了什么。 而“可憐”這句話,塔砂只對那一個維克多說過。 漫長的沉默。 “我……我想不起來?”維克多困惑而震驚地說,“我不記得了?!?/br> 第79章 地下城正在整合重組,不知道需要多久,不知道最后會怎么樣。 維克多留在靈魂中擔任守衛的靈魂碎片已經算是獨立存在,和塔砂的龍翼之軀不一樣,彼此的記憶、狀態本該互不連通,如今地下城之書卻莫名其妙地說出了分身聽到過的內容。 兩個不大不小的異常一塊兒出現,變成一個讓人皺眉的隱患。 最年長的梅薇斯也對地下城與惡魔缺乏了解,倒是有一位名叫韋伯斯特的法師對此有些猜測。他自我介紹為“白堊學院的傳承者”,說這支傳承長久以來一直深淵的先行軍有所研究。 “地下城自成體系,獨立于魔災其他魔物大軍之外,又時常成為領主等級高階魔物與深淵皈依者的大本營,它被認為是最富有效率的深淵作戰單位之一?!表f伯斯特翻開一本古舊的手抄本,指出相關部分,“雖然所需契機依然不為外人所知,但重組對于地下城本身來說并不是壞事。地下城有著最能適應環境的魔理機制,如果您允許,我希望能到親眼觀測重組過程的殊榮?!?/br> 他描述地下城的方式,像動物學者談論自己的研究對象——還是已經滅絕了的那種。盡管這位干瘦的老先生說得文雅有禮,他渾濁的雙眼中還是放射出了令人無法直視的渴望之光,讓人覺得不讓他研究一下都于心不忍似的。 韋伯斯特已經九十多歲了,不用魔法鏡片就看不清東西,拿著書的手哆嗦得讓人提心吊膽(那本手抄本看上去比他老數十倍,經不起任何摔打),看上去一陣大風就能把他撂倒再吹起來。當初這位小有資產的圖書管理員帶著一馬車的藏書來到塔斯馬林,拒絕他人幫忙,堅持要親自把書一本本拿下來登記,造成了那個入境窗口的大堵塞??上攵?,工作人員一臉崩潰,只差跪下來叫他祖宗。 “白堊學院?啊哈,白堊平原上那堆人?!本S克多在旁邊嘲弄道,“什么‘深淵研究者’,明明就是深淵信徒?!?/br> 從老人家手腕上的邪異紋身與對待偷書賊的手段看(老天保佑那人的皮),這人絕對不是個學者型白袍。 忠誠的深淵信徒已經和他們的主子一起完蛋,那之后出現的白堊學院只會來自深淵崇拜者當中的叛徒。那又怎么樣呢,地下城收容白袍和黑袍,迎接亡靈法師和女巫。 那位最年長的陰影女巫對地下城的重組毫無概念,她只提醒塔砂當心惡魔?!坝袉栴}就先解決掉,反正你永遠猜不到惡魔有什么詭計?!彼止夤鞯卣f,一點都不忌諱承認自己腦子不太好(“拜托,女巫靠感知和魅力吃飯哎,我又不是法師!”),末了又蠢蠢欲動道:“要不讓讓我試試?我對付惡魔有些獨家秘方?!?/br> “比如說?”塔砂可有可無地問。 無名女巫用甜蜜的聲音描述了一些不可描述的恐怖故事,說到激動處影子都纏上了塔砂的腳,像很多根毛茸茸的尾巴。她摩拳擦掌地問塔砂意下如何,仿佛剛才只說了個家常菜譜,塔砂撕開她纏上來的影子,不用半秒考慮便客氣拒絕。 維克多真該為此感激涕零。 新加入地下城的施法者也好,他們帶來的藏書也罷,沒有任何一樣能解決塔砂的疑惑。她不是一座典型的地下城,維克多也不是人類常見的中層惡魔,到最后,兩個問題的答案都不得而知,無果而終。 “你看起來倒不怎么著急?!彼皩S克多說,“就不怕被你的后手頂替?” 發現自己的問題時維克多也一臉懵逼,可在聽過了塔砂的猜想后,他迅速接受了事實,該干什么干什么,仿佛一點都不為此cao心。塔砂完全不認為他是聽天由命的性子。 “說不上頂替不頂替?!本S克多說,“反正兩邊都是我?!?/br> “都不會主導權之類的東西產生競爭嗎?”塔砂奇道。 “會融合啊?!本S克多坦然地說,“當初怎么分割出去,匯合后就會怎么融合,兩部分合為一體,一個靈魂哪來誰主導的說法?” 塔砂發現自己和維克多好像在雞同鴨講。 “你們已經分裂開了?!彼噲D說明白,“當時你不知道我和他說了什么?!?/br> “但我能猜出他——‘我’——大概會做什么,而且我猜對了?!?/br> “我能把瑪麗昂會做的事猜得八九不離十,不代表我們倆就是一個人?!?/br> “的確……這不是問題的重點!一杯水倒進不同杯子里依然是那杯水,匯合時也一樣,所以你為什么會有這種被軀殼綁定的思考方式?我還以為主物質位面生物才有這樣的局限性?!本S克多嘖了一聲,“你明明也可以任意分割出部分靈魂,放在不同的軀體當中,難道你會跟那些你爭搶主導權嗎?” “但我們是連通的,屬于同一個時間,同時存在?!彼胺瘩g道。 不同軀殼像不同的容器,只是放在不同容器中的靈魂依然彼此聯系。比起倒進不同杯子的水,塔砂cao縱不同軀體的時候,可能更像把手放進布偶當中——只不過手上也長了腦子而已。 維克多的靈魂分裂方式卻是將一壺水倒進別的杯子里,不僅如此,還將杯子放進了冰箱。在外面的水加了鹽加了糖然后在火上煮了一圈,這時候在把冰箱里的杯子拿出來,那杯冰塊與如今的半壺水,還能被當成一樣的東西嗎? 如果把人看成四維生物,過去某個時間段的切片與最近時間段的比較,是否能算一個人?經歷可以改變人的想法與性格,越活得長久,后天影響越大。一個人到底是什么構成的?“我”是誰?這簡直是個無解的哲學問題。 要是讓塔砂來回答,她大概會說“此刻的我就是我”。哪怕有輪回轉世,她也不認為前世或來生的她是她自己,活要活在當下。 “等融合之后,我們自然也會連通,共享這段時間不連通的記憶?!本S克多說,“我分裂過很多次也融合過很多次,這不是什么大事?!?/br> “融合后會更像哪邊?”塔砂問,“取決于什么?靈魂的質量?力量?誰是原來的本體?” “無論我們融合不融合,契約都安然無恙,你怎么著都是我的主人——靈魂契約就這點不好?!本S克多嘆了口氣,“你到底在糾結什么?就這么舍不得我嗎?” 他嗤嗤笑著,用那種“哈哈哈我在開玩笑”的口吻。但塔砂一言不發,維克多漸漸笑不出來了。書頁扇動了一下,看上去不太自在。 “沒什么好擔心?!彼絿伒?,“反正我又不會因為融合消失。維持原狀也好,能找到一些靈魂融合修復也好,每個我都一樣。會對同樣的事情感興趣,會憎恨一樣的東西,會喜歡上一樣的……” 他越說到后面聲音越低,最后還嘩啦啦翻頁,翻頁聲比說話聲還大。氣氛變得相當奇怪,搞得塔砂也覺得不太自在,有種發現了什么的手足無措。她沉默了一會兒,說:“我的意思是,我不見得會習慣今后的你啊?!?/br> 地下城之書沉默了一會兒,砰地合上了。 他不僅合上了,而且類似腰封的皮帶刷地環書繞了好幾圈,打了個結,再打了個死結,要是還在書架上搞不好會自己蹦到最高層。鏈接中輻射出海量的惱羞成怒,搞得塔砂在輕度同情和十分好笑之間徘徊,忍不住摸了摸書頂。 “走開,讓我一個人呆著?!本S克多陰沉地說。 塔砂拒絕走開,原地拆書,她解一圈維克多就重新繞一圈——一本書努力給自己安包裝的場景太過滑稽,以至于任何擔心都無法維持下去。塔砂笑起來,她在維克多的抗議聲中將后者打開,覺得自己在強行擼貓肚子。 —————————— 幾個月后,帝國的軍隊又一次組織了進攻。 魔力核心像個破舊的鍋爐,勉強恢復到可以使用的程度,帝國根本不敢讓它開足馬力直供火車。另一種方式是以魔力核心灌裝魔石,類似史萊姆的點石成金,或者地球上灌裝蓄電池。輕型飛艇在人類的土地上升空,與其說是空中主力,不如說在給地下的步兵掠陣。 相當出乎意料的是,這場等待已久的進攻,無論從規模上還是力度上,都遠遠不能與希瑞爾將軍的那一次相比。 看上去氣勢洶洶的軍隊沖進塔斯馬林州的邊境,塔砂布置在那里的軍隊回擊,雙方短暫地接觸了一下,帝國軍便干脆利落地撤離。滿腔熱血準備好將來犯者趕走的士兵們摸不著頭腦,軍官們只當這是第一波試探性攻擊,命令所有人嚴陣以待。然而,無人機和間諜傳來相同的消息,沒有第二波了,帝國的軍隊已經撤退。 這一次的領軍人物是諾曼將軍,老油條鴿派。這一場攻擊比塔砂預計中的大戰早,與其說準備完全,不如說迫于壓力——生死存亡之際高層們意見相同,等局勢緩和下來,不同派別提出了不同意見,幾乎每天都有會議,每場會議都吵成一鍋粥。地下城的宣傳一刻不停,策劃已久的間諜戰局勢大好,想阻止偷渡得用雷霆手段,而使用雷霆手段又會讓該區域的人心更加動蕩不安。要想解決內部的矛盾,將之轉移給戰爭,無疑是常見手段。 不過塔砂也沒想到這一戰會如此虎頭蛇尾,她還以為帝國準備搞一場漫長的拉鋸戰,以此重新讓人們同仇敵愾。 很快,塔砂明白了他們有什么打算。 就在那場打鬧似的戰斗后一天,元首在都城發表了演講。 “公民們!自從那一次讓人震驚的誣蔑之后,已經過去了幾個月?!彼驹诙汲堑溺姌侵?,沉痛地說,“如諸位所知,來自深淵的異種已經入侵了我們的埃瑞安,這些邪惡生物從東南角的大地之下出現,用非人的邪惡占領和欺騙了許許多多不幸的人民。埃瑞安東南方的明珠瑞貝湖已被占據,乃至整個塔斯馬林州都已經被污染,他們占據了人類的帝國,屠殺帝國的公民,玷污帝國的女性,欺騙帝國的孩童,讓他們認賊作父,竟認為與異種共棲一地是正常的事情了!如果讓那些惡魔同黨繼續下去,我們的埃瑞安會變成什么樣子!” 接下來是大片引古證今,從千年前人類被壓迫,到五百年前人類被壓迫,到三百年前人類被壓迫,到兩百年前人類被壓迫……如果人類的遭遇真的像這位領袖說的一樣,理論上埃瑞安現在應該沒有活人了才對。 “換做一年之前,我會呼吁公民們投入一場為了人類而戰的偉大戰爭。讓我們從邪惡的異種手中奪回我們的土地吧!我會毫不猶豫地這樣說,這是一場關乎人類安危的榮耀與生存之戰,我們理應拿起手中的刀劍!”元首痛心疾首地說,“然而,邪惡的異種竟然買通了不堅定的看守,摧毀了我們的能源!” 那些并不清楚什么武器需要什么能源的聽眾,在氣氛感染下也憤怒了起來。 “我們的武器因此失去了作用,所以只能憑著血rou之軀作戰的士兵們。沒能將那些將靈魂賣給深淵的邪惡生物一舉殲滅。但是!我們絕不會屈服!”元首說,“無數次交戰在諸位看不到的地方進行,我們在暗中挫敗了異種的無數次進攻,這才讓諸位公民們安然無恙,乃至根本不知道,那些偉大的戰士們為了埃瑞安多少次浴血奮戰。就在昨天,我們進行了一次全面進攻,全部力量都被投入其中,為了不可被侵占的帝國而戰!公民們!安全地呆在腹地的諸位!你們是否也看見了遠方不屈的飛艇?” 這下塔砂總算明白,為啥能源緊張這么緊張的當口,輕型飛艇還是在整片埃瑞安帝國領土上空轉悠過一圈了——敢情它們的主職就是轉上一圈。 接下來元首繪聲繪色地描述了一場慘烈的戰爭,關于英勇的士兵如何奮勇作戰,一路勢如破竹,高歌猛進,把塔斯馬林州的異種打得抱頭鼠竄,幾乎跳入海中。當然,因為塔砂這邊不夠配合,沒有主動跳下海,這故事還有轉折。伏筆在開始已經埋好,能源不夠,因為過去異種的邪惡伎倆,武器在最后熄火,偉大的帝國軍隊功敗垂成。 該故事生動活潑,情節曲折豐富,這份演講稿的撰寫者可真有當說書人的天分。要是讀給真正參與了昨天戰斗的地下城方士兵聽,他們多半會聽得一愣一愣,乃至拍手叫好——畢竟,改編到這個地步,根本聽不出故事原型。 這并不是一場哀兵必勝的戰斗動員。 “換做百年之前,我們將征集整個帝國的士兵,背水一戰,哪怕拼到只剩最后一兵一卒?!痹走@樣說,“然而現在,埃瑞安帝國已經不可動搖,人類已經是當之無愧的世界之主,萬物之靈!應該害怕的不是我們,而是他們!時間過得越久,被鉗制住的他們便越動搖混亂,而已等到我們的能源修復完畢,我們就能輕易殺入異種盤踞的城市,不費一兵一卒,將那些嚇破膽的邪惡生物消滅掉,如同擊落驚弓之鳥!” 恰恰相反,這是一場“不戰斗動員”。 人心浮動的帝國高層與軍隊,暫時不想打了。 元首慷慨激昂地講述了一大通廢話,以此顯示這一次停戰是眾望所歸,是人類的勝利與仁慈,是對士兵與百姓們的人道主義。他聲稱現在最重要的是修復能源,招募“過去被誤解的法師”,對抗東南方滿是謊言的宣傳手段。這些冠冕堂皇的話總結一下,其本質等同于逃跑前放下“有種給我等著”的狠話。 “公民們,東南方的夜幕已經落下?!弊詈笤走@樣說,“但黑夜總是暫時的,在太陽升起之時,它注定被驅趕得無影無蹤。為了美好的世界,讓我們暫且忍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