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但顧辛夷問得急切,女人嘆了口氣,回答。 【表白日記】: 今天衛航很開心,我很嫉妒。 有點等不及想給她一場夢中的婚禮,想給她帶上戒指,想和她生兒育女。 最重要的是,婚禮之后,一切美好的事情都會變得合法。 作者有話要說: 短裙和連衣裙哪個好看? ——都好看。 那你喜歡我穿什么樣的呢? ——婚紗。 最喜歡這個對話了,被撩到飛起。 今天去電影院看了《機械師二》晚了一點,對不起哦 ☆、第72章 0111 0010 衛生間里人來人往,洗漱臺上水流不絕,行人撩起的水花偶爾濺落在鏡子上,鏡面變得模糊。 “好像是雪崩吧,聽說那次事故挺嚴重的?!蹦觊L的女人關上了面前的水龍頭,“小姑娘,你問這個做什么?” 女人的聲音帶著蓉城本地的鄉音,有些潑辣和爽利。 顧辛夷怔住,半晌后,她才輕輕說:“他是在梅里雪山受的傷,是嗎?”聲音低地像是蚊子叫,縹緲悠遠。 在她的注目下,女人皺著眉頭點了點頭,拉著同伴急急忙忙地走了。 在女人看來,面前這個長相冷艷的女孩大概是無理取鬧。 顧辛夷的周圍瞬間變得空曠,而后又有女人填上來,繼續打開水龍頭,聊著天,洗著手。 她定定地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鏡子有些糊,上面的水珠像是鏡子里的她流下的眼淚。 她從包里拿出紙巾,一點點擦干凈。 鏡子反射出燈光,也映射出她的臉龐。 白得像是雪。 她又想起衛航來,想象他藏在絡腮胡子下面的真容。 他應該是文質瘦弱的,皮膚白皙,手指修長,笑容靦腆——許多從事科研的男生都長著這般模樣,他們常年同儀器相處,空調房遮擋住了陽光。二胖也是這般模樣,只是胖了一些罷了。 歲月是一把刀。 衛航變得徹底,他性格從靦腆變得爽朗。 顧辛夷仍然記得他們在登山之前吃的第一頓晚飯,是在村民家里解決的。德欽的村民常年接待游客,本身也很好客,把家中珍藏的佳釀拿出來同大家分享。 登山隊人很多,每人分到的酒不過一小杯,但就是這一小杯,衛航也不肯喝,他靦腆的笑容在鎢絲燈的照射下帶著暖洋洋的溫和,推辭說:“我不會喝酒的,從來都沒喝過?!?/br> “那你總要參加聚會啊,你不喝酒讓人家多難看?!毕驅?。 “所以我都喝旺仔牛奶?!毙l航從包里拿出來一瓶易拉罐裝的旺仔牛奶,上頭大大的標簽咧著嘴笑。 大家伙都笑起來,顧辛夷也笑,因為她當時是隊里唯一一個在飯桌上喝奶的,衛航是第二個。 衛航也不生氣,撓撓頭笑,走到顧辛夷邊上和她干杯。 “敬咱倆都喝旺仔?!毙l航說。 那時候他的腿腳依舊是好的,走路過來時候有著讀書人的儒雅氣質,眼神明亮。 當晚之后,隊里除了隊長,就數衛航最照顧她,就因為這一杯奶的情誼。 登山隊里,大家互相并不熟悉,但相處一段日子下來,對彼此也有所了解,只有衛航,大伙對他一無所知,這就格外顯出他的小心謹慎來。 顧辛夷坐在回廊邊畫畫的時候,衛航也總在看風景,他在看云霧繚繞下掩映著的梅里雪山。 她問衛航:“你來德欽干什么呢?” “來看山?!彼噶酥覆贿h處,云霧深深,白茫茫一片,“你呢,你來干什么?” 顧辛夷給了同樣的回答:“我也來看山,要畫畫,要找靈感?!彼旬嫷貌畈欢嗟漠嫿o衛航看,要衛航評價。 “我可不會看畫,我只會看圖,那種三維工程圖,或者機械圖紙,或者數據分析報表也可以?!彼斐鍪直葎澚艘幌?,大概是說到他擅長的領域,靦腆的性子不再束縛他,話語變多。 顧辛夷夸他:“那你一定很厲害?!?/br> 衛航陡然一下低落:“不,我不厲害,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彼f完這話,再次看了一眼雪山,向她告辭。 長廊里,他的背影第一次如此蕭條。 顧辛夷當時還算年齡小,對衛航這樣的情緒了解地并不深刻,后來她回想起來,才知道,衛航大概是事業上失意。 但能帶給他這樣失意的人,并不多。 衛航來德欽,是真真正正來看山的,他要看的是梅里雪山。 傳說中若能等到云霧退散,看到霞光掩映中的梅里十三峰,會幸運一整年。 衛航想要那樣的一份幸運。 而等到最后,衛航也沒有等到云霧散開。 向導帶著他們登山,按照規定好的路線,這條路常年有人行走,安全性較高。 誰也沒有預料到,災難會突然降臨,他們在雨崩神瀑附近被突然的大雪掩埋。 那是顧辛夷第一次看見這么大的雪,一塊塊堆積下來,她生長在星城,氣候還算適宜,未等她思量清楚,眼前就已經一片漆黑了。 老顧趕到雨崩村帶回了她,她那時候聽不見,卻看到老顧哭得很傷心,不斷地對著周圍人道謝。 在這之后,她就再也沒有見過衛航。 一切都歸于沉寂。 周遭高跟鞋的聲音噠噠噠,把她的記憶拉回現實。 她重新補了妝,腮紅打得更重一些,擋住她蒼白的臉色。 秦湛送她的口紅也被她放在包內,黑色小管上光華流轉。她想了想,最后還是把口紅也抹上了。 回到婚宴大廳,侍者穿梭著送上佳肴,悠揚的鋼琴聲從舞臺旁側流瀉出來。 衛航帶著換了一身旗袍的新娘向來賓們敬酒,他拿了玻璃杯,里頭是滿滿當當的白酒,他說了一些感謝的話,之后就在賓客的哄聲中一口悶下了一杯白酒。 賓客們稱贊他的豪爽。衛航咧開嘴笑,絡腮胡子隨之抖動。 敬完一桌,衛航和新娘繼續去另一桌敬酒。他走得很慢,腿部僵直,但他的酒量似乎很好。 從一個只會喝旺仔牛奶的文質學生變成喝白酒面不改色的老練青年,統共只花了三年。 顧辛夷默然走回座位上。 秦湛見她回來牽住了她的手。 “好涼?!彼f,言罷就把西裝外套脫下來披在了她的肩頭,又用雙手搓著她的手。 顧辛夷抿抿唇,低下了頭。 怎么會不涼呢? 她連心都涼透了啊。 衛航最后來到這一桌,此前他已經來過一次,這時候是來敘舊的。他拎了一大瓶酒過來,落座在陸教授邊上,新娘沒有跟來。 衛航沒有說話,先對著陸教授喝了一大杯,教授嘆了口氣,也拿起酒杯喝酒。 “以后好好的過日子吧?!标懡淌诘?,卻怎么也掩飾不住語氣里的惋惜。 雪山雪崩,她是遇難者,喪失右耳聽力,衛航比她更不幸。 但日子總要過下去。 衛航沉默了一會后轉過來再和秦湛喝酒,顧辛夷看著衛航的絡腮胡子心中百感交集。 秦湛沒有拒絕,他叫服務員拿了更大一些的玻璃杯過來,和衛航對飲。 兩人一直都沒有說話,悶聲喝著酒,滿滿一瓶酒眼見著就要見底。 “別喝了?!鳖櫺烈男奶矍卣?。 秦湛拍了拍她的肩膀,搖搖頭:“我喝醉了你要牽著我的手,帶我回去?!?/br> 他心意已決,顧辛夷也就點頭答應了。 婚宴里推杯換盞是常事,沒有人會注意這樣的場景。鋼琴還在繼續彈奏,眾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這一桌上的學生已經悄悄退坐到另一桌上去了,只有陸教授還在一邊坐著沒有動,靜靜地不知道想著些什么。 顧辛夷稍稍用了點東西,墊了墊肚子后,問陸教授:“衛航和秦湛是因為您的關系成為好朋友的嗎?”她想知道這后面的故事。 陸教授聞聲抬頭,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又低下頭。 锃亮的白色瓷盤上反射出他模糊的輪廓。 “不是?!标懡淌诳戳丝磳γ孢€在喝酒的兩人。 “那他們怎么認識的?”顧辛夷驚訝地說,她身上還披著秦湛的外套,不禁攏了攏。 她看出陸教授在猶豫。 隔了好一陣子,教授抿了一口酒道:“衛航要是留在學校深造,現在也大概能混到講師了,在過個十幾年,也許就是教授了?!彼袷菦]有聽到顧辛夷的問話,說著其他的事情,“年輕的時候,都太傲氣了,經受不住一點挫折。不過是輸了一場比賽,就要出去散心,一散就再也散不回來了?!?/br> 這時候的陸教授有著往日沒有的深沉,他一直都樂呵呵的,說話雖然慢慢悠悠,但臉上表情總是鮮活生動的。如今他緩緩地說著話,平白多出些寂寥來。 顧辛夷聯想前因,不禁設想,秦湛應該也參加了這場比賽,最后的贏家只有秦湛。 爾后,衛航遠走德欽。 她不敢把這些話說出來,只能自己一個人默默地想著,越想越覺得就是這么一回事。 可就是因此,兩人才成為朋友嗎? 顧辛夷覺得不僅僅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