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秦湛又看了她的手好一會,才轉而將帕子放回去。 他再次關上燈躺在床上的時候,顧辛夷離他遠遠的,將被子卷起來縮成了一只蠶寶寶,手也卷在里頭,露出一個腦袋,眼睛瞪得圓溜溜的。 秦湛看了覺得很好笑。 “還睡不著嗎?”秦湛問。 顧辛夷點頭又搖頭,吶吶道:“我不想看《動物世界》了,我就是餓了?!?/br> 她有點不好意思,因為秦湛晚飯才囑咐過她多吃點。 秦湛聞言心想,她幸好沒有在他激動的時候說這話,不然他一定會有陰影的。 他又翻身起來,拿起背包翻了翻,大大小小的零食就散落下來,顧辛夷眼巴巴地瞅著他。 秦湛給她拿了一瓶酸奶,插上管子,遞給她。 顧辛夷不接,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說:“有點像你的那個?!?/br> 都是黏糊糊的,白色的液體。 秦湛想說點渾話逗逗她,可看她一臉警惕的小模樣,還是歇了這份心思。 “那你挑一個?!彼蚜闶硵傞_,顧辛夷選了個花餅。 拆了封的酸奶最后還是進了秦湛自己的肚子,他吸著酸奶,顧辛夷就在他邊上小口小口地吃著花餅,這是云南那邊的特產,各類花瓣均可腌制做餡。 顧辛夷吃東西的模樣特別惹人憐愛,像是一只小松鼠。秦湛心里癢癢的,又不能真把她怎么樣,于是把酸奶嗦地震天響,空氣在管道內碰撞。 填飽肚子,秦湛又抱著顧辛夷去洗漱,洗漱臺邊還有秦湛用來幫她擦過手的帕子,雖然已經洗凈,可顧辛夷就是覺得有味道。 這般一頓折騰,到了后半夜,顧辛夷沾了床就睡著了,直到鬧鐘在床頭滴滴響,她才迷迷糊糊地醒過來。 秦湛早已經醒來,拿著她的平板帶著耳機看視頻,顧辛夷仰著脖子瞅了一眼,才發現他看得竟然是昨晚未來得及放映的《動物世界》。 陽光從山巒起伏處照射過來,穿過窗戶,掠過薄紗,散落的光芒像是流金浮動。 秦湛安靜地看著視頻,睫毛半垂,頂端似乎也染上了一絲金色,顧辛夷忍不住在他下巴上親了一口:“早安?!?/br> 秦湛把播放器暫停,取下耳機,也說了聲早安。 這樣打招呼的方式是顧辛夷很向往的,像是老夫老妻,在清晨的鐘聲里一同醒來。 安寧中蘊藏溫馨,歲月仿佛都能在那一瞬間靜默無聲了。 顧辛夷抱著他的腰憨憨笑,問他睡得好不好。 “不好?!鼻卣拷o了一個否定的答案,還著重強調了一番,“一點也不好?!?/br> 顧辛夷驚訝,就聽到他解釋:“你晚上睡覺的時候抱著我不肯放開,總用大腿蹭我,還蹭小秦湛?!彼D了頓,道,“蹭了五次,我有點不舒服,所以睡不好?!?/br> 秦湛很喜歡數字,他喜歡用這種精準的方式度量大大小小事物,他心里像是有一把刻度尺,時時刻刻在計算。這是一個好習慣,也是一個壞習慣,視情況而定。 比如現在,顧辛夷就很討厭他的這樣一個習慣,她開口反駁:“那我昨晚還用手摸了你呢,你怎么不說不舒服呢?”話音落下,她就后悔了,臉上紅彤彤的,快要燒起來似的。 秦湛這時候也臉紅了,耳根燙燙的,但他還是把心里話都說出來了:“你摸我的時候,快感是連續的,一直到頂,會很舒服,可你蹭我的時候,快感是間斷的,會很煎熬?!?/br> 他渴望地望著她,小聲問:“你能讓我再舒服一次嗎?” 顧辛夷很想甩他一個巴掌,或者是縫住他的嘴,但她哪一項都做不到,只能翻身起來,抱了衣服進浴室更換。 秦湛嘆了口氣,又拿起平板繼續看視頻。 來蓉城是為了參加婚宴,顧辛夷提前看了天氣預報,帶了稍微正式一些的衣服。但臨到陣前,她又犯了選擇困難癥,對著衣服糾結不已。 顧辛夷決定去問問秦湛的意見:“短裙和連衣裙,哪個好看?” 秦湛抬起頭,支著下巴認認真真看了小一會,道:“都可以?!边@話里面沒有敷衍,不偏不倚。 “那你喜歡我穿什么樣的呢?”顧辛夷拎著衣服晃了晃,在身前比劃。 秦湛被她的笑容晃花了眼,又不舍得移開視線,啞聲道:“婚紗?!?/br> 他希望能看到她為他披上婚紗。 她生的好看,穿連衣裙優雅,穿短裙俏皮,各有各的美,但他想,她穿上婚紗的時候一定明艷不可方物。 顧辛夷被秦湛這一句“婚紗”撩得臉紅,眉梢上的紅痣都要飛揚了起來。 他用誠懇的話語描繪著一個未來,這是她聽過最動聽的情話。 她把衣服放到一邊,跑到他身邊親了一口,又噠噠噠跑回了浴室里。 等她再出來的時候,秦湛已經換上了黑色西裝,白襯衫領口微微敞開,帶了寶藍色的袖口,顧辛夷穿了寶藍色的針織連衣裙。 很顯然,他們在沒有約定好的情況下達成了共識。 像是心有靈犀。 * 婚宴就在度假村的草坪上舉行,藍天白云,碧樹繁花,周遭山巒聳翠,小溪潺潺。 顧辛夷挽著秦湛的手走過迎賓的花藝拱門,白色、粉色的輕紗飄揚,長長的紅毯上撒上了花瓣,兩邊是鐵藝長椅。 陸教授遠遠地看到了他們,熱情地招著手,他坐在第二排,第一排是男女方家屬。 陸教授今天也挑了不出錯的黑西裝,只是梳了個大油頭,白發閃閃發光,有些江湖大佬的氣質。他身邊還圍坐了一些年輕的男女,見到秦湛過來,也和秦湛打招呼。 顧辛夷猜想,這都是陸教授的學生。 所謂桃李遍天下,不只是說說而已。 陸教授從教多年,手上一層厚厚的握粉筆的繭子至今都沒有消退。 秦湛也對著這些學生點頭,并向他們介紹了顧辛夷,用的是“未婚妻”這三個字。 明明昨天見衛航的時候,他用的還是“女朋友”,不過一晚,身份就發生了改變。 一個夜晚可以發生許多事情。 顧辛夷想偏了一點,但她還是謹記秦湛的囑咐,矜持地和他們打招呼,淡淡地笑了笑。 她覺得,秦湛“老牛吃嫩草”這回事還是不要暴露為好。 婚禮的日子選的很巧,剛好是四月一號,公歷上是愚人節,但按照陰歷來算,今天宜嫁娶。 新郎衛航在一邊坐著,伴郎是他的同學,賓客前來打招呼衛航也沒有站起來。 秦湛給他遞了個大紅包,衛航撐著椅子邊緣起身。 “你結婚的時候我是不是得翻倍?”衛航笑著問。 人逢喜事精神爽,衛航作為新郎臉上氣色也好了許多,絡腮胡子反而凸顯了他的男人味,眼睛里帶了喜悅。 “你說呢?”秦湛說,拍了拍衛航的胸膛。 他們關系很好。 顧辛夷原想著這場婚禮上會有秦湛許多朋友,但事實證明是她想多了,堪堪衛航一個而已。 同樣是陸教授的學生,只有衛航能和秦湛平輩相處。 顧辛夷有點好奇他們之間的故事。 衛航偏頭看了看她,也對她笑了笑,笑容和煦。 顧辛夷正想細看之時,衛航又對著秦湛道:“日子定下來了?” 秦湛聞言蹙起眉頭,聳聳肩無奈道:“她還不肯帶我去見家長?!痹捓锇г刮兜朗?。 衛航大笑起來,絡腮胡子都在抖動:“對對對,我都忘了,你女朋友還沒滿二十!” 衛航很自豪,他總算是先人一步。 后頭又來了賓客,秦湛領著她先落座。 婚宴即將開始,顧辛夷卻有些出神。 她沒有和旁人說起過年齡,衛航卻知道地清楚,她轉頭看向秦湛,秦湛看著長長的紅毯,眼里有羨慕。 大概是秦湛和衛航說的吧,他們是好朋友。 音樂響起來的時候,新娘從拱門那頭緩緩走來,花童替她抱著裙擺。 衛航的新娘是一名護士,面龐清秀溫柔。 紅毯說長不長,新娘的父親把女兒的手交給了衛航,這樣一個簡單的儀式卻意味著交付一輩子。顧辛夷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老顧,她覺得老顧到時候一定會哭得稀里嘩啦的。 交換戒指之后,陸續有親朋好友上臺發言,陸教授也在邀請之列。 他是新郎的老師,德高望重。 陸教授在臺上說著話,慢慢吞吞的,衛航眼里有些眼淚。 顧辛夷聽見周遭衛航的同學議論紛紛。 他們說起了衛航的學生時代,說他曾經是陸教授最得意的門生,陸教授恨不得傾囊相授,衛航也爭氣,思維靈巧,又小心謹慎,是個做研究的好苗子。 “這也都是命?!庇心猩鷩@息,“誰知道衛航會變成這個樣子?!?/br> “才過了三年啊,衛航都老成了快四十歲。明明才二十七八?!?/br> “那他還做物理嗎?”有人問道。 “不做了,聽說是在做醫療器械方面的生意?!敝槿嘶卮?,“他聰明,家里也算有背景,做生意也算做得挺好的?!?/br> “……” 議論聲漸漸多了,顧辛夷望向衛航,想象著他絡腮胡子下影藏的是怎樣一張面孔。 儀式結束后,賓客移步正廳參加酒席。 顧辛夷趁著這功夫去了衛生間補妝。 衛生間一直是八卦滋生的場所,婚禮也不例外。 “你說玲玲她爸媽是怎么想的,就把玲玲嫁給一個斷了腿的男人呢?還長得那么老?!?/br> 玲玲大概就是新娘的小名了吧。顧辛夷心想,可她覺得玲玲和衛航很相配,至少兩人的眼神里都有對彼此的愛意。 “聽說這個衛航是在爬山的時候遇上了事故,摔斷了一條腿,也算是幸運,撿了一條命回來?!蹦觊L的女人道,“你啊,管那么多干嘛,這又不是你家閨女和人家過日子,過得好過得壞都是人家的事,瞎cao什么心?!?/br> 顧辛夷太陽xue突突的跳,耳朵后面的紋身火辣辣的,她顧不得禮貌,插話問:“什么事故?衛航爬山遇上了什么事故?” 女人面上有些僵,或許是背后說人閑話被逮住,有些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