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紀氏出身商戶丈夫又是此道高手哪會不明白這小兒的心思,眼一掃見他的手上隱隱帶著幾道傷,便生出了惻隱:“我看這個還行,要不給梅姐兒和詩詩各買一支平日里戴著玩吧?!?/br> 秦氏也已看出了少年的不易點了點頭。 小貨郎一聽有門,忙從里頭挑出一支:“這個您瞧瞧,是五朵的梅花,正襯這位姑娘的名呢?!?/br> 秦氏伸手接過了梅花的那支細看了看,當真是雕得十分精巧,再將它遞給女兒輕聲問道,“梅姐兒,你看看可喜歡?” 桂月梅接了過來拿在手里反復細看,嘴角浮出了笑顯是很喜歡:“娘,就這支吧?!彼p聲應。 少年聽她這樣說眼兒一亮嘿嘿憨笑了下,接著又挑出了一只小兔簪子:“這位小妹子看看這支吧,這是小兔子年紀小些的姑娘戴著最是好看呢?!?/br> “喜歡嗎?”紀氏問女兒。 小丫頭卻不說話,臉上沒太多表情。 小貨郎見她這般忙解釋道:“是不是覺著這兔子的樣子和平??吹降牟灰粯??這可不是一般的兔子呢?!彼噶酥竿米佑种噶酥柑欤骸斑@個呀,可是月亮里的兔子呢?!?/br> “月亮?”女孩聽到這話瞬時瞪大了眼。 “是呢,是月宮仙子養的兔子呢?!鄙倌昀^續說,還特意指了指兔子身下的那個半圓?。骸翱?,這就是月?!?/br> “月?!笔┰娫桨l地看得認真了起來。 周曉晨站在邊上對這位年輕貨郎的推銷手段暗贊了一聲,好奇心下湊過去看,小兔兒半蹲著一耳豎一耳垂,踩著的地方是斜向的四分之一弧很像一彎新月,大抵防斷尾巴略長了些正好和彎月的弧相接,雕工與后世手工自是無法比的,但勝在心思精巧,確實十分的可愛,她有些心動忍不住伸了手指在那小耳朵上來回摸了下。 施詩側過頭看了看他,抬頭對娘親道:“娘,這個我要?!?/br> 第83章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人,智商不錯情商卻低得讓人無語,顯然,周曉晨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不然,也不至于前世到死前才知道秦雨對自己的感情,一直后悔到了這輩子。 大抵連老天爺也看不下去,這才安排了高大山這么個人來點醒她。 此刻,周曉晨的那句喜歡,并不是對高大山的敷衍之詞,在看到高大山欺負施詩,會然不想其它,憤怒地沖上去打斗,在聽到高大山說喜歡施詩,心里深處冒出的酸意,還有施詩這一生只能由她要照顧的念頭,如此明顯而強烈的占有欲,她要是再不明白,那真的就是一個敲不開的榆木疙瘩了。 周曉晨總算是悟了,只是若能讓她選,她是絕對不想要這樣的悟法。 高大山在聽他說出喜歡二字時,盯著他看了許久,兩人的目光同樣的堅持,直到最后,他敗退了下來,別過眼帶著些許不甘,“桂月清,你可記住了你今天說的話,我不會再去找施詩,可要是有一天你對不起她,我不饒你?!闭f完,轉身大步走去,頭都不回。 周曉晨目送著他的背影,隨后也轉過了身,這一轉身兩人從此再無交情可言,她嘆了口氣,就算高大山說不會再去糾纏施詩,她也不會完全放下心來不去防他,而施詩也絕不可能同意,她與大山再有交往,既然已經如此,與其虛假的粉飾太平,倒不如就此陌路來得爽快。 邁開步同樣不再回頭。 周曉晨回到家時,阿爹和弟弟已經回來了,打架的事自然是瞞不住的,那桂月清一聽哥哥叫高大山打了,也不管平時和高大山如何交好,直叫著要幫哥哥討回公道。 周曉晨拿手鉤住他的脖子,又說道男子漢自己的事自己解決,這話又讓弟弟很是崇拜了一把。 事情過后,第二天,周曉晨抽了空往施家去了一回,紀氏應該是從女兒那里聽了經過,臉色很是有些不好看。見桂月清過來,先將人拉到了一邊。 周曉晨知她不放心高大山,只說高大山已經答應不再糾纏,讓她放心。 紀氏聽了之后,皺眉想了想,隨后卻不再問高大山,只把桂月清叫到邊上,低聲說道:“清哥,嬸子有話要問你,嬸子要聽你的實話?!?/br> 周曉晨見她神慘嚴肅,心認真的點了點頭:“嬸子,你說?!?/br> 紀氏想了想才說道:“昨兒的事,施詩全同我說了?!彼f到處略頓了下,眼底流露出一股子無奈來:“也虧得你及時趕到,才沒出更大的事來,不過,雖說施詩沒有被討得便宜,可畢竟這對她來說,是一個丑事?!?/br> “紀嬸,你別這么說,這不是施詩的錯?!敝軙猿棵﹂_解。 紀氏卻搖了搖頭,她嘆了口氣不在轉彎末角直言道:“清哥,這世道對女兒家嚴苛,就算這事不是施詩的錯,可惹了這樣的事就是她的錯?!?/br> 周曉晨聽了一怔,隨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就像后世女孩子遇上公車色狼,或者夜歸被人□□,總會有一些很奇怪的言論,穿得這么少招色狼不是自己惹的嘛,這么晚回家一定不是正經女人,自己不自愛哪能怪□□犯呀,很混蛋的邏輯很無恥的言論,但即便在所謂男女平等的一個世界,遇上這樣的事,仍舊會有很大的一部分聲音,會把過錯指定受害的女性,而如今的世道比之前世,對女性更加的苛責,這事真要傳出去,大山只會被說不義,但施詩面對的可能就是,不檢點這樣的評價,“嬸子,這事除了我詩詩和大山,其知道的就只有您,我連我爹娘也不曾說起過,大山應該也不會和人說,這件事不會被傳出去的,您放心?!?/br> 紀氏并不認同,她接著說道:“清哥,這天下沒有無透風的墻,我且問你,這事,你會嫌棄詩詩不?” 周曉晨連忙搖頭:“紀嬸,我說過的,這事不是施詩的錯,我哪會嫌棄她什么?!?/br> 紀氏又問道:“那若是有一日,這事被漏了出去,外人都道詩詩是個不檢點的人兒,你可還會不嫌棄?” “不會?!敝軙猿炕氐煤苁菆远ǎ骸凹o嬸,不管別人怎么說,我都不會嫌棄她的?!?/br> 紀氏卻似不信一般,“清哥,你可知道,流言是能活活將人給逼死的,你沒經歷過不曉得其中的厲害,清哥,嬸子不想聽你這一時沖動下的決定,這事嬸子也不急著要你回答,嬸子要你好好想想,想清楚明白了,再決定。嬸子情愿你想好了,哪怕是決定悔了婚事,也好過將來有一日,你受不住不要詩詩?!?/br> 周曉晨沒想到自己話說到這個程度,她還會講這些,不過細想想倒也是有理的,于是,她略想了想才再回應道:“嬸子,我曉得你擔心的,我也懂你話里的意思,嬸子,我并不是無知小兒,也不是沖動才那樣說的,流言蜚語會有怎么樣的影響,我是知道的,我還是那一句,這事不是詩詩的錯,怪不得她,這大千世界,人人都有一張嘴,不是每一張嘴我都能管住,可是,別人怎么說又關我什么事?我和詩詩打小一塊長大,她是什么樣的性子,是什么樣的為人,我再清楚不過,我不會因為別人的過錯而怪罪到她的身上,更不會因為別人的話去嫌棄不要她,嬸子,我也算是您看著長大的,我是什么樣的性子你也是清楚的,我現在說這些話,將來就一定會做到,我會娶詩詩也會好好照顧她一輩子?!?/br> 紀嬸聽他說了這么一大串的話兒,終是松了一口氣,她別的不怕就怕清哥會生出嫌棄的心思,“清哥,嬸子信你這一回,將來可千萬不要負了詩詩?!?/br> 周曉晨鄭重點頭:“嬸子,我不會負了詩詩的?!彼氐脭蒯斀罔F。 屋子里,坐在窗邊上隱隱將這些話都聽了去的女孩,又再次落下了淚。 話說完,周曉晨得了允許去屋子去找施詩,敲了敲門,打開后就看到一個和兔子一樣紅腫著眼的淚人兒垂首站在那兒,心便是一揪,只當她還因為昨天的事難受,伸手拍拍她的肩:“怎么還在哭呢,這下真的要成小兔子,看你眼睛紅的?!?/br> 女孩并沒有因他的話而破涕,只是用力吸了吸鼻子,沙啞著聲道:“月清哥,我沒事的?!闭f完,讓開路讓他進來坐。 周曉晨張張嘴,也不好多勸什么,走進去先把窗戶打開:“別總悶著,開窗透透,你人也會舒服些?!?/br> 施詩由著他弄,自己走到臉盆架子邊上,拿了巾子略擦了一下眼。 周曉晨靜靜地看著她,等她弄完了,才開口道:“詩詩,這事你別放心上了,我已經去找過大山了,”見她聽了這名身子一顫,忙又說道:“他答應我再不會來糾纏你,你只管放心,往后呀,不會再有這樣的事發生了?!?/br> “嗯?!笔┰婞c點頭表示知道又輕聲問道:“月清哥,你去找他時,他沒對你怎么樣吧?!毙⊙绢^還在擔心這個。 “沒事呢?!敝軙猿繐u搖頭:“他沒對我怎么樣,話也都說清楚了,以后肯定不會來找麻煩了?!?/br> 施詩抬頭又看了他一眼,見他嘴角邊上裂了個小口,被打的地方也已經有了青紫顏色,她猶豫著伸手,快要碰時又縮了回去:“月清哥,你身上的傷呢?還痛嗎?” “不痛,這些傷也就看著嚇人些,其實倒還好,養上幾日就好了?!敝軙猿柯柭柤?,她原本是存著過來開解小丫頭的心思來的,這會兒,反倒有些不知道說什么才好,想了想問道:“今兒,我反正也沒啥事,要不,我陪你看看醫書吧,”剛說完見小丫頭眼睛還紅腫著,又覺得看書不好,于是說道:“你眼睛兒都成這樣了,還是不要看了,”邊說邊走到桌邊,熟門熟路的給倒了兩杯水:“詩詩,去拿些果脯來,我給你說說外頭的見聞?!?/br> 施詩朝他看了一眼,還是應了一聲走了出去,出去時遇上了紀氏,“月清哥說想吃些果脯?!?/br> 紀氏摸了摸女兒的小臉,那巴掌大的小臉這會兒憔悴的讓人看了心疼,“去拿吧,我一會給你們做些甜湯喝?!?/br> “嗯,娘,我沒事的?!笔┰婞c點頭。 “沒事就好,去吧,別讓你月清哥等著了?!奔o氏輕推了女兒一下。 施詩這才緩步走到了隔間,去挑了一些果脯來。 周曉晨坐在窗邊上,看著那兩母女的互動,心里暗暗下決定,將來一定要把施詩給護好了,不再讓她受到這樣的傷害。再轉眼看了看趴在院角里的那兩只狗,細想來,高大山養的那兩只狗是村子里最兇的,所有狗遇上了都是連聲都不敢發的,何況這其中有一只是從大高那里得來的,送柴時應是聞著了熟悉的氣息這才沒叫,看來還得想著別的看家護院的法子。 就如周曉晨先前想的那樣,她對高大山起了防備的心思,無論如何都再也信任不起來了。 過了一會,施詩拿了果脯進來,與桂月清相對而坐。 周曉晨開始慢慢同她講一些外頭的事,特別說了一些女性遇了挫折卻自強不息,堅強生活的事兒,最后都以幸福完滿為結束。 施詩哪里又會聽不出說這些故事的用意,心里泛著酸又帶著暖兒。 這么兩人一個說一個聽,等紀氏端了甜湯過來,又一道喝,不知不覺大半天過去,到了中午沒有在施家留飯。 施詩送她到門口時,周曉晨轉頭柔聲道:“一會吃了飯,好好睡一覺,不要想東想西的,施詩,你只要記著,有月清哥在呢,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害怕?!?/br> 救人對于周曉晨而言,只不過是舉手之勞的事,是以,當認出來人后,除去同家人介紹了對方是自己在書院的夫子外,便也沒有再多講什么。 那葉夫子也是一個妙人,叫店小二上了水酒鄭重道謝之后,帶著人揚長而去。 這也就是一個小小插曲,誰都沒有太過放在心上,吃飽之后打道回村。 那馬車來時還算寬敞,回去就顯擠了,這一趟買了不少東西,堆堆放放中間就算要坐人也夠受的,周曉晨想著來時那縮手縮腳的滋味,想了想還是決定步行回去。桂月源見哥哥要走,他也不坐了,兩人結伴正好。 秦氏只對小兒子叮囑了幾句,把水囊遞給大兒子,倒是施詩臉上露出幾分擔心,不過,終究沒有多說什么。 兩兄弟目送馬車離去,這才一塊沿著路往回。 這會兒已是秋季,天氣很是涼爽舒服,走路倒也不覺得太累,兩人邊走邊說說話。 “哥,那個葉夫子學問大嗎?厲害嗎?”桂月源對先前見到的那位很有些好奇。 “厲不厲害我不曉得?!敝軙猿咳鐚嵉溃骸安贿^,他的學問還是很好的,咱們那兒有兩種夫子,一種是專門只教一門課業的,還有夫子是專門解答各種問題的,葉夫子就是后一種?!?/br> “學問大那不就是很厲害?!惫鹪略聪氲每杀人珠L要簡單得多:“哥,你剛才救了他,你說,他會不會幫你說說話,我聽秦陽哥提過,說書院里也有一些家里不怎么有錢的,說要有夫子幫忙說話,可以少收些束修的?!?/br> 周曉晨聽了這話一愣,側過頭看看弟弟,小家伙已經很久沒有同自己提過念書的事兒了,還當他已經不放在心上了,沒想到這小子竟一直惦記著,她一笑伸手拍拍弟弟的肩:“你忘了阿爹說過,施恩莫忘報了嗎?見人有難施以援手本就是應當的事兒,若存著圖人報恩的心思那可就不對了?!?/br> “我沒想著?!惫鹪略绰犃诉@話急忙辯解。 “我曉得?!敝軙猿恐貙⒛抗饴湎蛄饲胺降穆罚骸澳惴判?,哥不靠別人,也能夠重回書院的,咱們家會越過越好的?!?/br> 桂月源向來是聽大哥話的,有了這一句即便心里頭還是有些擔心,卻也不再其它的了,用力點點頭:“嗯,哥,我信你的話?!?/br> 小哥倆相視而笑,快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步行的速度遠不及馬車,兩兄弟到家時天色已經有些發沉,為了應節村子里家家門前都掛上了燈籠,晚上的飯還是由大房cao持,這一回不光是桂家,連同秦家與施家的人都請了過來。 大院里頭,女人們都在忙碌著,家里人口多,男人們就幫忙搬桌椅,氣氛好不熱鬧。 “月清哥,你們可算是回來了呀?!迸阃赣H一塊過來幫忙的小丫頭守在門邊,遠遠看到來人就迎了過去。 “嗯,等久了吧?!敝軙猿炕匾砸恍?,走久了人還是有些累的,她順手擦了一下額頭的汗:“我先回去擦擦臉,再過來幫忙?!?/br> 他這無心的一句話,叫施詩的小臉紅了一下。 桂月源已經習慣了有他哥在就會被施詩姐忽略的狀況,“詩詩姐,我也去擦擦?!彼鲃诱泻粜χ绺缫坏阑匚萘?。 施詩的小臉越發的紅了起來,目送著兩人進屋,她才走進小灶,取了碗將水倒入。 “清哥他們回來了呀?!惫鹪旅芬娛┰娀匦≡?,心里便有數了。 “嗯?!笔┰姂寺暎骸八麄內ゲ聊樍??!彼训购?,她這才走到母親的身邊:“娘,還有什么要我做的嗎?” “都快弄好了,你待著吧?!毕惹伴|女心神不定,才被自己打發走的,這會兒紀氏哪還不曉得她的心思,把那盤做好的桂花糕遞給了秦氏:“嫂子,這里還有啥要我幫忙的不?” 秦氏接過桂花糕將它放到蒸籠里:“沒了,咱們這頭準備的也都差不多了?!?/br> “那我帶詩詩回去收拾收拾?!奔o氏帶施詩在這里幫忙,也有幾份好讓秦家母子單獨多說說話的意思,這會兒時間也晚了,回頭要到大房吃飯,女人家總要略作打扮的。 “行,等開飯了,我叫清哥去叫你們?!鼻厥蟿傉f完,兩個兒子就走了進來。 周曉晨走到桌邊,看到擺放著的茶水不用猜她都曉得是誰倒的,伸手取了一碗喝了起來。 桂月源也跟著拿了茶喝。 施詩見他們把水喝了,這才對著秦氏道:“嬸嬸,我跟我娘先回去了?!?/br> 周曉晨聽到這話,將喝了大半的茶碗放了下來,目光正好與那將要離開的小丫頭對上,她朝她策頜首笑著表達謝意。 施詩很是聰明地領會了,總愛抿著的小嘴帶出了小小的弧,沒多說跟著母親離開了。 晚上這頓飯,依舊吃得熱鬧,桂月清在鎮子上救了葉夫子的事,也被拿到桌面上談論了一回,眾人聽后各有各的說法,有如桂月源那樣想著那位夫子能不能幫上清哥一把的,有如周曉晨那樣,并不在意這事的,還有心情復雜如桂二嫂的,不過,議論完了誰都沒有把這太當一回事。 桂家添了新丁,有了這么一個小東西,大家的注意力很快就轉到了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