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邢東沒看見房間里有陶朦的身影,于是,他迷迷糊糊的坐起身來,揉了揉腦袋,然后試著叫了她一聲,“朦……咳,朦朦?”不過他一張口,就發現嗓子居然沙啞的厲害。 邢東捏著嗓子咳嗽了幾聲,覺得有點奇怪。他隱約還能想起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不過他的記憶只停留在被陶朦踹下床的時候了,至于之后……忘了。 不應該啊,難道昨天晚上發生床上戰斗了?不過按理來說,一場戰斗下來,嗓子啞的應該是他家老婆而不是他才對…… 正想著,門被人從外面給推開,陶朦端著托盤走進來,一見邢東醒來,便挑了挑眉,然后走到他跟前坐下,將托盤放到床頭桌上,說,“醒了?吃?!?/br> 邢東一見老婆來了,立刻就笑逐顏開了,不過,這大清早的開場白也太不浪漫了,他清了清嗓子,然后特意來了個rou麻兮兮的語調,“老婆,早安?!?/br> 陶朦無奈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拿起一個饅頭塞到了他嘴里,“公鴨嗓子,別說話?!弊蛲砩险垓v了大半宿,他倒是睡得好覺。 邢東拿著饅頭美滋滋的咬了一口,然后,他順勢將身體一歪,直接就能躺在了陶朦的腿上,一邊躺著,一邊吃饅頭。 陶朦沒說話,也沒把他踹一邊去,而是靜靜的任由他躺了。兩個人的相處方式似乎總是自然而然的在發生變化,不知不覺,就這樣了。她拿起桌上的手機,解了鎖屏之后,手指便開始靈活的在上面滑動著。 邢東嘴里一鼓一鼓的,一看陶朦在玩手機,便問道,“朦朦,跟誰發短信呢?”他倒不是故意往上面去看的,只不過稍微瞄一眼就能看出來,那是個智能機短信界面,陶朦喜歡用全拼音的鍵盤打字,所以也能看出她的手勢。 陶朦專心的盯著手機屏幕,回答說,“愛的小屋的院長?!?/br> 愛的小屋是一家孤兒院的名字,陶家這些年一直在資助一家孤兒院,不過事實上,這個要求是陶朦提出來的。而對于陶家來說,做善事本很也是一件好事,再加上這些錢也不算什么,所以,也就隨她去了。 陶朦離開陶家之后,也依舊定時去孤兒院看看院長和孩子們。邢東是前陣子才知道的,所以,他也開始積極的給孤兒院贊助。陶朦雖然現在不肯回陶家,但陶家也沒有撤離對孤兒院的投資。 今天是星期日,陶朦不用去公司上班,所以也就按照慣例去孤兒院看看了。 “用不用我陪你去?”邢東打了個嗝,問道。 陶朦給院長打完了短信,然后用手拍了拍他的腦門兒,說,“不用了,你會嚇到小孩子的?!?/br> 邢東一聽,立馬做出了個委屈的表情,他嘴里的饅頭還沒咽下去,吃的兩邊腮幫子都鼓鼓的,“???” 陶朦用手輕輕拍了拍他的下巴,說,“躺著吃饅頭,別噎到了?!?/br> 邢東伸手敬禮,“遵命!”說完,他立刻坐起身來,乖乖的把嘴里的饅頭給咽了下去。不過這么一坐起來,腦袋也不暈乎乎、醉陶陶的了,他伸手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睡衣,想了想,然后笑瞇瞇的問陶朦,“朦朦,我的睡衣是你給我換的吧?” 真難得,這要擱在以前,她怎么可能動手幫他換衣服? 陶朦想了一下,她只是把他的外衣外褲和毛衣給脫下來了而已,至于睡衣,她就是直接套在他身上的。只不過這人不老實,左蹬一下又蹭一下,自己把里面的大白背心和襯褲給脫掉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辦到的…… “算是吧?!碑吘勾_實是她給穿上的。 不過邢東聽了這話,當然覺得是陶朦又在不好意思了,于是,他嘿嘿一樂,沒有吱聲,自己就偷著在心里邊美了。 陶朦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把豆漿遞給他,說,“那我就先走了,快到時間了?!闭f完,她站起身,邢東這才發現,陶朦已經穿好了衣服,包也背著,剛才大概是自己太美滋滋的了,所以沒有注意到。 “這就走了?” “拜拜?!?/br> 邢東眼睜睜的看著自家老婆出去了,她去了愛的小屋,結果連個愛的么么噠都沒給他,他哀嚎道,“老婆——” 這時,樓下傳來了嬌姨的聲音,“少奶奶,小心路滑?!?/br> 邢東,“……” 等陶朦走了之后,邢東吃飽了飯,又收拾好自己,這就拿著公文包下樓準備出門了。嬌姨看見他,便笑著說,“少爺,道上積雪了,小心開車?!?/br> 邢東點了點頭,說,“好?!闭f完,他又哄了哄寶貝兒子,然后才出門的。 嬌姨目送著邢東出門之后,心里還想,這少爺昨兒大半夜開開心心的唱《老鼠愛大米》和《青藏高原》,看來嗓子還是沒好啊…… …… 陶朦到了孤兒院的時候,院長正裹著棉襖在門口等她,陶朦連忙走上前去,說道,“院長阿姨,怎么不在里面等呢?外邊多冷啊?!?/br> 院長一見她來,臉上開心的笑容也露出來了,“沒事,我就想多動彈動彈?!闭f完,她就挎著陶朦的胳膊,兩人一起有說有笑的進去了。 到了里屋之后,陶朦跟院長說了半天的話,然后才去后院找小朋友們的,等她過去的時候,這幫小孩正在堆雪人。 陶朦向來就很會和這些小孩子打交道,再加上這些小孩中還有不少是認識她的,因此,沒過幾分鐘,一個大人加上一幫小孩子就玩在一起了。 邢厲過來的時候,剛進屋,隔著室內的玻璃窗,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幅場景——陶朦半個身體掛在已經光禿禿還堆了不少雪的樹上,她費勁的用手夠著上面掛著的一個毽子,不過因為夠不到的關系,她皺了皺眉,然后左手作出一個手.槍的形狀,往那個毽子上比劃了一下。 邢厲一愣,心里有種說不出來的不自在感……和親切感。這個動作,太熟悉了。 陶朦壓根沒有注意到邢厲在那邊看著自己,她現在也顧不到。底下一群小孩子嘰嘰喳喳的在起哄,她怎么也不能丟臉。再說了,這爬樹拿東西也算是她的強項。 屋里面,院長給邢厲倒了一杯熱茶,邢厲轉過身,然后坐到沙發上,一邊說了謝謝,一邊和院長開始說話。 院長很喜歡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既有禮貌又有修養,人也非常的善良溫和,她笑著說,“今天巧了,你們兩個人一塊來了?!?/br> 邢厲今天也是沒什么事,所以恰巧過來看看,他也沒想到能碰到陶朦,“是挺巧,我今天正好有時間?!?/br> 院長點了點頭,她看了一眼窗外還掛在樹上不肯下來的陶朦,然后語氣又有點急了,“這小朦也是的,從小到大就愛爬上爬下的,這小時候讓炭火盆燙了腿,還不消停,我得出去說說她……”說完,她還準備從沙發上站起身出去。 邢厲放下手里的熱茶,聽她這話,有些疑惑,“院長,您說什么?” 院長轉過頭,她是把陶朦當女兒疼的,所以,很多時候難免就像個mama一樣嘮叨,這會兒倒是忘了邢厲還在這里呢,“哎呀,你看我都急忘了,我這說走嘴了,小邢,你別介意啊?!?/br> 邢厲當然不介意,而且,現在有讓他更介意的事情,他連忙問道,“不是,院長,您剛才說,她小時候……被炭火盆燙過腿?” 院長一看自己說漏嘴了,有些懊惱,她是不想和別人說關于陶朦的私事的,不過,她想邢厲也不是那種傳閑話和無聊的人,所以,也就沒太大的避諱了,“哎呀,可不是,這孩子小時候就淘,走路的時候玩跳繩,結果沒注意就摔倒了,結果還正好把人家的炭火盆給踢了,現在那左邊的大腿上還落著疤呢,挺大一塊的,看著我都心疼?!?/br> 邢厲聽完這話,卻是徹徹底底的愣住了。 陶朦的左腿有塊很大的疤,這他是知道的,但是這和陶菲的說法不一樣,陶菲明明確確的告訴過他,陶朦腿上的那塊疤,是被開水給燙的。 邢厲心里突然有了個奇怪的想法,他搖了搖頭,心想這種想法居然又在腦子里出現了,分明是不可能的事情……或許,只是湊巧了而已。 不過院長這會兒卻又想起了其他的事情,她看向窗外,又溫柔的笑著說,“不過要說我們小朦啊,看著冷淡,其實跟這些孩子都溫柔著呢。她特別小的那個時候,還帶過別的小男孩回來給我看,哎呦,當時那兩個小孩子膩膩乎乎的喲,我還以為這長大之后能在一起呢……” ☆、第59章 邢厲和院長是前年認識的,那時候院長出去買過年的東西,在回去的路上,被車給刮倒了,而邢厲那時候正好開車經過,所以就連忙下車給她送到醫院去了。到了醫院之后,院長不想讓陶朦擔心,所以也就沒讓她過來看自己。不過好在她也沒什么大礙,因此很快就出院了。 院長出院之后,就對這個見義勇為的年輕人有了極大的好感。邢厲也就這么和院長熟悉了,他對孤兒院這樣的地方也有一種特殊的感情,所以到了后來,他時不時的也會過來看一看院長和孩子們。 而邢厲知道這家孤兒院是陶家出自贊助,則是在去年二月份過年的時候。那天是大年三十,他在家里吃完了年夜飯,便想去孤兒院看看,結果碰巧就看見了陶朦在大門口下了出租車,急急忙忙的往孤兒院里面走去。 后來他一問院長才知道所有事情,陶家給這家孤兒院出資維持,事實上也就是陶朦求陶譽幫的忙。所以陶家人除了陶朦之外,也沒有誰總過來探望。一般到了這種節日的時候,陶朦都會過來陪院長和孩子們,過年的時候基本就是待上幾天了。 邢厲從來都不知道,陶朦還能有這么一面。 那天,他想了很久,最終也沒有進去。而陶朦一直不知道有他這么號人,因為兩人從沒有在孤兒院碰到過,而且,院長也只是和陶朦說過一嘴,也沒告訴她姓名和具體情況,所以陶朦過后也就不特意記著了。 院長有時候會和邢厲說起陶朦,說的都是些她怎么怎么好,而邢厲也沒有特意說過自己認識陶朦,時間長了,也就這么順其自然下去了。 但此時此刻,院長口中所說的,卻全都讓邢厲震驚不已。 院長出于母親對子女的心情,所以,她絮絮叨叨的回憶著,說的也不過是陶朦小時候和長大之后的一些瑣碎的、在她心里卻無比溫暖和可愛的事情。而且,話語間還帶著驕傲之意,畢竟相對來說,陶朦和她更加親近,她也喜歡在其他人面前夸她。 而讓邢厲震驚的是,小時候被炭火盆燒傷大腿、領著陌生小男孩去見院長,還有剛才自己看到的那一幕--因為夠不到樹上的東西而作出指槍的動作……這些事情,怎么可能會同時發生在兩個人的身上? 世上哪來的那么多巧合? 積滿白雪的后院中,陶朦最終還是沒有夠到那個掛在樹上的毽子,樹上有點滑,把不住,而且現在是大冬天,樹上也不太結實,搖搖晃晃的。陶朦‘哎呦’了一聲,然后‘嗖’地一下從上面掉了了下來,結結實實的摔進了小朋友們堆的雪人里,撲了一身的雪。 “哈哈哈,大jiejie變成雪人了!”小朋友們笑成了一團,年齡大一點的孩子連忙上前去扶她。 外面明明是寒冷的天氣,卻讓人覺得溫暖成了一團。屋里面很暖和,邢厲卻覺得心里邊有點莫名的冷。 院長見他的表情有些奇怪,便問道,“小邢?你怎么了?沒事吧?” 邢厲在腦海里面整理著自己的思緒,他的腦子亂了,不對,是全都亂套了。一個詭異而奇怪的想法呼之欲出,他深呼吸了一口氣,盡量壓下自己心里邊的情緒,擠出一個笑容說,“是啊,青梅竹馬是很美好?!?/br> 他不能刻意去問一些事情,院長雖然溫和慈祥,但也是個聰明人,總是會聽出端倪來的。所以這樣隨意似的聊天,更合適。 院長是打心眼里喜歡陶朦,所以,如果有人問起來,只要不是涉及到原則性和*性的問題,院長都會高興的人家說自己這個‘女兒’,幾乎是人見人夸。 “可不是,我們小朦小時候調皮著呢,人家那個年紀的女孩子都是文文靜靜的,她就四處偷著玩。不過啊,她小時候那會兒給我帶回來的那個男孩子呀,看著冷冷冰冰的,不太愛說話,不過長的精致,聽我們小朦說,那還是她爬到別人家的院子里,偶然間碰到的,她這孩子……”院長說著說著,突然想起,陶朦上回來的時候,還說她已經有老公和孩子了,現在當著別人的面說這個,搜局并不是很好,“哎呦,不說這個了,一會兒我叫小朦進來,你們兩個也認識認識,畢竟……” 邢厲呆愣的坐在沙發上,面前茶杯里的茶水早就涼了,院長不會亂說話,因為她沒有那個必要,那么,明明是他和陶菲經歷過的這些童年往事,怎么……陶朦和別人也恰巧經歷過? 不對,也許不是和別人,也不是恰巧。 那這都是怎么回事?怎么可能呢? 邢厲臉上的表情已經僵硬到不能再僵硬了,他站起身,然后忍著心里的驚濤駭浪,對院長說,“院長,真是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一步了,突然想起家里還有點事?!?/br> 院長挺驚訝的,心想這剛才還好好和她說話的人,怎么這會兒心情好像突然變差了,她擔憂的問了一句,“小邢啊,這是怎么了?身體不舒服嗎?” 邢厲搖了搖頭,“沒事,院長,真是有點急事,我下回再來看您。您保重身體,再見?!闭f完,他就匆匆忙忙的離開了。 院長還沒等叫他,人就跟逃命似的離開了。 “這是怎么了……” * 那是很久之前的記憶了。 邢厲記得不太清楚,那間孤兒院的名字、地址,甚至連當時那個院長的長相,都已經忘得差不多了。他只是隱約記得是在哪個地區,哪個路段。 后來長大了,這件事情雖然是心里的一個難忘的記憶,但事情一大堆,也就沒那么特別去想起了。對于他和她來說,很多記憶都比這個要來的深刻和難忘。 所以,也沒有刻意再去查這家孤兒院的事情,再加上陶菲也不怎么提起,他也就不去在意了。 陶菲…… “吱——” 邢厲把車停在路邊,然后拿起手機撥了個電話,“喂,李秘書,你去幫我查一查,中山大街的一家名叫愛的小屋的孤兒院,是什么時候建立的,把資料給我發過來,還有查查有沒有舊址,如果有的話把地址也給我發過來?!?/br> 那邊李秘書說,“是?!?/br> 邢厲放下手機,隨手打開了車窗,然后,他就開始等著。車里面太暖和,暖和的讓人覺得發悶,吹吹刺骨的冷風,反而還能清醒一點。 幾分鐘之后,李秘書的郵件過來了,邢厲打開一看,越往下看,臉色就越難看,也越僵硬。 沒錯,愛的小屋,就是從前那個孤兒院! 那么,陶朦腿上的疤、爬樹時的俏皮動作、孤兒院的事情,還有院長的話…… 邢厲的腦子里亂成了一團,他緊緊地攥著手機,整個人都在顫抖著,現在窗外的寒風再刺骨,也比不上他心里徹骨的寒意。 大概很多人都會這樣,有的時候腦子里一團漿糊,有的時候卻無比清醒。有的時候想不透的事情,在某一瞬間,說想明白就想明白了。 * 陶菲坐在咖啡廳里,一邊用左手握著溫熱的咖啡杯,一邊用右手托著下巴,淡淡的望著窗外。直到邢厲推開咖啡廳的大門,她才笑了出來,然后朝他往自己這邊招手,“這邊?!?/br> 這還是兩人因為那幅畫鬧了不愉快之后,第一次出來見面。陶菲覺得很開心,她知道邢厲這個人,溫柔深情,很成熟,他是不會真的讓自己難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