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
云瑤頓時將眼嗔向他,只因這一句話,他沒刻意用內力壓低,坐在外頭的初夏必然是聽見了。 二人交談著,不知不覺就到了楊府,一下馬車,二人便將方才的話都藏回心底,收拾了心情便進了府。 因安子翩有意不讓通傳,叫原本坐在大廳看書的楊政和陪他的寧氏好一頓驚訝,剛要起身忙活,卻被他攔住,二人方要佯作責怪云瑤,安子翩便道出了事情的所有,連帶皇上今日賜婚的事,也一并說了,這熱乎乎的圣旨只怕都還沒出皇宮呢,他就已然先說了,叫二老又驚又喜,都不知該行什么禮才好,便忙叫了好些下人招呼,安子翩隧才和楊政坐下談話。 寧氏笑得都合不攏嘴了,雖然她先前害怕女兒遭受流言蜚語纏身,可后來經過相處,覺得這四皇子為人極好,又沒架子,跟自己的女兒更是登對得很,只不過她問過云瑤,得到的回答也是拒絕的,自然也就沒了心思,畢竟能多留著女兒在身邊也是好的。 如今她拉著云瑤的手走到里間,方才礙于安子翩的身份,沒太敢多說什么,如今忙問云瑤的看法,云瑤臉色泛紅,說話有些吞吐,寧氏方才徹底安心下來,十分高興。 而楊政想起關敏,就要叫下人去請了來,安子翩溫和道:“就別跟國夫人說我來了,免得又是一陣忙活,反倒叫我不安了?!?/br> 楊政見他比以往更加謙遜了些,沒有半點傲氣和架子,更是對他滿意,笑得眼都瞇成了一條線,就著人這么做了。 云瑤同寧氏出來時,正巧見飛槐扶著關敏緩步進廳來,關敏只穿了常服,拄著拐杖跨入廳中,飛槐手替關敏拿著披風,因天氣漸涼,關敏年紀大了,已經要穿披風了。 見到大廳中坐著安子翩,幾人都是被嚇了一跳,飛槐更是錯手將披風丟地了,索性反應得快,忙撿了起來扶住關敏,而關敏的面色比飛槐還要驚訝,忙要行禮,卻被安子翩眼明手快地扶住。 一陣寒暄之后,關敏才得知來意,不由喜上眉梢,對安子翩畢恭畢敬的眼神里多了絲自家人的韻味,只不過這婚事著后而辦,關敏的心反倒不太踏實。 這還沒聽說過皇上賜婚,要延遲兩年的,多少皇孫貴胄不到十四就妻妾成群了,以及冠緣由來延后,難免叫她多心了些。云瑤和安子翩各自也都瞧得出來,只不過二人對視一番,皆是想著方才馬車上的事,相視輕笑,這個中由頭,只有他們心知肚明罷了,何苦去管其他人如何想。 因圣旨未下,且禮數還得顧全,安子翩并未多留,未用晚膳便離去了,就在他走后不久,圣旨就到了,楊政一家恭敬地接旨后,全府都替云瑤開心,而初夏等人更是嬉笑了一夜,方才沉寂下來。 次日,圣旨的事就傳遍了京城,這同時賜婚兩個皇子,可是前所未有的事,而且都是郡主做王妃,傷了多少千金小姐的心,也為朝堂上的許多官員有了新的巴結對象,至少楊政的應酬顯然比往之更多了,無論他如何規避低調,仍舊逃不開許多恭賀之聲,相比較裴甫,則黯淡無光了許多,又恨自己女兒不爭氣,回府沒給裴天雨幾次好臉色,裴天雨更是在閨房中連哭了三夜,這些都是后話。 傅瀾自從在京城開了藥館后,名氣越來越高,在大夫圈中已是小有名氣,不少人還來挖她的墻角,希望傅瀾可以去自己的大醫館當大夫,可傅瀾都一一謝絕了,她的志向,是要當一個像她爺爺一樣的人,懸壺濟世。 也因此,云瑤在府中見到傅瀾的次數愈加的少,她幾乎都是早出晚歸,偶爾回府,也都是呆在院中潛心鉆研,見她這般,云瑤也是替她開心,自己便也專心練著武藝。 轉眼到了九月初一,這一日,云瑤早早地就將衣裳換好,是她特意讓香寒去衣莊做的翡翠撒花洋縐裙,梳了一個云近香髻,頭上的銀質四蝶步搖隨著她的動作清脆搖著,折射出淡淡的白光,櫻唇描眉,點點胭脂,低眉倩影間,叫人恍惚如仙女下凡。 云瑤帶著妙菡出府,妙菡便知她要去見的是誰,自己也是暗自期待著能見到暮楚,嘴角不自覺揚起了笑,云瑤見她如此,淺笑著從懷中套出一個精致小巧的盒子,遞給她道:“院子里不便拿與你,畢竟她二人跟我甚長時間,偏無這際遇和緣分,這對耳墜是我早些日子買的,今日拿給你最巧?!?/br> 妙菡萬分動容地接過,將盒子打開一看,是對白玉嵌紅珊瑚珠耳墜,精美無比,不禁眼眶泛光,“小姐待奴婢的好,奴婢都記得,唯有日日替小姐祈福,來世做牛做馬也還不清小姐的恩情?!?/br> “只要你和暮侍衛好好的,便是替我積福了?!?/br> ☆、官員名單 此|文|晉|江|原|創|網|首|發|請|支|持|正|版 主仆二人有說有笑,待到了與安子翩約定的地方,就見他早已站在那里,靜靜看著熱鬧的街市,華燈初上,他仿佛置身于外,不惹塵埃,絕美的容顏被燈籠映照著忽明忽亮,卻掩蓋不住眼底的溫情與嘴角的燦爛。 這便是她這一世要攜手的人,她心中最完美,也最優秀的男子。 他聞聲轉頭,容姿皎潔,細碎的燭光映在他白皙的臉上,仿佛覆上了一層淡金。 “生辰快樂?!彼`放了一個甜甜的笑容。曾幾何時,是他給她過生辰,而此時是她為他慶生,站在他身側的人是她,她油然而生nongnong的滿足感,原來在她心底,早就情根深種。 暮楚和妙菡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安子翩噙笑著走了過去,二人雖然在鬧市中,可相約的地方卻是街角處,人少又不嘈雜。 她將藏于袖中的絲帕拿出,兩條精細上等的絲帕柔弱輕盈,仿會隨風飄去,卻被牢牢抓在手中,他接過其中一條看了看,不覺明白了什么,笑道:“云兒的針線當真一絕,這白帕子一分為二,比之‘睹物思人’的寓意還要深刻?!?/br> 顯然,他瞧出她是用了之前他送來的白絲帕繡制的,可云瑤還是淺笑道:“不單是這一層含義?!闭f著,她將兩個絲帕重疊在一起,半舉過頭,借著月光和燈光,赫然發現兩個不同的繡樣,合在一塊儼然是一副完整的并蒂花開。 安子翩笑意更濃,握上她的手道:“云兒費心了,這禮物我很喜歡?!?/br> 云瑤見他是真喜歡,心中更是暖意,反手將他的手牽得緊了些,“帶你去個地方?!?/br> 他看著她笑了,索性由著她帶著自己游走在京城之中,所到之處,有種初次到來的感覺。京城的湖畔大大小小不下十個,不像蘇州只有一二處,云瑤帶著安子翩來到一處偏靜的亭子中,因不是過節,又逢初一,家家戶戶都在家中吃食,湖畔鮮有人來,更不用說亭子了。 看到這似曾相識的場景,安子翩不由笑得更濃了。 她見他微微笑了起來,就像曇花盛開的一瞬,使人恍惚間渾然忘了周圍的一切,心中更下了決定,將懷揣在腰帶間的信紙拿出,遞給他,恰對上他不解的目光。 她笑道:“你為我準備了兩份禮物,自然我也要費心些?!?/br> 他挑眉,揚著嘴角接過信紙,修長的手指一挑,就將信紙打開,卻是越看笑容越淡,直到全部看完,反而失了笑容,滿臉詫異道:“這些人的名字,過半是官員,其余的應該是些門客秀才,云兒怎么會知道他們?” 她的眼睛一彎,睫毛下流瀉出令人心安的目光,“你可信我?” “日月可鑒?!彼敕植粠嫘?。 “既是如此,這份名單你好生收著,無論何時,一定要記著,他們或會成為七皇子的人,或成為右相的黨派,對你百害而無一利?!?/br> 他斂眉,目光反而落在她的身上,怔怔看著她,良久道:“好?!?/br> “不用替我擔心?!痹片幧焓置嗣沧郁嫖Ⅴ镜拿?,微微一笑。他不問,是因為信任她。但他擔心她,是她阻止不了的,卻又能溫暖她的心。 “等到一切安穩后,我會把所有我知道,你想知道的,全部告訴你?!彼p輕倚在他肩上,溫聲道:“只要你那時候還想聽?!?/br> 他摟著她的肩,溫熱的氣息輕輕撲撒在她絕美的容顏上,帶著淡淡的檀香味,“無論何時,惟愿相伴一生?!?/br> 九月初一過后不久,成帝就親自主持了秋怡郡主和七皇子的大婚,陳國的事也安定下來了,安恭王正好回來,千恩萬謝成帝之后,便又是一番熱鬧,成帝還特意下旨全城休假半日,已慶祝秋怡郡主,并給七皇子賜了府邸。 一般來說,皇子之后及冠了才會賜府邸搬出皇宮,可成帝素來疼愛安子翩,且安子翩軍功赫赫,在朝堂上的表現是有目共睹,因此成帝早就賜了府邸給他,如今安耀臣這般,在榮耀和聲譽上反超過了他,一時間朝堂上下又刮起了黨派之風,就連楊政等人也是揪心得很,畢竟如今楊府已和四皇子為一家,在外自然是“四黨”,素日里低調行事,也終究會被好事人推上風口浪尖,只得一下早朝就回府。 外頭亂,但深處庭院中的云瑤卻很安心。她清楚他的為人,也明白此時安子翩最需要的,不是榮耀與爭鋒,而是收斂,他需要一段時間沉淀,并將那份名單上的人逐一除掉。 這是一項大計劃,也是大工程,這些事雖然她不盡懂,卻也明白八分,只怕過完年后,朝堂就真的不太平了。 轉眼日子過得飛快,新年過完便是元宵,因處京城,陳國與其他小國都來進貢,除了江南一帶開始鬧干旱之外,其余也算圓滿了。 一晃初春就到了,眼看著云瑤來到京城已經快一年了,小鎖也要過周歲了,而年后,楊芷柔頻頻寄信過來,語氣中充滿哀求,大抵不過是祈求楊政和寧氏能念在舊情上,將她接到京城來。 “她也太不安生了?!毕愫佒?,不由地努嘴抱怨道:“都已經不是二小姐了,還巴巴求著老爺和夫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