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
阿硯點了點頭,咬了下唇。 他到底是血rou之軀,雖則自己屢次讓他著惱,可心里其實還是對自己有一分憐憫在? 想起他曾經對自己的千般好萬般寵,心中不免感慨萬分。 以前不管如何,或許這一生這一世,他至少是個好的。 誰知道正想著時,蕭鐸卻用他那慣有的嘲諷語氣道:“活該?!?/br> 輕飄飄的兩個字,如同風中漫舞的雪花一般,就那么盈盈落下。 阿硯一怔,哦,這是什么意思? 蕭鐸冷笑:“活該?!?/br> 他微微側首,幽深的眸子鄙夷地盯著她:“難道你這種女人,不應該是活該累死凍死餓死嗎?” 阿硯望著那銳利冷漠的雙眸,半響后,她終于點頭。 “爺說得是,我這種女人,就活該累死凍死餓死?!?/br> 誰知道她這么乖巧地順著他的意思說完話后,蕭鐸不但沒有半分高興,反而是眸中越發射出刺骨的凜冽寒意,倒好像是沾了毒的冰萃子,看得阿硯心里發顫。 “我……”阿硯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手中的包袱皮,緊張地咽了下口水,防備地看著他。 他到底要做什么?臨時起意要殺了她? “快點!不然把你喂鷹!”蕭鐸的聲音咬牙切齒! 說完這個,他陡然邁開大步,如風一般往前行去。 阿硯再是饑渴寒冷,也少不得趕緊跟上去。 可憐滿包袱都是干糧,她卻不敢取出來用。 ********************* 約莫走了半個時辰之久,就在阿硯以為自己要癱倒在那里的時候,蕭鐸終于帶著她尋到了一處茅屋,并一頭鉆了進去。 阿硯略一猶豫,也忙一頭鉆了進去。 這是一個破敗的屋子,里面有鍋有灶甚至有土炕的,不過能看得出來,已經許久不曾有人住過了,里面早已經生了雜草,還有從窗外飛起來的殘雪覆蓋了窗旁的灶臺。 阿硯打量了下四周,再看看蕭鐸,明白他的意思,顯然是要在這里住下了? 她再看看那光禿禿的土炕,想著幸好自己有先見之明,帶了一床棉被的,要不然還不活活凍死在這里。 她先將包袱解了下來,把里面的棉被放到了土炕上,又開始收拾那些干糧,一邊收拾著,一邊餓得往嘴里塞了一把。 干糧凍僵了,啃得牙齒都疼,不過好吃,依然是好吃,人餓極了,吃什么都好吃。 她偷眼看了下旁邊的蕭鐸,小心翼翼地問道:“你要不要吃?” 蕭鐸漠然地望向她那糜餅,淡道:“不必?!?/br> 阿硯其實也不是非要讓他吃,不過考慮到自己性命掌控在他手里,難免要客氣下,于是又勸道:“這里也沒其他吃食,你如果不吃,萬一餓壞了怎么辦?” 蕭鐸幽深的眸子飽含審視地看著她:“你舍得讓我吃?” 阿硯臉上微紅,咬唇道:“我為什么不舍的?萬一你有個好歹,我說不得也死在這里?” 蕭鐸冷笑一聲:“算你有自知之明?!?/br> 阿硯見他不再逼問,心中一松。 誰知道蕭鐸卻走近了她,用那雙冷凝詭殘的眸光盯著她半響,只看她心里發毛。 “顧硯,我要你記住,如果我有個三長兩短,你也別想獨活下去?!?/br> “你……”阿硯咬牙,屈從道:“爺,你放心,我一定要好好伺候你的?!?/br> 蕭鐸聽此言,笑得眸子里都是嘲諷:“如果我要下地獄,也一定要拉著你一起,知道嗎?” 阿硯聽得心里一顫,不過此時并不敢說其他,只好點頭:“是,如果爺下地獄,那我就陪著爺下地獄好了?!?/br> 誰知道她說出這話,蕭鐸不但沒有半分喜色,反而是眸中冷厲:“你這張小嘴兒,真是說得比唱得好聽,若是哪個傻的,還以為你是在說真話呢?!?/br> 只可惜,以前他就是那個傻瓜。 阿硯低頭無言,到了這個時候她還有什么可說的,迎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她若是巧言能辯,反而惹怒了他呢。 此時少不得耷拉著腦袋,做出低頭認罪的模樣。 蕭鐸看著她那疲憊的小臉上,頗為無辜地低著頭,那模樣實在是再熟悉不過,曾經的她,只為了她那樣一個不高興的模樣,便是恨不得掏心挖肺啊。 現在回頭一想,真是愚蠢至極。 蕭鐸握了握拳,拳頭發出咯咯的聲音。 阿硯小心翼翼地瞅向那拳頭:“爺……” 蕭鐸自然明白她的怯意,當下冷道:“ 為了防止我忍不住直接把你殺死在這里,你還是乖乖地給我燒火,我出去尋些吃食來?!?/br> 阿硯連忙點頭。 一時蕭鐸推門出去了,阿硯從破敗的窗戶里偷偷瞅過去,去見那個黑影沒入了旁邊的山林中,就此不見了。 她猶豫了下,想著如果自己這個時候背著包袱逃命,到底有幾成勝算? 可是只略一盤算,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風雪夜,黑燈瞎火的,又是崎嶇山路,她餓了這許久,身體累得快要癱在那里,便是沒有蕭鐸,自己也未必能活著走出去,更不要這蕭鐸輕功了得,幾個縱躍都可能將自己抓回來,到時候那才叫慘呢。 當下她打消那逃跑的念頭,回到了灶臺前,先將上面覆蓋的冰雪和灰塵擦去,又見旁邊又干草,取了來塞進灶洞里。 她的竹筒中是有火石的,取出來后開始點火,很快一堆火便起來了,她趕緊烤了烤凍得發僵的手。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钡蜎龅穆曇?,陡然自身后響起。 阿硯倏然一驚,下意識地回頭看過去,卻見冷肅的面孔,漠然的雙眸,長身玉立的身形,就在自己身后,也不知道觀察了自己多久。 她頓時明白,這人明里說是要去找些吃食,其實卻藏在暗處觀察自己呢,一時想著剛才自己那想法,若是自己真敢背著包袱逃跑,他會如何? 她咬緊唇,不免后怕得厲害。 蕭鐸銳利的眸子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勾唇一個冷笑,然后轉身推門離去。 望著他再次遠去的背影,阿硯腳底下一軟,險些再次栽倒在那里。 他剛才那么一笑,真是說不出的詭異殘冷,威脅意味十足啊。 他雖然一句威脅的話也沒說,可是卻仿佛勝似說了萬千句。 這已經完全和前些日子那個如同個大孩子般寵著自己的蕭鐸不同了。 她取了外面干凈的雪來放在鍋中,蹲下身來燒著火,她不免心里低嘆一聲。 她已經分不清楚,到底是那個單純到帶著孩子氣,一門心思討好自己的蕭鐸是真正的蕭鐸,抑或者那個冰冷暴戾殺人如麻的蕭鐸才是真正的蕭鐸。 可是不管如何,他已經蛻變了。 就好像蝴蝶飛出蠶蛹,他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而這種蛻變,甚至可能還是自己逼的。 一時不免想起那個和自己在彭州城外相遇的小小少年,其實那個小小少年,根本是更稚嫩的蕭鐸??! 火苗在灶膛里燒得正旺,鍋里的冰雪融化后,漸漸地冒出熱氣。若是以往,總是要過濾一下的,如今卻講究不得那么多,阿硯拿了一個竹筒,取來少許熱水,用嘴湊過去吹氣,一邊吹一邊仔細地飲下一口,又取來了旁邊的糜餅大口啃著。 正吃著間,她聽到門外有腳步聲,看過去時,卻是蕭鐸又回來了。 她正想著這人真個疑心病,難道又回來監視自己,誰知便看到他手里拎著兩只野山雞,色彩斑斕的尾巴隨著蕭鐸迅疾的步伐而輕輕晃動著。 ☆、第76章 蕭鐸看都沒看阿硯,走進屋內,將那只尚且掙扎的山雞扔到了地上,淡聲命道:“殺?!?/br> 殺?殺誰? 阿硯心頭一顫,不過她很快明白過來,這是要殺雞! 她猶豫了下,到底還是摸索到了自己包袱里,又從中掏出一把匕首來,開始拿刀子試量著要殺雞。 蕭鐸從旁雖然根本沒看阿硯,卻仿佛將一切收入眼中,嘲諷的語氣淡淡地道:“你事先倒是準備得極好,被褥,吃食,火石,匕首,還有什么?該不會還有毒.藥吧?” 這話聽得阿硯心里涼颼颼的,她抬頭沖他笑了下,誠懇地道:“真沒有?!?/br> 以前有,以后也許也會有,但是至少現在真沒有。 蕭鐸聽此,用那雙難辨情緒的眸子看了她一眼,轉首便看向窗外了。 破敗的窗戶,有風雪呼嘯著吹進來,他站在那里,就這么定定地看向遠方。 黑暗中的山和樹是奇魅多姿的,仿佛鬼怪故事里的幻影,此時又因為這散漫雪花而越發添加了捉摸不定的色彩。 蕭鐸盯著在風雪呼嘯中動蕩的枯林,眸子微微瞇起,右手便放在了腰間長劍上。 看來總是有些人,是一定要將他置于死地的。 蕭鐸瞇起的眸子中射出凜冽的冷光。 而蹲在那里準備殺雞的阿硯并不知道原來外面已經有了異常,她先是捉住雞的腦袋,在脖子那里開了一個口,給它放血。 這山雞自然是不樂意,拼命掙扎,阿硯死死按住山雞,勸道:“我也不想殺你,可是不殺了你,他沒rou吃,他沒rou吃,就要殺我。為了我能活下去,你還是死了吧,等你死了,我給你念三遍地藏菩薩本愿經來超度你?!?/br> 那只雞后來血都流得差不多了,力氣衰竭,漸漸地也就耷拉下腦袋不掙扎了。阿硯忙趁機拿了旁邊的舊木盆,取了熱水,將它扔進去燙一燙開始拔毛。 一邊給雞拔毛,一邊在心里念經超度,待到念了幾遍,她抬頭小心翼翼地看那男人:“咱們燉雞,是不是得加點料,要不然等下我去附近采點野山菇?” 其實阿硯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了 ,旁邊應該是長著野山菇的,到時候扔進去,小雞燉蘑菇,想來味道應該不錯。 蕭鐸冷眼瞥了她一下:“我去?!?/br> 阿硯沒想到他竟然肯去采蘑菇,真不容易,他可是大爺呢。不過他這么說了他,她也不敢說什么,就此在那里低著頭繼續拔毛。 一時蕭鐸出去了,阿硯將那只雞打理干凈,扔進鍋里開始燉。 約莫一盞茶功夫,蕭鐸回來了,采了些蘑菇,阿硯望過去,卻見這蘑菇顏色上長有白色的小點,她不免接過來拿在手里嗅了嗅,卻聞到一股從未聞過的異香,不免疑惑道:“這蘑菇從未見過,該不會是毒蘑菇吧?!?/br> 蕭鐸挑眉:“你可以嘗嘗看?” 阿硯看了他一眼,頓時覺得他這話分明是故意的,她怎么可能傻到去嘗那個蘑菇啊,不過她自然有好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