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你是不是害怕我報復你?”阿硯這么猜測。 非天鷹用鷹嘴蹭了蹭她的肩膀,咯咯了下。 阿硯不免想笑,想著這鷹的心思還挺多呢。 正說著話間,便見前方湖旁站了一個挺拔的人影。 初冬時節,湖面上彌漫著霧蒙蒙的一層,周圍殘柳枯枝,寒風吹起時,蕭瑟凄冷,而那個男人,身穿一身湖藍色錦袍,負手而立,正站在湖邊,好看的眉緊緊擰著,不知道在想什么。 這兩天阿硯和蕭鐸之間一直有些不自在,如今看到蕭鐸,她也就沒上前打招呼,只是選了一塊干凈的石頭,坐在那里看看湖水。 非天鷹一看到昔日主人,那雙小眼睛頓時瞪大了,放出從未有過的光芒,用祈求的目光望向蕭鐸,仿佛盼著蕭鐸再把它要回去。 可是蕭鐸根本不曾向這個方向看過來。 非天鷹急得上竄下蹦,咯咯咯咯。 仿佛是聽到了這邊的動靜,蕭鐸微微轉首,看向這邊的方向。 非天鷹一喜,越發撲閃著翅膀,希望引起昔日主人的注意。 它這么鬧騰,阿硯自然早就察覺了,挑眉瞅了它一眼,低哼一聲:“你這么想你的主人,那就不要跟著我好啦?!?/br> 這話一出,非天鷹頓時嚇得一個哆嗦,它忙湊到阿硯身邊,用鷹嘴在她胳膊上磨蹭,竟仿佛在討好般。 阿硯抿唇,不由得想笑,心想這鷹昔日也是孤高冷傲的樣子,不曾想被痛打了一頓,竟是沒個志氣的小東西。 非天鷹在討好了阿硯后,越發偷偷地用那雙小眼睛瞅向蕭鐸。 阿硯低頭看過去,恰好看到非天鷹圓滾滾的小眼睛里帶著nongnong的哀求,那意思就是說,主人啊我受了大委屈,你快來救救我吧。 可是遠處的蕭鐸呢,根本連看都不曾看他這位昔日的寵物,甚至也許他根本不曾注意到非天鷹那委屈可憐的樣子。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阿硯身上。 隔著數丈之遠,在那殘垂的枯枝中,去看那位讓自己魂牽夢縈的姑娘,看她是不是在看自己,看她是不是還在不高興。 阿硯自然是注意到了。 他這么赤果果的目光,仿佛一把火般燒灼,自己若是距離近一些,怕是能直接被烤化了,想不注意到都難。 不過她根本沒看他,反而伸出手去,將那只身在曹營心在漢的非天鷹給抓住,直接一把掐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咯咯咯……”鷹生太凄慘了,它耷拉著腦袋低叫,連抬頭看看舊主人都不敢了。 “哼哼,看我怎么捏你?!闭f著,她故意用手去捏鷹那個彎彎的嘴兒。她隱約記得以前在草原上曾見人馴鷹,撩嘴撩水都是常見把戲。 “咯咯咯咯……”鷹很無奈地開始叫起來。 就在這一人一鷹戲耍的時候,蕭鐸邁步,來到了阿硯旁邊,看阿硯在那里逗鷹。 非天鷹哀求地望向蕭鐸,希望舊主人能把自己從魔爪中解救出來。 期盼了半響,蕭鐸終于開口了。 “它有沒有聽你話?如果不聽話,我讓孟漢繼續打?!?/br> 這話一出,非天鷹直接從阿硯膝蓋上掉了下來。 鷹生如此凄慘,它竟已淪落至此? 蕭鐸皺眉,單手將裝死的非天鷹拎起來:“怎么變得這么笨?!?/br> 非天鷹耷拉著腦袋裝死,它不想活了,這次是真得不想活了! 蕭鐸抬手掀起巨大的鷹翅膀,越發不悅:“怎么這鷹越來越傻了?” 阿硯見此,再也看不下去了,直接站起來,從他手里搶過非天鷹抱住。 “你也不用說了,我就知道,你接下來還要說,這果然是什么人養什么鷹,你會說,這小丫頭這么笨這么傻,可不就是養一只笨鷹傻鷹嘛!” 阿硯噼里啪啦說了一通,最后眼圈一紅:“我就知道你會這么說!” 蕭鐸微詫,看她不高興的樣子,連忙辯解道:“我沒有那個意思,也沒有要那么說,我只是看著這鷹變笨了,想教訓一頓,免得它惹你不開心?!?/br> 阿硯悲憤交加看他:“是啊,怎么送給我后就變笨了呢!以前可不是聰明得很么!” 蕭鐸無言以對,低頭自己想想,也覺得自己說的話有問題??墒谴藭r多說多錯,他抿著唇,竟不知道說什么了。 他甚至覺得,或許變笨的不止非天,還有自己。 阿硯見他竟然連辯解都辯解了,低著個頭,看著就一副心虛的樣子,越發覺得自己說中了他的心事。 其實現在蕭鐸對她很好,好得不得了,好得她都害怕,可是她卻依然覺得哪里不滿,總覺得欠缺了點什么。 也許蕭鐸越是對她包容忍讓伏低做小,她就越害怕吧,害怕其實有一天他臉色一變,翻臉不認人。 害怕自己又像以前一樣,割rou喂鷹最后慘遭火焚,當然更害怕自作自受,為他心痛而死。 她想起這一切,咬了下唇,將非天一股腦塞到他手里:“這個還給你,本來就是你的!” 說完,轉身就跑了。 蕭鐸見此,忙抱著鷹追上去。 “阿硯,我又哪里惹你不高興了?我沒有要說你笨!” “阿硯,我的就是你的,我已經把這只鷹送給你了?!?/br> “阿硯,我不許你跑?!?/br> 說著這個,他已經攔住了她的去路,攔腰將她抱住。 阿硯掙扎,踢腿,用拳頭捶打他,可是卻怎么也無法掙脫。 而就在這掙扎中,她又哭了。 “你欺負我!”她哭著控訴他。 “我沒有?!彼J真地這么辯解。 “你罵我笨?!彼煌f恨。 “笨的是我,我才笨?!彼闯庾约?。 “你還說我丑!”她頗為記仇。 “你丑?你怎么會丑呢,你和我娘長得一模一樣,我娘當日可是燕京城第一美?!?/br> “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你說我丑得沒人要!你嘲諷我挖苦我看不起我!”她繼續翻舊賬。 “那是我以前眼瞎!”蕭鐸干凈利索地痛罵過去的自己。 如此鬧騰了半響,她指控,他小心辯解;她罵,他做低伏小地聽著;她哭,他溫聲細語地哄著;她再指控,他再小心辯解……如此往復。 許久許久后,非天都覺得自己要睡著了,耷拉著鷹腦袋來回瞌睡,這兩個人好無聊。 最后阿硯不哭了,總算臉上有了點笑,手也被蕭鐸牽著了,兩個人就這么走在湛藍如玉的小湖旁。此時陽光灑在波紋乍現的湖面上,仿佛在湖面灑上了銀光閃閃的碎寶石。深秋時分的風吹過湖面,吹皺了這倒映了藍天的碧緞,帶來了些許水汽的微涼和隱約的桂花清香,沁人心脾,很是舒爽。 阿硯深吸口氣,望這碧藍的天,瞅了下身旁牽著自己手的男子。 雖然他年紀也不小了,俊美挺拔,出身不凡,可是最近這些時日面對自己,倒像是個孩子般。今日的這風,這湖水,還有這攜手漫步的情景,倒是讓她想起了昔日夕陽下偶遇的少年。 假如那一次,她不是在知道他是九皇子后便倉皇而逃,命運是不是會有所轉變? 這個念頭在阿硯心中浮現,不過轉瞬便消失得無影無蹤,想想那個割rou喂鷹的小尼姑吧,她后來死了,死得很凄慘。 阿硯低下頭,輕嘆了口氣:“鷹啊鷹!” 一旁的蕭鐸所有心思都放在她身上的,此時見她嘆氣,又提起鷹來,頓時擰眉:“你不喜歡這只鷹是嗎?” 說著,他略顯不悅的目光掃過了肩頭那只鷹。 可憐的鷹,原本耷拉著腦袋都要在蕭鐸肩頭睡著了,忽而間就聽到自己被提起,頓時覺得躺著也中槍,嚇得一個激靈趕緊打起精神,沖著蕭鐸討好地咯咯了幾聲。 若是以往,它這么叫,蕭鐸必然伸手去撫摸它的毛羽,然后再拍拍它的禿腦袋。但是顯然它的主人已經變了,受女色所惑,它的主人已經不分青紅皂白了。 “它讓你不高興,我就命孟漢打它?!笔掕I輕描淡寫地這么說,那語氣,頗有烽火戲諸侯只為博美人一笑的態勢。 可憐的非天,連忙用祈求的目光看向阿硯。 阿硯也有些懵,心道這話題怎地轉移得如此之快,待看到非天可憐兮兮的眼神,頓時無奈,她同情地抬手摸了摸鷹腦袋:“我很喜歡非天,你不要打它了??纯催@可憐的小東西,都快嚇壞了?!?/br> 非天聽到這話,小圓鷹眼睛頓時充滿了感激,幾乎都要流下淚來的樣子。原來新的主人對它還是不錯的! 蕭鐸抿唇,低頭看著她,沒說話。 她可能還在生自己的氣,至少不待見自己的,所以剛才雖然牽著手,但是總覺得對自己疏遠冷淡。如今呢,她伸手去摸自己肩膀上的鷹,這個姿勢讓她幾乎是半靠著自己。 兩個人距離太近,自己的長發被風吹起,就那么輕輕吹拂在她的面頰上,和她腮邊的細發絲絲縷縷地交纏,在空中猶如水波般搖曳出柔美的姿態。 低頭望著兩個人交纏的發絲,他胸臆間泛起異樣的酸疼,一時不由得伸出手來,小心地去觸碰那縷發絲。 微涼的手指捏住了吹拂在腮邊的秀發,里面有他的也有她的,修長好看的長指輕輕捻住,半響后,才悵然若失地放開。 “阿硯?!彼蛦〉穆曇粼谒呿懫?,微灼的熱氣在她鼻端縈繞。 “嗯?”她若有所感,微微低頭。 “人真得會有前世今生嗎?”他語氣中帶著些許茫然的疑惑。 “???”阿硯微震,仰臉看他,入眼的卻是他眸底清晰可見的迷惘。 “如果真有前世,我們一定認識?!彼鴥蓚€人交纏的發絲,喃喃地這么說。 他還真猜對了……阿硯重新低下頭,咬牙,暗暗心塞。 “你一定是我愛之刻骨的……”他若有所感,不免遐想,就這么啞聲說道。 “停!”阿硯連忙制止,她可不想讓這個人在這里遐想,都是假的,都是騙人的!什么幾世情緣,那都是美好的想象。 現實是那么殘酷。 作者有話要說: ☆、第53章 這一日何小起因想著晚間的膳食,便專來找阿硯,聽下人說起應是來湖邊遛鷹,便特意到了湖邊,誰知道遠遠地看過來,卻見兩個人影緊緊偎依在一起,不由得喉頭一澀。 當下不敢上前,仔細看去。卻見九爺本就身材挺拔修長,如今一襲湖藍色軟緞長袍,黑發不羈地在風中飄揚,肩頭又蹲著那只非天鷹,越發顯得玉樹臨風俊美異常,猶如天神下凡一般。而就在他的懷里,身形嬌小的阿硯偎依在他胸膛上,兩個人一忽兒大聲說笑著,一忽兒又低下聲去不知道竊竊私語什么,偶爾間阿硯不說話了,九爺竟是抬手摸摸她的頭發,俯首下去,溫聲細語地不知道哄著什么。 雖是離得遠,并不能看真切,可是九爺何等殘冷之人,如今摟著那嬌小的姑娘,神態間竟是難得的寵溺,這都是隔了老遠也能感覺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