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蕭鐸見她這樣,眸中泛痛,抿緊唇,他強忍下上前的沖動,壓抑下恨不得將她摟在懷中的渴望,硬生生地憋在那里,盡量放柔了聲音,耐著性子解釋道:“阿硯,我并不是要把你如何,只是生氣你去喂何小起吃菜,那分明是你做給我的,為什么讓別人吃,我更不喜歡你去喂他,你只能那樣喂我?!?/br> 盡管語調輕柔,可是里面依然透出濃郁的酸澀和不滿。 阿硯細白的牙齒死死地咬在嬌嫩的下唇上,尖銳的疼痛讓她慢慢從剛才恍惚的驚恐中恢復過來,眼前的濃煙逐漸消散,耳邊的鳴聲漸漸褪去,她看清了眼前的人,聽到了他充滿醋意的聲音。 緊緊地握住拳頭,她壓抑下渾身止不住的戰栗。 一點點告訴自己,他并不是要殺自己,也并不是要生氣,他只是看到自己喂何小起吃了東西吃醋了,不高興了。 臉上逐漸恢復了血色,神智開始清明,她依舊緊緊咬著唇,盯著眼前的蕭鐸看。 蕭鐸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只是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她的神情,不著痕跡地上前,半蹲下挺拔的身形,歪頭去捕捉她臉上每一絲神情。 看著她一言不發,怔怔地站在那里,眼中的淚要掉不掉的,好像頗為委屈的樣子,他是越發歉疚。 “我……我并不是……”蕭鐸擰緊眉頭,拳頭握了又松開,最后終于艱難地讓步:“阿硯,只要你解釋清楚剛才你為什么喂他吃菜,我就不生氣了?!?/br> 阿硯耷拉著腦袋,一句話都不想說。 她其實比誰都明白,剛才他發火了,距離滅頂之災之差一步之遙。 現在他只是一個皇子而已,將來登上帝位,那樣的怒火之下,不知道多少人遭殃呢。 “阿硯你說話??!”蕭鐸看她無精打采地不說話,語氣中竟然有了些許祈求的意味。 可是阿硯現在不想說話。 說一說她剛才差點以為自己要喪命于虎口之下嗎? 蕭鐸見她這樣,握了握拳,一咬牙,艱難地再次做出讓步:“阿硯,我不生氣了。我也不問了,你不要不高興了好不好?” 阿硯抬起頭來,黑白分明的眸子看了他一眼。 其實她還是不太懂他,縱然猜出他對自己產生了男女之情,處于類似動物的發情期,且發情對象就是自己,可是那又如何? 這種發情時的錯覺會改變一個人的本性嗎? 阿硯想不明白。 在阿硯看來,她只是納悶地看了一眼而已。 可是在蕭鐸看來,那雙眸子卻是疏遠的漠然,就好像阿硯根本不認識他,只是看著一個陌生人般。 這讓他有些受不住了。 胸臆間泛起尖銳的疼,疼得他無法控制自己。 他上前捏住阿硯的手,低啞地祈求道:“阿硯,別生我氣了,好不好?” 阿硯仰起臉看他,卻見他俊美的臉龐上滿滿的失落,昔日清冷深邃的黑眸中,此時竟是自己輕而易舉便能捕捉到的歉疚和擔憂。 這個時候的他像個做了錯事的大男孩,在自己面前低聲祈求,仿佛任憑自己予取予奪。 可是阿硯心里卻沒有太多歡喜。 她會相信一只兇神惡煞在自己面前伏低做小嗎? 怎么看怎么覺得不真實。 她低頭想了想,到底還是道:“我是怕你不喜歡吃辣,所以讓何小起嘗一嘗,他更明白你的口味?!?/br> 蕭鐸聽得這個,愈發歉疚,伸手將阿硯抱在懷里,低聲道:“是,我現在明白了,你是為了我,才讓他嘗的,是我剛才錯怪了你,你不要生我氣好不好?” 阿硯推開他:“我沒有生你的氣,我只是剛才有點害怕?!?/br> 她仰起臉,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地凝視著他,直言相告:“我怕你殺了我,我很怕死?!?/br> 蕭鐸聽得這話,一怔,看她那清澈仿佛倒映了藍天的眸子中,那么坦然的害怕,他心口那里便狠狠地一個抽疼。 她怕死,她膽小,而自己剛才嚇到了她。 她甚至以為自己會殺了她。 蕭鐸抿緊了唇,微微皺起眉,沉默地望著阿硯好半響,最后終于定定地道:“阿硯,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會害怕,可是我可以向你發誓——” 阿硯好整以暇地看他。 蕭鐸唇邊掠過一絲苦澀,他低啞而堅定地道:“我發誓,若有一日我傷了你半分,便讓我嘗試萬蟻噬心之苦,讓我死無葬身之地,讓我永世不得超生?!?/br> 他的聲音低啞中透著讓人心顫的凄冷。 阿硯聽得這話,驀然一震,不由得再次抬頭看過去。 夕陽余暉從菱格窗欞里灑進來,將這廚房沐浴在淡紅色的光芒中,而此時的蕭鐸,俊美的臉龐因為背著光,神情難辨,幽黑的眸子深沉到讓人怎么也看不懂。 阿硯細細地品味著他剛才說出的話,那帶著凄冷意味的誓言。 他說,若是傷害自己半分,他便會嘗試萬蟻噬心之苦…… 這句話,自己竟覺似曾相識,仿佛哪一世,哪個人,曾在自己耳邊說出這樣的話。 可是她卻怎么也想不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第52章 自從廚房蕭鐸發火之后,兩個人之間倒是莫名冷了下來。 她其實一直有些無精打采,總覺得提不起勁來。蕭鐸呢,說出那番話后,他好像也有點在躲著自己,甚至都沒有再敢正眼看自己一下。 這一日她正無聊著,卻是想起非天來,不免有些記掛。上一次不知怎么它就直接暈死過去了,后來鷹奴請了大夫來看,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如今倒是想過去看看一看它。當下她直接來到了非天所在的院子。 這個時候非天正蹲在一棵光禿禿的樹上耷拉著翅膀閉目養神。 聽到動靜,一睜眼,它看到了阿硯,頓時一個激靈,險些從樹上掉下來。 阿硯見它竟是站都站不穩當了,不由納悶地看它:“非天,你這是怎么了?真生病了?” 旁邊的鷹奴上前,忙跪著道:“姑娘,剛才已經檢查過了,非天沒有生病?!?/br> 阿硯愈發不解了:“沒有生病,它怎么老打哆嗦呢?!?/br> 鷹奴擦了擦汗,無可奈何:“它之前還好好的,就是看到姑娘您,才開始打哆嗦的?!?/br> 阿硯微詫,詫異過后,她忽然明白了:“你竟然害怕我?” 非天鷹將腦袋縮在脖子里,怎么也不敢看阿硯。 阿硯倒是難得有了點好心情,招招手,笑著道:“鷹,現在你的主人把你交給我了,我就是你的主人,我不會傷害你的。放心好了,趕緊下來,落到我手上來?!?/br> 非天鷹依舊縮著腦袋,根本不下來。 阿硯見此情景,靈機一動,故意道:“你如果不下來,我就去找九爺了,我要告訴他——” 話音未落,非天鷹咯咯叫著,嗖的一下從樹上沖了下來。 “哈,你這么怕他啊?!卑⒊幎紫聛?,溫柔地摸了摸非天鷹的禿腦袋:“不用害怕,我會保護你的?!?/br> 話音剛落,她就愣了下。咦,這話怎么這么耳熟,可不就是之前蕭鐸對她說的嗎? 她自己也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將瑟瑟發抖的非天鷹抱起來。 “之前你的主人還說要吃鳥蛋,后來鳥蛋鵪鶉都被他自己給摔地上了,非天,你會下蛋嗎?”她隨口這么問。 非天鷹一聽這話,圓又小的鷹眼里都是驚悚。 一旁的鷹奴忙恭聲道:“姑娘,它是一只雄鷹,不會下蛋?!?/br> “喔,原來是一只雄的啊?!卑⒊幤鋵嵤怯行┦?。 “咯咯咯?!狈翘禚椂哙铝艘幌?。 阿硯摸了摸它的鷹爪,不由得問:“那你會干什么?我看你以前跟著九爺,就一直閉目養神?” 那個時候可真是跩得二五八百的樣子,狐假虎威吧。 可憐的非天鷹低頭想了想,忽然就撲閃了下翅膀。 它長得體型頗大,如今伸展開翅膀,在湛藍的空中翱翔幾圈,劃出了優美的姿勢。 “非天,你這是做什么?”阿硯困惑不解。 “姑娘,它這是在……跳舞?!柄椗珨Q著眉頭觀察,猶豫半天后,終于下了這么一個結論。 “跳舞?”阿硯恍然,敢情自己剛才的話讓非天鷹不堪受辱,才要跳舞以表明自己并不是什么都不會干?! 阿硯滿意地看著翱翔天際的非天,心里一動,便干脆招手道:“非天,回來吧,不用跳了?!?/br> 非天果然一個盤旋,在空中發出一聲長鳴后,急轉直下,撲閃著翅膀落在了阿硯面前。 當它落下的時候,鷹嘴里竟然叼著一朵不知名的小花。 它仰起鷹嘴,圓溜溜的小眼睛看著阿硯,那個樣子仿佛在說,給你了。 “哇,你還會摘花!”阿硯喜出望外,蹲下來把那只顫巍巍的小花從非天口中取下。 “原來你還有這等本事?!卑⒊幵桨l憐惜地摸了摸非天的禿頭。 一旁的鷹奴呆了好半響后,終于抬起手來,無奈地擦了擦汗。 想當初,這只非天鷹,那是何等的英姿傲骨??! 如今,淪落到這么一個小姑娘手里,竟然就學會了跳舞學會了摘花…… 可是阿硯渾然不知鷹奴在想什么,她讓非天落在自己的肩膀上: “我聽說鷹都是要遛的,咱們在這院子里走一圈吧,我要遛鷹?!?/br> 非天鷹一聽這話,馬上乖乖地收起翅膀,落到了她的肩頭。 阿硯當下帶著非天鷹,大搖大擺地在后院逛。 早先時候這后院也是花紅柳綠小橋流水的,如今入了冬,秋風一吹,疏柳枯楊樹立在衰草枯葉之間,多少有些荒涼之氣。此時天高云闊,遠山朦朧籠罩著一層似有若無的霧氣。 阿硯一邊散步一邊和非天說話。 “你好像很怕我呢,為什么?”阿硯其實覺得有些無辜,打它的是蕭鐸,又不是自己。為什么它見了自己,倒像是自己見了蕭鐸那樣怕呢? 非天鷹縮縮腦袋,耷拉著翅膀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