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韓大白,何小起?!卑⒊幝柭柤绨?,這么建議他。 “九爺現在就愛吃你做的飯??!”柴大管家腆著臉笑,他心里苦。九爺吃不好飯,心情就會不好,心情不好了,打人殺人都是有可能的,到時候說不得連他這個老人家的老屁股都要受委屈。 “何小起天天看我做飯,他早就學會了,讓他去做吧?!卑⒊幒敛豢蜌獾乩涡∑痦斿?。她才不要給蕭鐸做一輩子飯呢,到時候做著做著說不得就把小命賠進去了。 “何小起……”柴大管家愁眉苦臉打算繼續說。 “我走了,柴大管家,后會有期!”阿硯不容分說,沖他一笑,背著包袱趕緊出發了。 柴大管家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泛起一抹無奈的苦笑。 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 阿硯走到大門口的時候,發現夏侯皎月已經候在那里了。 在她身后,是一輛寬敞豪華的翠幄清油車,而在她手里,還拎著一個包裹。 “夏侯jiejie!”阿硯開心地跑過去。 說實話來到這府里幾個月,她最喜歡的就是夏侯皎月和韓大白了,可惜后來她得了蕭鐸的寵,韓大白可能覺得沒了面子,便一直有些疏遠她。而夏侯皎月呢,分明是蕭鐸身旁的女人,看起來對自己也沒有嫉妒厭惡排斥之意,反而處處幫著自己照料自己。 如今阿硯看著夏侯皎月,簡直是像看到自己jiejie一般親切。 夏侯皎月看她心無城府地笑,也便抿唇笑了。 “如今天涼了,我看你平日穿的衣衫不過那兩件,恰好前幾日命人給你做了新的,還沒來得及給你,如今正好帶回去家里穿。另外馬車里還放了一些點心rou干?!?/br> 阿硯聽得連連點頭,感動不已。 夏侯皎月抬頭望了望天:“時候不早了,你早點回去,記得過兩日我會派馬車去接你?!?/br> “才兩日就要接我回來嗎?”阿硯聽得有點失望。 “這是爺說的,最多兩日?!毕暮铕ㄔ戮徛鴼埲痰卣f出九爺那邊的指令。 “喔,好吧?!卑⒊幵九d奮的小臉都耷拉下來了。 夏侯皎月看著她這個樣子,想笑,笑過之后,又嘆了下。 而阿硯現在自然無心理會夏侯皎月的心思,她樂顛顛地上了馬車。 這個馬車還真寬敞舒服啊,一看就是燕京城名家制造,走起路來也不會像鄉下的牛車那般顛簸不停。 阿硯開始是坐著的,后來干脆拿了一塊蓮花酥來吃,一邊躺在那里。 就在這馬車的顛簸中,她開始去琢磨這件事接下來該如何進行。 她和蕭鐸,不是她死,就是蕭鐸亡,就是這么簡單。 上輩子她摟著那個冰冷的身體,救了他的性命,反過來他是怎么對待自己的呢?自己就是那割rou喂鷹的佛陀,就是那將凍僵的毒蛇藏在懷里的農夫。 她這次是真得沒有一絲一毫的善心了,那對于她來說是奢侈品。 她只要蕭鐸死,怎么死都可以。 只有蕭鐸死,她才會開心。 那么該怎么讓他死呢? 看來下毒是不太可能了,也許這個蕭鐸體質特殊,根本不是區區斷腸草能毒死的。 阿硯苦苦冥思,認為自己集合七生七世的智慧,一定能想出一個更好的辦法來。 誰知道她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等到一覺醒來的時候,馬車已經進村了。 他們牛樁子村平時哪里輕易見過這等豪華馬車啊,更別說這么貴氣的馬車還直接進了村子那顛簸不平的小土道。 村民們沸騰了,紛紛猜測這是哪里的貴人來了,連里正都跑出來,穿戴整齊,說是要拜見貴人。 就在人們的萬分期待中,馬車一路塵土飛揚,來到了阿硯家門口。 阿硯的父親顧三碗,母親陳翠花,還有弟弟顧墨,都驚得說不出什么話來了。 阿硯笑盈盈地撩起簾子,下了馬車。 眾人都是一驚,卻見阿硯烏亮的秀發上插著一根玲瓏剔透的喜鵲登梅簪,身上則穿著白絹長裙并醬紅軟絲罩衣,外面還披著一件孔雀綠翎裘,蹬著寶云雙蝶羊皮靴。這一身穿戴,在他們鄉下人看來真是富貴味十足,都是他們平日里見都沒見過的。 一旁的彭二嬸瞪大了雙眼:“阿硯,你竟沒死?” 阿硯看到了爹娘弟弟,欣喜地一下子撲過去。 “爹,娘,阿墨,我回來了!” 阿硯娘陳翠花一下子上前,將阿硯摟在懷里,心肝寶貝地哭: “阿硯,娘這些日子悔死了,不該為了貪圖那十兩銀子,讓你彭二娘把你送去給人家當廚娘!原本只以為你回不來了,這幾日正商量著,給你弄個衣冠冢埋了呢?!?/br> 阿硯爹這些年身體不好,如今不過硬撐著出來罷了,此時他見了女兒,也是激動,眼里也幾乎落下淚來:“也曾去那府里去打探,怎奈咱們這身份,竟是連那大門都入不得,想打探消息,給對方些碎銀子,人家也不收的?!?/br> 偏生那彭二娘還詳細地說了這府里是如何如何陰森恐怖,以及那戴了鐵面具的牛頭馬面是怎般唬人,又是她如何逃得小命,只說得他們一家人心中惶惶,只以為永遠見不得阿硯了。 阿硯想想自己險些沒了性命,如今又遇那瘟神惡煞蕭鐸,還不知道以后會如何,不由得也悲從中來,抱住了自己娘親大哭一場。 其實雖然這個娘親最初見她,依舊是那句千篇一律的“這孩子可真像她爹”,但是這些年來,爹娘對她的疼愛,已經讓她模糊了前世許多事,真心地把自己當做他們的兒女。 正哭著,卻聽旁邊的顧墨道:“外面風大,jiejie剛回,還是先回屋去吧?!?/br> 阿硯淚眼看了看自己的弟弟。 顧墨比自己小三歲多,如今十一了,正在私塾里念書,去年才考了秀才,生得清秀高挑,乍一看倒像是個十三四的小少年模樣。 他素來寡言,不過卻極為懂事體貼,對自己這個jiejie更是照顧有加。 她撲過去抱住弟弟:“嗚嗚嗚,阿墨!” 險些生離死別??! 八輩子了,她還沒遇到過這么好的弟弟,今生有幸,得這么個弟弟,似乎死了也是值得的。 顧墨十二歲,年紀也不小了,鄉下雖然并不如城里大戶人家那般計較男女大妨,可是到底顧墨是個小少年,臉皮薄,如今被jiejie這么抱住,不免臉上一紅,不自在地道:“姐,先進屋吧?!?/br> 阿硯爹娘也一疊聲地說進屋,當下一家人才進去。 待到進去了,阿硯娘取了早已煮好的熱湯水,一家人喝著,這才說起別后的事來。 阿硯少不得將在蕭鐸府中的事都一一說了,只省略了自己被蕭鐸欺負的那些事:“如今這府里的主子最愛吃我的菜,是以我頗受尊重,不但給我銀錢,還特意命馬車送我回來?!?/br> 這么一說,阿硯也算是榮歸故里衣錦還鄉了? 阿硯爹娘一聽這個,自然欣喜萬分,原本以為沒了個女兒,如今卻是一身富貴地回來,哪里能不高興呢,于是越發拉著阿硯問起詳情。 顧墨倒是不怎么說話,安靜地坐在一旁聽父母jiejie說。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嘩啦啦進來一群人,探頭探腦的,好奇地打量過來,其中更以牛里正和彭二娘為首。 阿硯爹娘見此,少不得招待他們進來。 這彭二娘一進來,打量的眼睛溜溜地朝阿硯身上轉,最后盯著那首飾酸溜溜地道: “阿硯在那貴人府邸可真是富貴了?!?/br> 彭二娘的女兒叫彭阿嬌的,往日里也是和阿硯一起長大的,自恃美貌,如今看阿硯去了趟什么府邸,竟混得這么一身,看那喜鵲登梅簪,哪里是普通人能用得起的,不說村里,就是鎮子上有錢人家姑娘也未必就比她這一支好啊。還有她那一身綾羅,都是她這輩子摸都沒摸過的好料子啊。 更兼阿硯臉上光彩照人,一看就是在貴人府邸養得好,整個人都看著越發滋潤了。 她很不是滋味地道:“阿硯,你那綠油油的大裘,這是主家送你的嗎?還是借的???” 想想就不對勁,不過個小小廚娘,怎可能主家就送這些? 阿硯倒是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自從蕭鐸讓眾位丫鬟表演了□□之后,柴大管家是使勁地巴結自己,什么好東西都往自己這里送??伤睦锬睦锟吹眠M去這個,不過是隨手扔在一旁,今日也是隨意扯了幾件穿戴上罷了。 如今阿嬌問起這些,她是頗有些莫名,便隨意道:“只是穿穿而已,哪里就是我的了?!?/br> 也許明日個她就和那個蕭鐸分道揚鑣了。 阿嬌聽了這個,仿佛松了口氣,不過那雙眼睛,可是沒離開阿硯身上的孔雀綠翎裘。 就在此時,牛里正便打著官腔問起來:“阿硯在那貴人府邸,到底是個什么見識,給牛伯伯說來聽聽?” 顧家是這個村子的外來戶,幾代單傳,平日里可沒被這位里正看在眼里過,如今牛里正不但親自來到他們家,還自稱牛伯伯了。 阿硯心里好笑,不過她一個女孩子家家的,當下也不說什么,就是抿唇低頭不言,做出沒見識不會說話的模樣。 反正村人都知道她傻,繼續裝傻就是了。 這牛里正和其他眾人圍觀著顧家,聽了阿硯在貴人府邸的種種經歷,不免贊嘆不已,又極為羨慕,甚至還頗有幾個提出,想讓阿硯提攜一下,他們也要送兒女去貴人府邸做事。 阿硯少不得裝傻充愣。 待到一眾人等都送走了,顧家這才有了消停的時候,阿硯娘自去做飯,阿硯爹身子一直不好,再者最近阿硯不見了,他心里擔憂,身體消耗得厲害,如今早早躺炕上歇息去了。 一時堂屋里只剩下了阿硯和弟弟顧墨。 阿硯少不得問起來:“爹爹怎么身子不如前了?” 當初拿了那十兩銀子,不是說可以好生看病了嗎? 顧墨手里握著一卷書坐在門口借著外面的日頭看呢,聽到jiejie這么說,眸中閃過黯色:“爹爹一直不肯去看?!?/br> 他只說女兒沒了,這十兩銀子是賣女兒錢,用不得。 阿硯略一詫異后,望著顧墨,陡然明白了原因。 她走過去,安慰地拍了拍顧墨的腦袋:“我回來了,爹爹肯定會去看病了!” 一時她低頭看了看顧墨的書,卻是四書五經中的《中庸》,便隨口問道:“你最近讀書如何?” 顧墨搖頭:“我沒去?!?/br> 阿硯蹲下來,和弟弟面對面,看著他那清秀的眉眼中浮現的憂慮之色,不免撲哧笑起來:“多大點事呢,這就愁得你連私塾都不去了。既然我都沒事,你明日趕緊去,將來若是考個狀元,我還要當狀元jiejie呢?!?/br> 顧墨抬頭,看到陽光灑在jiejie那白凈的小臉上,照進她清澈的眸子里,那眸子里便是神采飛揚。 明明看上去一切都好呢,顧墨卻隱隱覺得jiejie有事瞞著自己。 他垂下眼眸,淡淡地說:“jiejie,如果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告訴我?!?/br> 阿硯眨眨眼睛,笑,笑得調皮而無辜:“我能有什么事呢……” ************************ 當夜阿硯是和自己娘睡的,母女兩人頗說了一些話,以至于第二天早上阿硯醒來的時候才發現,娘已經出去廚房忙乎了,炕上就剩下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