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高曖先是一愕,隨即撇撇唇,含笑白了他一眼。 “臣何時騙過公主?后院真的有螢蟲?!?/br> “???這怎么會……” “左右殿后已無人罷手,公主若是不信,可隨臣過來瞧瞧,便知真假?!彼f著袍角一拂,閃過身來,做了相請的模樣。 這數九寒天的,怎么會有那盛夏時節才有的景象?說不得又是他在故弄玄虛,騙自己過去,不知打些主意。 可聽他言之鑿鑿,卻又不像作偽的樣子,莫不是世事反常,真有這般奇景? 她將信將疑,此時倒也不怕他生出什么古怪,好奇心起,當下便從揭被下了床。 徐少卿拿了外氅與她披了,拉著那溫軟的柔荑緩步來到窗前,又附耳聽了聽,這才將那紅漆扇板輕輕拉開來。 夜風習習,頗有些寒意,拂在臉上倒讓人覺得清爽。 天色尚好,一輪弦月當空,銀亮的光灑下來,襯著星閃萬點,將這夜色照得格外迷離。 高曖正有些沉醉,冷不丁他將手一抬,指向那不遠處的高墻邊。 “公主看那里?!?/br> 她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瞧,昏暗中模模糊糊,什么也瞧不清楚。 “哪里有?” 話音未落,忽然間,就見一點泛黃的亮光從碎石矮叢中竄起,飄飄然的上下舞動著,像一盞微縮的燈火,又似是猝然墜落的星辰。 她只驚得目瞪口呆,不由輕呼道:“原來真的有!” 徐少卿偎在背后,雙臂擁著她道:“臣聽聞,有的螢蟲若是窮盡一夏仍未得伴,也不愿就此死去,要強撐過秋,直到尋見那命中的伴侶才肯罷休。倘若有人見到秋日的螢蟲,便會心想事成。如今眼前這蟲竟挨到了這般天寒地凍之時,實在是難得?!?/br> 高曖聽他說得凄美,不能不心有所感:“是啊,這蟲也是可憐,想是此生再難尋到相伴的,這般孤零零的活著,該有多難受?!?/br> 嘆了一聲,又道:“‘緣’只一字而已,卻是世間最難求的東西。感謝上蒼,至少讓我比這蟲兒幸運多了……真盼著咱們能永遠像現在這樣,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再也不必分開?!?/br> 徐少卿聽得心中怦然,驀地里涌起一股沖動。 他沒有回答,只是將她扳轉過身來,俯頭便吻了下去。 她這次也沒有任何羞怯和閃躲,帶著滿腔的柔情蜜意回應著。 兩人都沉醉在了忘情的交纏中。 忽然間,他把窗一掩,探手將她橫抱起來,大步朝床榻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超級甜蜜的一章~~~ 第114章 錦上歡 枕衾香軟,羅帳漫垂。 她仰面躺著,身子不自禁地開始發僵。 眼見他解了罩氅,又把手去脫曳撒,當即羞得側過頭去,半掩著面不敢去瞧,可心中偏偏又有些期待。 既然情已濃足,那便索性放開懷抱,不必再推拒,由著他的興頭好了。 只是想著稍時他那假奴婢的底子便要藏不住了,自己卻不知該如何自處,不由一陣陣的耳熱心跳,難以自持。 然而等了半晌,帳中卻是沉寂寂的,既不見他偎過來,也沒聽什么言語,心下大是奇怪。 從指縫間偷眼瞧過去,就看他斜倚在后欄處,眉眼低垂,那目光竟灼灼地落在自己一雙腳上。 她不料他一上來竟是這般舉動,登時大窘,慌不迭地便將雙腿蜷了起來,身子也翻向一邊,面朝床里。 這里原本就是女子身上的要緊處,不可隨意示人,更何況她自幼便在庵堂長大,并未裹纏,自然而然由著天足生長,如今雖也稱得上纖美如玉,究竟不及那三寸金蓮惹人,被這般目不轉睛地盯著瞧,實在是羞窘無地。 徐少卿臉上也自有些赧然。 進宮那么久,服侍的人多了去,那種金蓮香鉤,又尖又瘦的玩意兒早不知見過多少,此刻見了她這純系自然的玲瓏雙足,只別有一番清新雅致的美,那些矯揉造作之物恍然間都成了泥塵瓦礫,再覺不出半點可愛之處。 瞧著瞧著,心頭便有些迷亂,他雖說在奴婢中坐到了頂天的位子,論起精明干練,冷毅果決,無人能出其右,可眼下與往時不同,拿話頭手段挑惹他自是得心應手,真到了這當口卻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了。 眼望著橫陳在于前的嬌軀竟有些發愣,不知該如何好了。 一直以來,他都以廠臣的身份待她,不曾將實情相告,而她只怕也認定了自己就算再要怎么“動手”,了不起也就是偎在一處行些親昵之事而已,這一生縱然相愛,也不過是做個伴罷了,不會真有什么夫妻之實。 如今若是貿貿然真做出事來,又是在這等前途未明的情勢之下,該不會嚇到她,徒生什么枝節出來吧? 他實怕真驚了她,可又不愿錯過今晚這唾手可成的良機,猶豫再三,思慮著不若將實情先說出來,剖明了心跡,不至真嚇著她,沒準這丫頭知道了,還暗地里欣喜也說不定。 想到此處,不再猶豫,當下挪過身去,也躺下來,從背后貼了上去。 才剛一擁住,那嬌軀便是一顫,隔著薄薄的衣衫,里面已是熨燙如火,說不出的惹人情動。 徐少卿定定神,將唇湊過去,挨近那粉頸處,低聲道:“臣有件秘事一直向公主隱瞞,今日也該當坦誠相告了?!?/br> 高曖只道該來的終于來了,正自不知所措,卻不料他忽然開口說出這話來,腦中一呆,便問:“是什么事?” “其實……”他語聲微顫,話竟也說得有些吞吐,頓了頓,才似下了決心道:“其實臣……臣并不是真奴婢?!?/br> 她不料他竟突然提起這個,驚訝之下竟愣住了。 這秘密她早就知道了,每每面對他時,便會想起來,明明與自己無關,卻也替他羞臊得慌。 原以為這等隱秘事他不會說出來,只待兩人像今日這般時,便坦誠自見了,萬萬沒想到他竟毫無避忌的真開了口。 高曖面紅耳赤,心想他這么直言不諱,究竟是怕呆會兒尷尬,還是想給自己一個驚喜? 這一沉吟,全忘了他不知道自己早被撞破了那隱秘事,更沒露出半點驚訝的樣子。 徐少卿說完那話,便在身后偷覷,卻見她反應平平,毫無驚詫之色,連動也沒動一下,更別說羞中帶喜了。 這一來,倒是他自己錯愕萬分,稍稍一想,便知其中蹊蹺,于是又問道:“公主怎的不說話?以為臣在扯謊么?” 她這才回過神來,知道這般石破天驚的事說出來,自己聽了卻是一副淡然無奇的樣子,怎能不叫他生疑? 心中一慌,便假作吃驚地沖口道:“原來廠臣不是……怎么會?” 這般刻意的話更是欲蓋彌彰,高曖說完便也驚覺,愕然呆在那里,不知該說什么好了。 他在背后聽得分明,心中疑竇更甚,索性將她扳轉過身來,望著那張局促不安的俏臉,蹙眉問:“公主莫非也有事瞞著臣?” 她被他說中心事,不由更慌了,將頭埋在他胸前,怯怯道:“哪有……哪有什么事?!?/br> 心里卻想,明明該是他窘迫才對,怎么反倒自己像做錯了事似的,可也真是好沒來由。 徐少卿卻是不依不饒,跟著又問:“既是無事瞞著,公主何故如此吞吞吐吐?” 她知道瞞他不過,暗自想了想,一咬牙道:“好了,好了,其實我早前便知你……知你不是……”可后面那話卻說不出口。 他眉間又是一蹙。 自己向來行事謹慎,多年來無論宮中朝堂,還是辦差在外,都不曾出過什么差錯,這小丫頭如何知曉這等隱秘之事? 莫非是往常和她親昵時沒留神,中間竟被她覺察出異樣來了? 他疑竇盡去,好奇心又起,當下再問:“公主從何知曉?說與臣聽聽?!?/br> “這等羞人的事,別人藏都來不及,你卻還要我說……” 高曖嬌嗔著一扭身,轉念想想,自己若是不說,他定然不肯甘休,頓了頓,咬唇道:“就是那晚在你府上,咱們在后園吃酒,你竟醉了。我原想去端碗湯來與你醒酒,哪知卻瞧見你倚在樹旁……” 她說到這里早已紅透了脖頸子,哪敢抬頭看他。 倚在樹旁?自己倚在樹旁做什么? 莫非…… 徐少卿眉角抽了抽,略略一想便明白了。 那時顯德帝剛剛離宮出走,自己心中煩悶,醉后竟然不知,可也真是破天荒的頭一回,要不然也不會被她撞破了秘密。 屈指算來,那時距今也有數月了,這期間自己懵然不知,還時時處處自稱奴婢,憑白叫她瞧了這么久的笑話,這面子可栽大了。 他不覺有些臊眉耷眼,臉上掛不住,一心要找回場子,便擁著她道:“如此說來,臣清清白白的身子,公主早便瞧去了,卻始終假裝不知,這可真是……嘿嘿?!?/br> 那“清清白白”四個字鉆入耳中,高曖便覺臉上火燎似的一燙,輕捶著他,嗔道:“這等事好看么?丑都丑死了,也不怕羞,都叫你莫再提了?!?/br> 徐少卿唇角挑了挑,抬手將她俏臉托起,佯作不悅道:“丑么?公主這次可要瞧清楚些,莫要亂說?!?/br> 言罷便吻住那櫻唇,將那火燙的嬌軀覆在了身下。 到這時候,卻又輪到她怕了。 男人是什么,男人的身子里又藏著些什么? 她全然不知道,卻已被他壓了個結實。 似濃似淡的伽南香味順著鼻腔滲入腦際,腦中開始發昏,漸漸覺得他手上的動作像也有些生澀,但卻比往常任何一次都叫人迷醉。 醉便醉了吧,雖說耳邊還回蕩著他的誓言承諾,但前路艱險,幾日后又有誰知道將會如何? 縱然真的離了這里,便能真的再不與他分開了么? 所以今晚本該如此,把自己交給他。 蒙君之憐,承君之歡,哪怕只此一夜…… 作者有話要說: 小廠花:我一點都不丑!╭(╯^╰)╮ 第115章 動塵梁 她手上又是一頓。 昨日好不容易虎口逃生,從清寧宮里出來,顧太后也明說了不許高昶再與自己見面,怎的現下又傳圣旨過來? 莫非他全然不將昨日那些話放在眼里,依舊我行我素? 她如今怕極了高昶,既已知道他不是自己的至親兄長,又存著那般的心思,避之唯恐不及,又怎么好見面? 縱然他的關懷無微不至,也從沒有什么逾禮的言行,曾經那么令自己由衷感激,可他的動機著實太過可怕,光是想想便覺不寒而栗。 更何況當下正是徐少卿謀劃要帶自己遠走高飛的關鍵時刻,倘若因此再觸怒了顧太后,憑空生出什么變故的話,那可該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