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到了花土溝鎮,已是暮色將起。 小鎮命脈是石油,沒有防風林,風沙比若羌更大。 居民少,又以石油工人為主,糧食、蔬菜都要從外地運過來,淡水資源也匱乏。 布合力齊下車后,對站在車邊的幾個人說:“因為石油,這里富人很多?!?/br> 他甚至嘆了口氣,做深沉狀說:“海灣戰爭就是這么打起來的?!?/br> 程梨聽著,見鎮中心往來人流頗多,沿街各色店鋪齊全且看起來紅火。 她問布合力齊:“為什么這么熱鬧?” 布合力齊咳了聲,嗓音比平時低一些。 他背過身,有低調避人耳目的意思。 他說:“色/情業,這個發達?!?/br> 程梨聞言的瞬間瞇了下眼睛。 這么說,他們留宿小鎮的話,今晚可能就有姑娘上前攬客? 第20章 地獄與天堂 第十六章:燈紅酒綠 車隊夜宿鎮上加油站旁的招待所。 一群人登記后開始自由活動。 程梨和方蓀同住,程梨先一步下樓,在招待所的一樓大廳內坐著。 招待所的配置遠高于程梨看過它灰色簡樸的外觀后所想象出的簡陋模樣。 地面俱是光滑整潔的打釉瓷磚,墻面主體是龍紋圖騰壁紙,一側用瓷磚包邊。 墻面中間掛了幾幅畫。 結合司機布合力齊說的那個色/情業發達,倒是真的很有地域特色。 最大的一幅是一群女子的*像。 另有西歐田園風油畫,還有江南水墨圖。 各種風格交匯碰撞,并不和諧,但不仔細看,倒也不會覺得過于突兀。 程梨視線沒有過多在畫上停留,讓她最為感興趣的,是大廳中間的一扇柜門。 職業病發作,她鑒別出柜門的材質。是她所鐘愛的紫檀木,從明清時期便成為宮廷家具主要材質的紫檀木。 明時國內資源幾乎采伐盡,國人又赴南洋轉運,囤積下的紫檀一直沿用到清,現今故宮仍舊囤有老料,早些年修復木器時還可以申請角料取用。紫禁城和紫檀里的紫,不僅僅是一種顏色,更是一種地位或祥瑞的象征。 大件紫檀家具和小件器物在世界范圍內存有很多珍品。追溯到三個世紀之前制成的紫檀古董家具,拍賣價能達到數億元。 程梨走上前順著柜門上清晰卷曲狀的牛毛紋仔細審視了一番,剛想確認這個柜門是否有同其他材質拼接的痕跡,葉連召和幾個人從樓上下來,路過她,葉連召脫離大部隊停了下來。 ** 葉連召在程梨遞交的材料里見過程梨的職業,見她圍著家具看,自然明白這是木器“工匠”的職業病。 程梨抬眸看,葉連召問:“值錢?” 程梨搖頭:“我不懂具體的古董行情,無法估價?!?/br> 葉連召抱臂,下顎輕抬:“什么材質?” 他對此沒有研究,所有材質在他眼里并沒有太大差別。 程梨:“紫檀?!?/br> 葉連召笑了下:“哦,這玩意兒。老子還以為是什么呢,我家老爺子喜歡收藏這個?!?/br> 富貴之家才能以收藏紫檀為愛好,程梨沒有多言。 倒是葉連召主動問:“假的山寨貨多嗎?” 程梨說:“總有人貪圖謀利,不少?!?/br> 葉連召道:“有時間能請程小姐光臨寒舍一探真假?” 程梨輕輕搖頭:“我還是正在學習的新人,如果葉先生有需要,我可以向你推薦我的師父?!?/br> 她話落不再惦記這扇柜門,而是準備往外走,葉連召跟上。 他繼續問:“為什么選擇了這一行?” 沒什么可避諱的,程梨答:“有一年在奧賽博物館,見過那里開放給參觀者看的油畫修復過程。隔著一面透明玻璃,修復師在里面工作,參觀油畫修復前后的不同面貌很有意思,受到了影響?!?/br> 葉連召說:“塞納河畔?” 程梨點頭。 葉連召又問:“這工作不枯燥?” 程梨說:“活著得時刻點著自己蹦蹦跳跳嗎?” 葉連召搖頭:“當然不?!?/br> 他緊接著又說:“程小姐比此前為了進隊來找葉某的時候斯文了很多?!?/br> 程梨耐心回復:“多謝夸獎,葉先生比此前歧視女性認為女人不能挑戰無人區時也通情達理了很多?!?/br> 葉連召:“……” *** 葉連召沒繼續跟著程梨出門。 他復而上樓,敲任西安和frank的那扇房門。 隔了一會兒,門被人從內里拉開,任西安出現在門后。 葉連召跟著任西安進門,frank在室內不見人影。 葉連召問:“那個德國人呢?” 任西安回:“跟著新朋友出去轉轉,走一會兒了?!?/br> 這間房開著一扇窗,冷空氣在室內橫沖直撞。 葉連召哆嗦了下,幾步走過去將窗戶關闔:“你丫不怕凍成僵尸嗎?” 任西安皺眉,懟:“你看誰像細皮嫩rou怕風吹?” 葉連召抄起一旁招待所擺設在房內的雜志砸向他:“成,就老子像?!?/br> 他表現得有些氣急敗壞。 任西安沒隱忍,笑了下,手一揮,葉連召扔過來的雜志掉落在地。 葉連召沒繼續磨嘰,說起他上樓的原因:“出去遛遛,參觀下這里的夜景?!?/br> 任西安扯了外套搭在手臂上,指指門,順便說:“你形容紅燈區的時候,用詞挺文明?!?/br> 葉連召嘶了聲,差點兒崴了。 這特么都是些什么人?! ** 街上亮著燈箱的洗頭房、理發店不少。 高原風大,且夜里溫度低,月光落在地上都是一片片破碎的斑駁光影。 即便如此,有些門頭外,仍舊有嬌俏的身影站在那里。 意圖自是很明顯,尋找客人。 兩人往招待所服務員推薦的一家酒吧走,路過時葉連召間或瞟路邊一眼,能捕捉到那些女人眼底焦灼的情緒。 因為還沒有找到客人而焦灼。 進了酒吧,是另一個喧鬧吵嚷的世界。 音樂聲,或拔高或低沉的人聲……各種聲音交匯在一起。 不斷旋轉的繚繞細碎燈光,將酒吧內的一個個人臉映得不算分明,稍遠一些,便互相看不清彼此的五官。 任西安和葉連召沒有走太遠,就近選了還算空曠的吧臺落座。 ** 隔著數個晃動的人影,程梨在任西安乍走進酒吧的時候,就從人堆里將他挑了出來。 適才她和葉連召分道,離開招待所后,在街上晃了會兒。 她看到有畫著濃妝的女人從她眼前經過,貓著腰透過出租車降下的車窗,將上半身利落地伸到出租車內。 隔著一盞昏黃的路燈,從程梨所站的角度,能夠看到臉上寫滿滄桑感的出租車司機笑了下,而后和女人親吻,兩人不停輾轉摩/擦,就好像在玩一個很有趣的游戲。 隨后,司機下車,跟在女人身后進了路旁一家足/浴店。 是熟客。 程梨得出結論。 布合力齊之前便說,因為色/情業發達,這里的司機們、工人們、過路的人們,很多都將大部分錢財揮霍于此。 適才那個親吻的畫面在程梨腦海里安營扎寨,程梨黑眸沉下去,一時煩躁。 她此刻的境遇大概還不如一個嫖/客,對方付錢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她即便砸過去一座金山,也未必能即刻如愿。 她又將手探進口袋里去摸那個火柴盒。 戒煙后,這是紓解煩躁情緒的一個方法。 她在路口站了一會兒,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是才從招待所出來的方蓀。 方蓀對當地的酒吧好奇,程梨沒有目的性,所以此刻和她一起坐在酒吧這個晦暗的角落里。 方蓀坐在程梨對面,兩人視野不同。 程梨一直把玩著滿杯黑方往遠處看,方蓀問她:“梨姐,你看什么呢?” 程梨收回視線:“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