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徐達不是怕死,只是怕不能親眼看見石步原死,他對石步原恨到極致,但為了取得石步原信任,這些年也做了不少惡事,是注定難逃一死的,他唯一的心愿,就是親眼看石步原被繩之以法。 不多時,何清就發現了書房外的幾名護衛被點了xue,登時,他的臉色大變,正要喚人時,燕文灝卻先他一步沖了出來,單手掐住了他的脖頸,一個用力,便殺死了他。 何清瞪著眼軟倒在地,大概是死的非常不甘。 然而何清雖死,但石步原布置在書房周圍的人卻也已經察覺,此時拿著兵器紛紛跳了出來,將他們三人團團圍了起來,加起來竟有二十幾人之多。 這番情況下,躲在暗處的暗二和暗四自然也都跳了出來,一左一右護在了燕文灝的面前。 眼見如今的情形,謝景鈺皺著眉,便要把懷中的賬冊交給燕文灝,讓他一會先行離開,卻被燕文灝阻止了,“你的輕功高于我,此事要盡快不能耽擱,自然該是你去?!?/br> 謝景鈺正要反駁,卻見燕文灝已經不理他,徑自抽出了腰間的軟劍,和人廝殺了起來。 知道自己是無法改變燕文灝心意的,謝景鈺不由輕嘆了一聲,便干脆把賬冊和書信交到了暗四的手中,讓他直接離開去找姜溪。 他是怎么都不可能丟下燕文灝的,他此行的目的,就是保護燕文灝。 自然,敵方有二十幾人,且聞訊而來的護衛越來越多,燕文灝、謝景鈺、暗二對付地越來越吃力,眼見繼續這樣下去,很快就會傳到石步原那里,三人都眉頭緊鎖,越發奮力起來。 就在這時,突然落下了十幾個黑衣蒙面人,個個武功高超,并且下手都是招招致命,幫起了燕文灝他們。 謝景鈺和燕文灝看了,不由心生詫異,不過他們心里雖有疑惑,但這時哪里還有心思去詢問,既是有了幫助的人,瞬間便輕松了許多,約莫一盞茶后,他們就找到了空隙,使了輕功,一左一右抓著徐達,離開了總督府。 燕文灝在外頭轉了一圈,甩開人后,就換回了原來的衣裳,順著原路,回到了總督府。 而于此同時,姜溪帶著一隊的人馬,也趕到了總督府門口。 ※※※ 花園里。 石步原聽了下人的稟報,臉色瞬間大變,他一把將懷里的幼子丟到了一旁奶娘的懷里,站起來就要趕去書房,只是他才走了幾步,就發現四周忽然都安靜了下來,眾人俱是震驚地看向拱門外,滿臉驚駭。 心下一沉,石步原轉過頭,便看見拱門之外,不知何時已經站滿了手持長刀的兵卒,正眼神冰冷地注視自己,猶如地獄修羅,可怖不已。 定睛一看,石步原又看見了站在兵卒前面的,身著一品官袍的姜溪,頓時臉色發黑,渾身溢滿殺氣。 姜溪冷眼掃了一遍院內的眾人,目光在觸及慕子凌時,多停頓了一下,但很快又移了開來,他長劍出鞘,冰冷的劍鋒直直指向院內,朗聲道:“在場之人,全部羈押,若有違抗者,依陛下旨意,就地斬殺——” 他的話音落下,庭院之內,眾人皆是驚慌不已。 剎那之間,石步原已經冷靜了下來,他站直筆挺,目光威嚴,厲聲斥道:“姜大人好大的膽,本官乃江南總督,是陛下親賜的二品官員,你如今隨意帶兵闖入本官府衙,又要緝拿本官客人,可有把本官放在眼里?可有把陛下放在眼里?!” 這么一大頂帽子扣下來,若是無憑無據,倒是一筆重罪,但先前暗四已經把賬冊和信件都交給了姜溪,如今是證據確鑿,根本不用理會。 姜溪冷眼看著石步原,一語不發,一揮手,便讓士兵上前拿人。 見此,石步原就知道這是東窗事發,此時姜溪已然拿了證據,光明正大來抓他了。 石步原的眼神微閃,趁著混亂,忽然腳下一動,一下躍到了慕子凌身側,一把抓過了慕子凌,將他擋在自己胸前,又單手捏著慕子凌的脖頸,冷笑道:“姜大人,這位想必也是你的手下吧,本官倒要看看,你顧不顧他的性命,敢不敢動手!” 他先前便注意到了,姜溪的視線在這人身上多停留了一會,他倒要賭上一賭。 秦毅遲了一步,眼見慕子凌被石步原擒著,心里更是擔心落雨在暗處,會貿然出手。 姜溪倒是面不改色,他冷聲道:“石步原,今日你已是在劫難逃,何必多增加罪孽?!?/br> 石步原冷笑不已,手上卻猛地用力,慕子凌只覺得呼吸不來,眼前出現了一片漆黑,猶如前世,他死時的情形,他張了張嘴,想喚一聲燕文灝,卻發現自己怎么都發不出聲響,只是覺得越發難受,不一會,就再沒知覺了。 燕文灝趕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番場景,當即目眥盡裂,憤怒滔天,但他到底沒有失了理智。 將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借著疼意,燕文灝告訴自己不能輕舉妄動,他隱在人中,思考著對策。 突然,燕文灝看見了不遠處的奶娘驚慌不已地抱著石步原的幼子,心思一動,立即便一個縱身躍了過去,又一掌推開了奶娘,抱走了小孩,寒聲道:“石步原,你且看我手中是何人?” 看到燕文灝已然歸來,姜溪松了一口氣,他松了松握緊的手,他本是要下令后退了。 聞聲,石步原轉過頭,他看著燕文灝手上的孩子,眼神一暗,臉上的也肌rou抖了抖,稍時,他閉上了眼,再睜開時,已是冷血無情的模樣:“如今我自己都性命難保,難不成還會顧及一個庶子?不過你若是敢動他分毫,我立刻就結果了此人性命?!闭f完,他獰笑著,手上又用力了些。 看著已經昏迷過去的慕子凌,燕文灝心疼無比,他眼神一冷,又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小孩,驀地就朝著石步原丟了過去,石步原見自己幼子被拋了過來,瞳孔一縮,下意識便想去接住,終于露出了一點破綻。 正是這時! 燕文灝一把抄過桌上的筷子,將內力匯集在了手上,然后猛地朝石步原擲了過去,筷子帶著極強的內勁,重重地釘在了石步原的手腕、肩胛和大腿三處,他慘叫一聲,血瞬間染紅了他的衣襟。 石步原手上無力,再也抓不住慕子凌,在不遠處等待機會的暗五便飛身躍了過來,一把接住了軟倒的慕子凌,又抱著慕子凌來到了燕文灝跟前,小心翼翼地將他交給了燕文灝。 而稍后一步的落雨也堪堪接住了即將落地的小孩,將小孩抱到了一邊。 石步原身受重傷,再也無法反抗,命人抓起他后,姜溪便轉身想去尋燕文灝,但就這一眨眼的功夫,燕文灝和秦毅他們就都已離開,輕嘆了一聲,姜溪收回思緒,繼續辦正事起來。 這一次,來給石步原幼子慶賀周歲宴的,足足有百人之多,其中有不少都是江南各地的官員,如今統統落了大獄,只等姜溪一一審問過后,就能立案上奏,將人押往京城,由燕帝下旨治罪。 至于蘇州城里的異族人,姜溪也下令全部捉拿了起來,待查驗身份之后,若只是普通商賈、百姓,便直接押送他們返鄉,若是有跟石步原勾結的,就也一并送上京城,交給燕帝發落。 至此,以石步原為首的江南一派皆已肅清完畢,江南官場,將會迎來一片清明。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寫完這部分了,下一章準備回京╰(*°▽°*)╯ 第138章 身處在一片黑暗之中,慕子凌發現自己無論怎么走,都走不出去。仿佛是又回到了上一世,他飲下毒酒之后,獨自徘徊在無邊無際黑暗之中的情形。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慕子凌控制不住的害怕。 他怕自己再也醒不過來,怕自己再也見不到父親,也怕再見不到燕文灝。 兩世為人,他才品嘗到了那種被人深深愛著、寵溺著的美好,讓他怎么能就這么甘心離開? 心里藏著執念,慕子凌忍著恐懼,獨自在這片黑暗中走了許久,不知何時,在他的眼前忽然亮起了一道光亮,很溫暖,又有一道熟悉的聲音,引著他走了過去。 循著光亮,慕子凌緩緩睜開了眼,讓眼睛適應了一下光線后,他就稍稍偏了一下頭,想要出聲喚人,但他剛發出一點聲音,便發現自己的嗓子疼得厲害,而且只能勉強發出很微弱的聲音。 微微皺了皺眉,慕子凌在看到床邊放置著的玉磬后,便探出了一只手,輕敲了一下,頓時就有清脆的聲響發出。 一直侯在外間的阿臨和多元聽了聲響,連忙就疾步走了進來,在看到慕子凌已經清醒后,阿臨登時就紅著眼眶要撲過去,幸好多元拉住了他。 “公子,您終于醒了……”站在原地,阿臨哽咽著,眼淚卻落了下來。 對阿臨安撫地笑了笑,慕子凌又看了看四周,卻沒有發現燕文灝的身影,便忍不住抬起手,比劃了一下,詢問燕文灝去了哪里。 盡管慕子凌醒來了,但還是非常虛弱,又大概是剛剛經歷了那種漫無邊際黑暗中的恐懼的緣故,此時的情緒上也比較敏感,如今沒有看到燕文灝,心里便不禁生出了些許失落起來。 大概猜到了慕子凌想要詢問什么,多元上前了一步,回答道:“殿下就在隔壁的屋里?!?/br> 抬手擦了擦自己也有些發紅的眼角,多元忍著淚意繼續說道:“您昏迷了三日三夜。在您這昏迷的這三日以來,殿下一直衣不解帶、不眠不休地守在您身邊,也沒怎么用膳,方才謝將軍實在看不下,又擔心殿下身子會受不住,便強制帶走了殿下,想讓殿下去休息幾個時辰?!?/br> 聽完了話,慕子凌心里一疼,雖然此時在多元說來,僅僅不過寥寥數語,但他能夠想得到,在他昏迷的這幾日,燕文灝到底是如何焦急,守在他身邊時,又是什么樣的情景。 抬起手,慕子凌正準備比劃什么,但他剛抬起眼眸,便看見燕文灝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屋內,而下一刻,他便被燕文灝緊緊抱進了懷里。 用力地抱著自己懷中失而復得的寶貝,燕文灝攬在慕子凌腰間的手,不斷在收緊,收緊,他恨不得將懷中之人直接揉進自己的身體里,從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彼此再也不分開。 輕蹙了一下眉,慕子凌覺得有些難受,但是一想到自己這幾日在黑暗中獨自尋覓時的無助和彷徨,便又忽視了一切,忍不住繼續往燕文灝的懷中鉆了鉆,去貼近這份溫暖。 他還能醒來,真好。 兩人就這么抱了許久,直到謝景鈺和秦毅都聞訊趕了過來,見狀發出了一聲輕咳的提醒聲,燕文灝才終于舍得松了松手,把慕子凌重新放回到床上,轉而握住了慕子凌的一只手,又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眼里藏著滿滿深情,不愿移開分毫。 秦毅這幾日一直非常愧疚,那日他如果不是一顆心都在落雨身上,以至于忽視了慕子凌,慕子凌怎么會被石步原擒住,又受了傷?故而這會兒,他看到慕子凌清醒來,終于是松了一口氣,他朝著慕子凌深深作了一個揖,語帶歉意道:“很抱歉,那日是我沒有保護好你?!?/br> 慕子凌聞言,偏過頭看了看秦毅,對他輕輕搖了搖頭,又笑了笑,試著開口說道:“秦老板無需自責,此事不怪秦老板?!彼m然能夠說話,但嗓子會疼,發出的聲音也很小很小,幾乎是近乎呢喃。 石步原當時是真的想置慕子凌于死地,是用了力氣的,故而慕子凌的脖頸上,此時還留有那青色的指痕沒有消去,看著可怖不已。 秦毅雖然聽不清,但他能夠看得出來,慕子凌并不怪他,這會兒要說的話,大概也是讓他無需自責的話語。 不由心生暖意,秦毅對慕子凌又一次深深地作了一個揖,說了一聲抱歉,然后才直起腰來,走至一旁。 朝慕子凌笑了笑,謝景鈺倒是沒有開口說什么,他在看見慕子凌平安醒來時,也是真的松了一口氣。 幸好,慕子凌平安無事。 謝景鈺還記得那日,燕文灝抱著陷入昏迷的慕子凌回來時,臉色鐵青,周身寒氣逼人的模樣,他實在想象不出來,倘若慕子凌當真出了什么意外,他這個師弟會作出何種瘋狂的事情來。 這時,一名婢女領著一個大夫模樣的老人走了進來,燕文灝見了,便移了移位置,給那大夫讓出了一點位置,讓他能夠替慕子凌號脈,看診。 經過了這幾日,那大夫已然習慣了燕文灝此番寸步不離的模樣,于是這回也是目不斜視,熟練自如地從藥箱中拿出脈枕墊在慕子凌的手腕下,然后撫著自己的胡須,閉著眼,仔細地號起脈來。 號完了脈,大夫又仔細地查看了慕子凌的頸部和喉嚨,之后便對燕文灝拱了拱手,說道:“病人能夠醒來,就已無大礙了,嗓子也只需要仔細保養,再過七八日,就能正常說話了?!?/br> 聞言,燕文灝的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他點點頭,感激道:“謝謝大夫?!?/br> 秦毅看了,便喚了一名下人來,轉頭對他吩咐道:“去支一百兩銀子來,贈予這位大夫做診金?!?/br> “是?!蹦窍氯藨艘宦?,便引著這名大夫離開了。 那名大夫離開后,謝景鈺和秦毅又站了一會,之后就也找了借口離開,臨走前,謝景鈺還順便帶走了紅著眼圈,不愿離開的阿臨,把獨處的空間留給了慕子凌和燕文灝兩人。 抬起手,慕子凌摸了摸燕文灝的臉頰,在看到他眼底的青色和藏不住的疲倦后,心里不禁一疼,“抱歉……” 如果不是他沒有保護好自己,怎么會害得燕文灝憔悴成這般模樣。 包住了放在自己臉龐的手,又把它抓到自己嘴邊親了親,燕文灝輕聲道:“該是我道歉才是,我明明說了,不會再讓你受一點傷害的……是我食言了?!?/br> 慕子凌搖了搖頭,安慰地笑著:“勿怪你,出了事,本是你我都不曾料到的,你無須自責,也不要自責?!?/br> 對于慕子凌而言,這會兒說話其實還是有些太過勉強了,他的話音落下后,就忍不住皺起了眉,又伸手輕輕按了按自己的脖頸處。 見狀,燕文灝心里一疼,疼惜不已道:“謙和你不要說話了?!?/br> 頓了頓,燕文灝的視線又落在了慕子凌脖勁處的那處青色指痕上,眼里閃過一絲冰冷徹骨地寒意,他伸出手,輕撫上了那痕跡,冷冷道:“我定會讓石步原付出代價的?!?/br> 輕搖了一下頭,慕子凌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在觸及到燕文灝那雙擔憂和不贊同的眼眸時,換成了用手勢比劃,他道:“石步原所犯之罪,株連九族都不止,你又何須再臟了自己的手,便讓陛下去處置他,就夠了?!?/br> 說罷,慕子凌又含著笑看了燕文灝一會,軟聲撒嬌道:“我有些倦了,文灝你上來陪我睡一會可好?” 微微頷首,燕文灝道:“好?!?/br> 燕文灝知道這是慕子凌心疼自己,變著法想讓自己能夠睡一覺,故而點頭后,便起身自己脫了外衫,只留里衣上了床,又伸手將慕子凌攬進了懷里,低頭親了親他的臉頰和唇瓣,而后才滿足地閉上眼睛,沉沉睡了過去。 三日三夜不眠不休,又是擔憂無比,如今慕子凌已經平安醒來,燕文灝放松了下來,終于是熬不住了。 他睡的很快,也很沉。 而慕子凌剛醒不久,此時也還虛弱著,所以在燕文灝入睡之后,便也跟著閉上了眼,不過片刻,就重新睡了過去。 ※※※ 臥床養病的日子過得很快,轉眼就過了三日。 慕子凌的身子底子雖然單薄,但好在還很年輕,而且自從初入蘇州染上風寒后,燕文灝便一直是湯湯水水不斷地替慕子凌養著身子,如今到底是見了成效,三日時間過去,慕子凌就已經好了不少,說話時,嗓子也不會太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