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衛玠&魚哥:“呵呵,活該!” “那你找他去問什么?”衛玠又有了新問題。 “問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六娘啊,如果他喜歡,這些傳言到底是怎么傳到那些三姑六婆的嘴里的。除了我,他還和誰說過這事?!比缓箜樚倜?,找出惡意制造這種羞辱了衛熠和裴修的八卦的人。至于找到了怎么報復,那就是找出來之后的事情了。 “走走走?!濒~哥表示不能再廢話下去了,天都要亮了。 “嫂子呢?”衛玠想的全面一點,打小報告什么的……咳,要是被王氏知道他們準備做什么,他們仨誰都別想好。 “你嫂子負責放風啊。安心,她會幫咱們糊弄過去的?!睏椄绫硎?,我媳婦,杠杠的。 “……”咱們阿娘到底是給你找了怎么樣一個娘子??? “你們想去哪兒?”王氏柔柔弱弱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響起。她和魚哥的媳婦站在一起,穿著漂亮華美的服飾,但魚哥的媳婦笑的卻一點都不漂亮。 衛玠,衛璪一起看向魚哥:→→ 魚哥這才后知后覺的意識到,衛璪的媳婦兒是不會告密,但是還有他媳婦兒啊。 第56章 古代五十六點都不友好: 夜空像潑了墨一樣的黑,衛家的花廳卻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一身暗的衛瑜、衛璪、衛玠三兄弟,整齊劃一的跪在蒲團上,雙手捧著家規里特制的闊三指、厚六分的涂漆木板,低眉順目的將木板舉過頭頂,哪怕胳膊已經累到打晃,也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抱怨。 對今晚發生的種種,他們已經供認不諱 并特別申明了,他們一不是要偷溜出去招妓,二也不是要夜會什么情郎,三更不是要做什么違法亂紀的危險事情,他們只是想去裴家,和姻親裴修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理想。 王氏一直在安靜的聆聽,等他們七嘴八舌的說完了,這才淡淡的問了一個問題,你們打算怎么進裴家? 都這個點了,上拜帖,肯定是不可能有人給他們開門的,西晉名士再蛇精病,也沒有這么蛇精病的。特別是裴修還身體不好,要是衛玠他們找的是裴家的別的人,說不定以興之所至的名義還能說得通,但是找裴修卻絕無可能,他娘心疼他到連門都不怎么讓他出,更不用說是半夜起來招呼突然來訪的“客人”了。 也就是說,衛玠等人要想進入裴家找到裴修,就剩下了“偷溜進去”這個辦法。 裴家比衛家還要高門大宅,哪怕衛璪去過裴家,要想在黑燈瞎火里、準確無誤的找到裴修的小院,也是白日做夢,能不迷路就不錯了。 萬一一個頭腦發熱,誤闖了別人的院子…… 裴家的人口比衛家可復雜多了,因為裴家和瑯琊王一樣,是世家中著名的“交際花”,姻親結的毫無規律,從皇室(汝南王郡主)到勛貴,甚至連外戚都有(楊駿的女兒),各個世家就更不用說了,太原王、瑯琊王、河東衛等等等一網打盡,結過的著姓大族都快能召喚神龍了。 ……衛家分分鐘就有可能和另外一個世家結仇了呢。 衛璪對衛瑜嘟囔道:“我就說吧?應該把小五郎叫上的!” 小五郎的娘就是裴氏女,小五郎這些年可沒少回他外祖家。所以衛璪一開始一力主張要拉上小五,要是被發現了,還有小五這個本親能頂上。 衛瑜卻表示:“不能拉弟弟下水!我認識裴修的哥哥,他這個點肯定還在他外室那里,咱們找到他,他就可以幫咱們混進裴家?!卑雅嵝藿谐鰜砜隙ㄊ遣恍械?,天知道裴修那個單薄的身板會不會被夜風吹散架。 王氏忍不住拍了一下桌面:“這是重點嗎?” 衛瑜和衛璪一起噤若寒蟬,衛玠則一頭冷汗,他這才知道他這個不靠譜的哥,根本沒準備好一套行為有效的見裴修的辦法! 王氏最生他們氣的點是,衛熠的事情,白天她自己已經解決了,王氏好不容易才把謠言控制在了一定的范圍內。衛玠兄弟如今這么一鬧,是想滿城皆知嗎?具體例子可參考王濟當年與和嶠的李樹之爭,王濟的臉面可不好看。 更不用說衛玠三人甚至都沒想好找到裴修之后要做什么。 他們怎么辨認裴修說話的真假?萬一這是個烏龍怎么辦?如果不是有人故意的,而是裴修故意,他們又要如何?把裴修當場打一頓嗎?那如果不是裴修呢?如果是裴家宅斗殃及池魚呢?他們是不是也要卷入裴家的家事之中? 一個個尖銳的問題接踵而至,王氏甚至都有點不想承認她和她丈夫就教出了這么兩個兒子。 衛玠倒是考慮了這些,好吧,是拓跋六修替他考慮了,很多事直接關門放六修就能解決,但是眼下他不能說啊qaq。 然后,就是死一般的沉默了,沉默到了現在。 王氏垂足高坐,身后站著正捶肩討好她的二兒媳庾(yu)氏,庾氏出身潁川庾,她叔父庾敳(ai)善清談,與瑯琊王家的幾個郎君走的很近,并稱四友;王氏旁邊坐著衛瑜的阿娘大何氏,大何氏旁邊則坐著衛瑜已近臨盆的媳婦小何氏。 儼然一副三堂會審的模樣。 衛玠慫到連偷偷看拓跋六修一眼都不敢了。 不過有比衛玠更慫的人——他阿爹衛恒,剛剛明明一只腳都已經踏進了花廳,卻在王氏一個輕飄飄的眼神之后,生生又縮了回去,用極其蹩腳的“我就是路過,你們繼續”的理由,溜之大吉,全然不顧堂下跪著他唯二的兩個親生兒子。 “板子上都寫了什么?”王氏在覺得晾的差不多了之后,這次終于開了恩口,“從伯寶(魚哥的字)開始一一念給我聽?!?/br> 衛瑜:“兢兢業業,如霆如雷?!保ǔ鲎浴对娊?大雅.云漢》) 衛璪:“珍其貨而后市,修其身而后交,善其謀而后動成道也?!保ǔ鲎浴斗ㄑ?義疏》) 衛玠:“倚勢凌人,勢敗,人凌我;窮巷追狗,巷窮,狗咬人?!保ǔ鲎浴对鰪V賢文》) 王氏笑了,一雙與王濟如出一轍的鳳眼,溫柔的都仿佛能滴出水來:“都是好句子,有教人做事慎重的,也有教人要謀定而后動的,還有教人不要恃強凌弱的。敢問三位公子,今天晚上都做到了哪一條???” 衛瑜&衛璪&衛玠一起搖了搖頭,面色羞赧。 “那你們說,該不該打?” “該?!比她R聲道,該來的還是會來,躲也躲不掉。 這是衛家不足為外人道也的家規,打從漢朝的祖上起就代代相傳。當有子孫犯錯時,就會有人揮毫潑墨的在特制空白木板上,寫下警示的名言,然后再由犯錯的子孫將板子高舉過頭頂,直至板子上的墨跡干掉。再然后……就可以打人了。 行完刑的板子會特意留下來,若以后這個子孫再犯相同的錯誤,將會請出木板再行家法,一直抽到板子斷裂為止。 想想就很疼。 事實上,也確實很疼。衛家的板子是特制的,幾下就能把人抽腫,從燭火下看,皮膚會像了滿絲的蠶繭,一碰就疼,仿佛被千針萬釘同時扎入。但是卻并不會傷及脛骨,等消腫之后便能恢復如初,沒事人一樣。 簡直變態到了極點。 衛玠以前只見過跳脫的四叔衛宣、棗哥以及小五郎被打,這還是他第一次自己面臨這個東西,隨著行刑時間的臨近,他的臉色徹底比紙都白了。 拓跋六修很想阻止王氏這么做,但衛玠卻暗暗阻止了拓跋六修,哪怕很可怕。他也要面對。 被打過幾次、很有經驗的棗哥,其害怕的程度,也沒比衛玠好到哪里去,甚至更糟,因為他很清楚的體會過那玩會兒能有多疼,簡直是坐臥不安。最重要的是,第二日去見同窗、同僚時,肯定會遭到潮水般的嘲笑。想他都十八了,卻還要被阿娘體罰。 王氏見嚇唬夠了,這才松口道:“念在小娘年幼,又體弱的份兒上……”她只對衛玠松了口,衛瑜和衛璪還是要被打的。 衛玠抬頭,雙眼放光的看著他阿娘。 王氏重衛玠微微一笑,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兩個哥哥什么時候好,你就什么時候下床。正好最近幾日你老師也忙,沒空講學,你就在床上好好‘休養’吧。飯食也會有人給你送去的?!?/br> 簡單來說就是,王氏關了衛玠小黑屋,還基本把衛玠限定在了屏風塌上,肯定會有人在旁邊“監視”著不讓他到處活動。 阿娘你沒在開玩笑吧?衛玠都想跪求被一起體罰了。 躺在床上,這聽起來好像特別的舒服,但實際上它所能達到的精神摧殘,并不衛璪二人所遭的罪差到哪里去。因為衛玠睡不著,他一天能夠陷入沉睡的時間是有定數的,硬躺著對他反而是一種折磨。更不用說在床上可沒人會陪他玩,又或者讓他讀書、做些什么打發時間,就只能這樣生生的耗著。 如果還是無法感同身受,可以試著帶入一下做了個幾天幾夜無休止的硬臥火車,沒有wifi,沒有手機,沒有娛樂。 都這樣了,大何氏卻還在不滿于王氏的處罰結果,覺得王氏太過偏袒衛玠了。 衛玠:“……”你是認真的嗎,大伯母?求你務必讓我和你兒子換一下??! 但掌家的畢竟是王氏,有時候她在衛家說話比衛老爺子都慣用??v使在場的人各有各的小九九,卻也沒有誰敢真的反駁王氏的決定。 衛瑜和衛璪開始被打,衛玠在旁邊看著,那場面慘烈到讓他覺得也許自己一起受罰心理會更好受一點。 小何氏看的臉都白了,她沒想到她只是告個狀,會惹來這樣的結果,很是心疼自己的丈夫。 這也是王氏這次下這么重的手的原因之一——殺雞儆猴。她極不滿意小何氏商也不商量就賣丈夫的行為,當然,她對庾氏為丈夫放風的行為也不滿意。一個缺乏溝通,一個又溝通過頭。為什么她倆就不能雜糅一下呢? 好比在溝通過后,攔著衛瑜等人不要做傻事,又或者想辦法拖延,私下里悄悄請她拿主意。這樣她也就不用懲罰誰了,打在兒身,痛在娘心。 當然,吃一塹長一智,誰也不是在一天之間就能做到事事臻善臻美的,王氏很樂意調教兒媳。只是…… 想及此,王氏又狠狠的刮了一眼庾氏。 其實一開始,在告狀的小何氏與庾氏之間,王氏還是更喜歡庾氏的做法,畢竟要和庾氏過一輩子的是衛璪,若夫妻之間不能互相信任,把生活過的你斗我,我斗你的,那這輩子還有什么意思呢?但王氏沒想到,庾氏竟然會這樣沒有分寸,在體弱的衛玠參合進來時,她都不知道勸阻一下!是想害死自己的小叔子嗎?! 衛玠看懂了他阿娘的眼神,趕忙替嫂子解釋:“我碰上兩位阿兄純屬意外,不是蓄謀已久。阿兄和阿嫂都不知道我也會出現在那里?!?/br> 庾氏感激的看了一眼衛玠。作為新婦,在婆媳關系還沒怎么展開的當下,最怕的就是還沒開始就已經夭折,讓君姑(婆婆)不再信任與她。如果她知道衛玠也在,她肯定不會任由衛璪胡鬧,但重點是她不知道??梢撬c君姑辯嘴……那畫面太美,她不敢想。 衛玠的他這個及時的解釋,簡直是救人于水火。庾氏表示,她終于有點明白為什么衛家都是衛玠控了,衛玠有的不只是臉。 三個難兄難弟就這樣開始了忍受后續懲罰的日子,裴修也找不成了,本來只要老實的等到第二天就可以被滿足的好奇心,生生又多精神摧殘了他們一段日子。 大何氏見衛玠過的比她兒子還凄,又反而心軟了,勸王氏早點給衛玠解禁。 王氏卻十分的冷酷無情,表示全家誰也不許替衛玠求情,惹得大小何氏對衛玠都十分心疼,更是愧疚萬分。 “姑母,我真是無顏以對,要不是我多嘴……”小何氏早已經醒過了味,大何氏是她的親姑姑,她十分不想和姑姑因此把關系鬧僵。 “這也不怪你,懷孕的人就愛胡思亂想,我也從那個時候過來的,等孩子生下來就好了。你阻止他們胡鬧是對的,但下次有事私下里說,偷偷的,別大張旗鼓的讓人下不來臺?!贝蠛问虾喼毙奶鬯懒俗约旱膬鹤?。 可一想到衛玠……“你多偷偷讓人送點好玩的東西到小娘那里?!?/br> “一定?!?/br> 親戚就是這樣,既發自真心的希望你能好,又不想看到你比她的孩子好。 第57章 古代五十七點都不友好: 衛玠的小黑屋一直被關到了下月的哉生明,也就是三月初三,上巳節。 由瑯琊王家的王戎、王衍、王澄牽頭,請諸位名士友人,攜帶女眷,去王家別苑的流杯亭,舉行“祓除畔浴”的活動。 衛玠中學時背過的《論語》選段“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描述的其實就是“祓除畔浴”這個活動。 在衛玠的理解里,這個活動就是閑來無事,大家呼朋喚友,一起出去郊個游、踏個春。 與以往的活動不同的地方是,三月初三的集體游玩時,必須要選個有河水的地方,還要帶上女眷。上巳節又有女兒節的別稱,與二月的花朝節一樣,是廣受女眷歡迎的古代節日,不過在宋代之后,因為朱程理學,而變得日趨封建的禮教,讓婦女漸漸只能被束縛于后院的四角天空,幾個始自于周漢的節日也就漸漸沒落了。 衛玠很幸運,穿到了魏晉這樣一個既重禮教、也可以放縱本性的特殊時代,并且更幸運的是沒有穿成一個女人。 他一直記得他曾經看過的一本書里某句很心酸的自嘲——你生來就要比別人遭受更多的不公與苦難,因為你是個女人。 衛玠真的很高興,在魏晉時期,他不用替他的母親、他的姐妹甚至是他未來的女兒來擔憂,封建禮教會毀了她們無限的可能。 今年二月的花朝節,是繁昌公主主持的,所以三月的上巳節,就換成了王戎的妻子牽頭。 衛玠全家都在邀請之列,不過來的也就是衛玠、衛熠、王氏等與瑯琊王家相熟的人,其他衛家的人也有他們相熟之人的邀請活動。哪家的面子都不好駁,干脆就分頭行事。 連衛老爺子都有他那一輩的爺爺們的個人愛好。 這種出行活動,衛玠一般都會坐在馬車里,身體是一方面,不想被太多人看是另外一方面。但今天不同,衛玠騎上了他舅舅送他的汗血寶馬——高富帥(馬的名字),與衛璪等人一起騎在隊伍的最前面。他就像是個難得從監獄里放風出來的犯人,從出門前一直亢奮到了如今。 見衛玠這次竟然選擇了騎馬,不少和他年歲相仿的同齡人,不論男女,也都亢奮了起來。最突出的表現就是,大家總會“不小心”的擠開衛玠馬邊騎馬的人,然后自己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