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伏青山出了將軍府仍不回家,跳上馬又拍馬往應天府而去。丁季正在公房內翻著厚摞如山的公文愁眉苦臉,抬頭問衙役道:“竇五還是不肯招?” 衙役不知該如何形容:“怎么說了,什么樣的刑法上上去都不管用,那家伙似乎不怕疼,反而還特別享愛,不停的叫我們再來,再來?!?/br> 現在只有一個咆哮公房的罪自然不能殺他,明天竇五的拘押期限就到了,這半個月攻不下他來,這厚厚的卷宗仍是無法消解。丁季正搖頭嘆氣,聽得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抬頭就見許久不見的伏青山站在公案對面看著他。他忙起身轉出了公案,抱拳道:“屬下見過督察使大人!” 伏青山抱了卷宗起來翻了翻,抬眉問道:“竇五還是不肯招?” 丁季道:“他嘴太硬,我們也不能做的太過,一直這樣僵著?!?/br> 伏青山擱了卷宗望著丁季,良久嘆了口氣道:“我當初不該把你從丐幫小頭領的位子上拉下來?!?/br> 丁季心道:哼,你也有后悔的一天。 他酌言道:“只要督察使大人能消氣就好?!?/br> 畢竟確實是他把晚晴偷偷給放了,從此伏青山的妻子變成了叔母。 伏青山扔了卷宗皮笑rou不笑:“我猜你不過是明面上洗腳上岸,背地里恐怕仍然與丐幫勾扯不清?!?/br> 丁季如今在他治下不敢不說真話,點頭道:“雖說我身上換了一層皮,可畢竟他們還是肯聽我的?!?/br> “這就對了?!狈嗌教峁P蘸了濃墨在公文末尾一筆筆書著:“去叫你的兄弟們尋幾個人來,只要那幾個人來了,竇五自然會招?!?/br> 丁季見伏青山扔了筆在筆洗中就要走,忙翻了公文看著,好奇問道:“能不能請督察使大人明言,這幾個人究竟是誰?” 伏青山已行到了門口,回頭道:“是竇五的妻子與幾個孩子。你們捕快不能做刑訊逼供的事情,丐幫卻沒有這種規矩,只要敢下狠手不怕竇五不招。但這事要快,至少明天天亮之前要叫竇五招供?!?/br> 丁季上前堵住了伏青山,揚了卷宗道:“這厚厚一摞近幾年的人口失蹤案,是否全與高含嫣有關?” 伏青山道:“是?!?/br> 丁季見伏青山抬步要走,又錯身堵了問道:“那高含嫣怎么辦?我們應天府是否明早就可以抓她?” 伏青山一把推開丁季肩膀往外走著,在黑暗廊道的腳步聲的回音中冷冷言道:“她已經瘋了!” 夜交三更時伏罡才處理完公務,雖五更就要上朝,但他還是放下不下晚晴,一路叫開坊禁回了將軍府。暢風院中書房與起居室的窗子上還亮著燈,伏罡拂了湘簾進門,就見晚晴蜷縮在書案后的圈椅上呆呆坐著。 他解了公服掛到墻上,上前雙手環了圈椅柔聲問道:“為何半夜還不睡覺?” 晚晴低頭望著伏罡問道:“不是明早五更還要去早朝嗎?你為何半夜還要回家?” 伏罡抱了晚晴起來往臥室走去:“我來陪你睡會兒?!?/br> 晚晴蜷在伏罡懷中問道:“是否朝中難做事?” 伏罡替晚晴脫了鞋解著發髻道:“當然難做。用武以鋼,用文以柔。朝事更多要懷柔以對,既要將事情辦好還不能惹了人,因為……” 他見晚晴明亮亮睜了眼睛認真聽著,親了親她鼻尖笑道:“文官們肚子里花花腸子多,對付他們比對付我的小夫人還麻煩。既要叫他們把事情辦了,還不能叫他們記恨上我,就得恩威并用,懷柔兼施?!?/br> 晚晴見伏罡出去洗澡,仍是盯了眼定定望著床帳。 伏罡洗過澡回來,本以為晚晴已經睡著,才轉身要往外院走,卻叫晚晴一把拖住了道:“就睡在這里,不許去外院?!?/br> 伏罡見晚晴今日分外依戀自己,以為是自己這段時間總宿在外的緣故,和了中衣躺在了她身邊,握了她手道:“快睡吧,孩子要在夢里才能長的?!?/br> 晚晴卻伸了手自他脖子上一路摸索著,自從知道懷孕之后,這兩人至少有一月不曾辦過那種事情,伏罡一把抓了晚晴手沙聲道:“不行,你懷著身孕怎能辦這種事情,快停手?!?/br> 她見伏罡不愿動自己,賭氣轉身側躺了道:“都過了三月,不礙事的。再說,不知道的時候每夜都盡力折騰也沒怎么樣,我身體好著了?!?/br> 伏罡還未反應過來,晚晴已經悄聲笑了起來,一頭青絲覆在他古銅色肌rou緊繃的胸膛上抖動著。他呼吸漸漸急促起來,伸了手卻不知該往那里放,過得許久抓了她肩膀拉她上來尋唇吻了一氣,才道:“你這樣撩我又不能狠弄你,要是把我逼瘋了怎么辦?” 僵持得許久,兩人終歸是事情做不得,摟在一起睡著了。 第八十七章 伏鐸 晚晴吃吃笑著伸手取帕子抹了唇角,在上面慢慢晃蕩著。 伏罡徐徐的跟隨著,以恰能將她帶入歡愉又不顛到她肚子的程度,死死控制著自己怕掉以輕心要壞了事。他太期待一個孩子,可不敢因著一時的貪歡而過失掉。 五更不過轉眼,到伏罡穿好衣服要走的時候,晚晴仍未想好措辭該如何告訴他伏青山來過的事,以及自己心中隱隱的擔憂。直到送伏罡到了大門口,不得不分別時,她才抓了伏罡袖子道:“伏罡,你一定要小心伏青山?!?/br> 伏罡皺眉問道:“他是否來尋過你?” 晚晴點頭道:“我覺得他似乎有些瘋意,固執到不能勸解?!?/br> 伏罡深嘆了口氣道:“我會想辦法解決?!?/br> 伏青山這個人,辦事的確有些能力,雖對軍事一無所解卻也理了三年的兵部,離任時無論上司下屬對他風評皆很好,雖然差事辦的遠不及他自己當初所書那份萬言策,但至少是捋順了兵部這個爛攤子,讓它能往良性的方向去走。 他是文官又掌著實權,這幾年在朝中竟未得罪一人,可見他為人處世的圓滑世故。能辦事,不迂腐,年輕,精力旺盛,這樣一個難得的人才與自己相攜,于朝于國都是好事。但他們倆偏偏結了不能解的仇。 他已經殺死過一個侄子,比自己年長,從小欺侮他的侄子。那是他至死無法消去的原罪。如今與伏青山在男女之事上又結上仇怨,若他仍如此執迷不悟執意不悔,他怕自己無法自控真的會再殺了伏青山。 世間女子千千萬,他仍希望伏青山能找到一個彼此靈魂投契的伴侶,不要再將心思糾結在晚晴身上,畢竟,妻子,他是死都不可能讓的。 伏罡喚羅郭過來,羅郭便跟著馬車慢跑。伏罡道:“大概今明天白鳳將軍就能到京,你知會內院叫她們將出云閣置備出來給她住?!?/br> 他從十年前就希望能有個自己的孩子,如今孩子已經在來的路上,就不能再有任何差錯。 伏罡不慣趁轎,畢竟習武之人不愿意盤腿屈就在那小小一方窄天地中,又心中煩躁的緊,下了轎子自己趁著黎明的黑暗慢慢往前走著。此時坊禁初開,一路上來來往往皆是行人。 忽而東面方向一陣躁動,有個女子披頭散發衣不裹體尖叫著從巷子里撲了出來,四處亂撲亂撞著。伏罡聽聲音有些熟悉,恰那女子向他捕了過來,他趁著她亂抓亂打的空隙下了她雙手,定睛一看竟然是前妻高含嫣,遂拍了拍她扭曲的臉問道:“你怎么了?” 高含嫣似哭似笑指了伏罡罵道:“誰骯臟,你們比我更骯臟?!?/br> 她眼神渙散神識散亂,但畢竟多年夫妻竟也漸漸認出了伏罡,慢慢攀爬了過來俯在伏罡胸膛上哭道:“像螞蟻一樣多的孩子們,全在追我,我怕她們吃了我,快替我殺了她們?!?/br> 就仿佛真有人在身后一般,高含嫣面上毛骨悚然的神情將過路的人都嚇的四體發寒。伏罡見高府的下人們追了上來,推高含嫣給他們接住,吩咐道:“回去尋個郎中替她診治,我看她樣子似乎是有些瘋了?!?/br> 高府下人幾乎是連拖帶拽才將高含嫣架走,畢竟多年的結發夫妻,伏罡心中有所不忍,待他們走遠了還遠遠看著。伏青山亦要上朝,此時下轎行到伏罡身邊并排而站,亦是望著高含嫣離去的方向,忽而言道:“夫妻六載,阿正叔可真正了解高含嫣這個人?” 伏罡回頭見伏青山面上神情坦蕩望著自己,全然不像是昨夜曾私下去找過自己妻子的樣子,按下心中復雜心思回道:“曾經以為了解,后來才知并不全解,至于如今,不需要再去了解?!?/br> 伏青山見伏罡轉身走了,緊追兩步上前道:“很快你就會了解的?!?/br> 這是一樁震驚朝堂的大案,牽連著整個京師及周圍各縣幾百名失蹤少女們的大案。高千正府上的小姐高含嫣,從自己父親是兵部尚書時開始,一直到她父親退于二線的這十年中,指使手下竇五明目張膽劫掠少年女子拐入青樓妓院,無本而生的買賣,殺人不計其數。 而她一邊做這些惡事的時候,一邊還曾扮演過忠武將軍伏罡的賢妻,中仕舍人魏仕杰的夫人,以及他的未亡人,和皇后所認的義女長公主。 這無本的買賣為她帶來了豐厚的財力,表面上卻僅僅是幾間當鋪而已。 丁季帶人查抄她陳漕巷的私宅,雖整個應天府對于高含嫣的財富早已暗中摸了個底,但等將那一箱箱連帶著箱子一起發霉的黃白之物抬起陳漕巷時,才知道他們遠遠低估了高含嫣的斂財能力。但金銀還是小事,唯她后院中一屋子一層子齊頂高的大柜子里所收的,一排排衣架上所掛的那些華服,窮盡天下奇錦珍繡,竟然還有違制的只有皇后才能穿的祎衣,鳳冠霞披。而最叫人驚嘆的,是一面不知何處來的六尺高通體透亮的大鏡子,人影肖在鏡中不比銅鏡模糊,纖毫畢現。 也許每當只有貼身婢女在前時,她便一人著這華裳飾那珍釵,自己在鏡子前流連嘆息。本是無盡的富貴華年,因為她一句威脅的語言叫伏青山先動了手,那口含著致幻藥的酒伏青山雖全渡給了她,但自己也因余毒幾乎不能自控,三更半夜冒著驚起伏罡警覺的危險去找晚晴。 雖高含嫣盡心盡力替父親謀職位,但她待其他親人非常涼薄,家中幾個哥哥弟弟皆未曾得到過她一分銀錢上的照應,又因高千正未曾提攜而皆是碌碌平凡。如今既高含嫣出了事情,他們也不過給點茶飯拘在府中而已,唯高千正心疼獨女,索性連太傅都辭了在后院照料她。 幾日后將軍府中,晚晴聽聞外面報說應天府捕快又來求見,還以為又出了什么事情。等出來見丁季居然像模像樣穿著件中年男子們才肯穿的裥衫混身別扭的臨窗站著,忍了半天沒忍住笑道:“如今丁大人竟有了夫子樣?!?/br> 丁季見只有晚晴一人,不免有些失望。卻也坐了道:“前番冒然造訪驚了夫人,在下特來告罪?!?/br> 晚晴見丁季坐立不安的樣子,悄聲吩咐鈴兒幾句,不一會兒魏蕓自外走了進來。她才邁步進來,丁季猛然便站了起來,倒把個身邊擱茶的小高幾幾乎撞倒在地,拱手叫道:“魏娘子!” 魏蕓亦在旁坐了,問丁季道:“難道高含嫣又要告奴家?” 丁季擺手道:“并非。她前幾日不知怎么弄的竟發瘋了,又那竇五在應天府吐口出一樁大案來,如今應天府要拿她,高千正卻以她發瘋為借口不許捉拿,如今正在打機鋒?!?/br> 魏蕓與晚晴對望,此事轟動京城,她們也早有所聞,但聽應天府捕快這樣說起來才知是真的。 終是魏蕓先長嘆道:“真是不敢想她竟背著人做下那等喪盡天良,叫人聽了都要齒寒骨冷的事情來。我與她自幼相交,卻一絲兒也不曾看出來?!?/br> 丁季道:“戶部正缺銀子,她這份銀子倒比得京城一年的稅銀收入?!?/br> 幾人正言談著,忽而隱隱聽得一陣爽利笑聲,晚晴喜的起身叫道:“這是白鳳!” 她提了裙子就往外奔,到了外院就見白鳳正在院中拍馬,仿如在自家一般招呼了陳媽與顧媽道:“快去給我燒水來我要洗澡,再弄幾個好菜,一壺好酒……” 晚晴過去撫了白鴿的毛抵著它風塵樸樸的腦袋道:“你竟將她也帶來了?!?/br> 白鴿如今已是一匹成年大馬了。白鳳笑道:“大哥三天一封信五天一封人的急催,只恨不能叫我飛來。我估計你在京城憋悶的久了,要帶它來給你頑,也是因帶著它才走的慢?!?/br> 她四顧不見鐸兒,皺眉問道:“你那小跟屁蟲那里去了?” 晚晴道:“他如今也是個童生,在應天書院讀書,半月才來一回?!?/br> 白鳳悄聲道:“那你正好甩了負擔?!?/br> 沒有孩子的人不懂母親對孩子的牽掛,所以她才會這么認為。丁季與白鳳見過,心中還揣著心事,上前拱手道:“衙中還有公事,丁某就此別過?!?/br> 晚晴自然知他所為何來,推了魏蕓道:“夫子去替我送送季大人?!?/br> 魏蕓見丁季也似笑非笑望著自己,多年如灰死的心中也漸漸萌發了些火星微動,送著丁季出了將軍府,兩人慢慢走著。丁季此時心中慌亂,腦中千言萬語盡蹦出一句:“我這人不愛干凈,家里臟的像豬窩一樣,希望娘子不要嫌怪?!?/br> “???”魏蕓停住了有些驚訝,正不知如何時,丁季忙苦笑著解釋道:“我打了多年光棍,想娶娘子為妻,但是娘子出身尊貴又是個有性格的,也不知你愿意不愿意?!?/br> 魏蕓也有了些年級,受過伏青山的欺騙后對世間的男子也不抱什么希望,思來想去緩言道:“我雖如今落魄,卻仍不能接受男子三妻四妾?!?/br> 丁季不期竟能如此容易,停步負手俯了肩望著魏蕓道:“我俸銀微薄,養不起太多女人?!?/br> 魏蕓當年最喜聽些纏纏綿綿的情話,因此叫伏青山一騙再騙。丁季這句樸實不過的話,實在比不得伏青山當初所說那些情話的悅耳,可她竟不能自抑聳肩掩面哭了起來。 丁季沒想到自己竟弄哭了這小娘子,伸了雙手又不知該怎么辦,掏了方臟臟的帕子出來又怕她嫌棄,終又悶悶塞了回去。魏蕓哭夠了點頭道:“好?!?/br> 兩人并肩慢慢走著,走了許久,丁季伸手過來牽了魏蕓的手,魏蕓亦回牽了他的手,仍是這樣慢慢的走著。 將軍府中暢風院,白鳳一人甩開了膀子吃著,晚晴坐在對面捂了胸忍著那熏人的酒腥氣道:“伏罡這些日子來忙,我也很少能見他的面,所以也不知道是你要來。他曾吩咐人將出云閣整理出來,但那屋子里的墻皮都叫我刮過一回,如今雖略收理過,卻仍不像樣子,你能住嗎?” 白鳳道:“有地方住就行,我并不在意那些。但是我可只陪你到生完孩子,再不能多陪?!?/br> 晚晴不解問道:“為何?” 白鳳忍不住笑道:“不止是你,我也要生孩子,霍勇還在涼州等著我了?!?/br> 晚晴笑了起來:“他就不該叫你來,我自己也能照顧自己?!?/br> 白鳳擱了筷子,指著鈴兒來收桌子,自己擦了嘴扔了帕子道:“大哥一把年級能有個孩子,我來幫他一把也是應該的?!?/br> 兩人進了書房,白鳳負手在博古架上仰頭看著,指了頂高出那和尚的雕像笑道:“當年初見大哥,他就是這個樣子??钢雁~杖挑著個包袱,從山那邊遠遠走來?!?/br> 那是他最青春的年華,濃眉剛目光光的腦袋,雖是風塵樸樸的僧袍卻也凜然正氣,見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女孩站在路邊,止步合什了雙手微微笑著問路。她春心萌動,他卻當她只是個小孩子一般露著些慈笑。 她見晚晴亦湊了過來,回頭笑道:“那還是在蜀中,我父親是那里的土司,他舅舅是我父親手下的書記官兒。我見他光禿禿一個和尚從山那邊而來,年輕氣盛拿了刀就去與他對打,他一根銅杖左推右擋,半天之中我的刀就沒有沾到過他的袍角?!?/br> 十幾歲的少女從此愛上了那個僧不僧俗不俗的年青男子,迫不及待的等著長大,追他到幾千里之外的荒涼戈壁,但造化就是如此,他前后娶了兩房妻子,姻緣中依然沒有她。 她以為他是嫌她小不肯娶她,可他后娶的這小妻子,比她還要小上幾歲。 白鳳回頭往外邊走邊言道:“我須得好好泡個澡再睡上一覺,無事不要讓人來吵我?!?/br> 晚晴吩咐了鈴兒跟去,自己一人又回到了書房。她無心看書,又不能針線,出門又無處可去,看一眼書房中一應擺設又想起鐸兒來,也不知他在書院可有吃飽穿暖,有沒有挨夫子訓。也才不過七八歲的孩子小小就要離家,也許是漸漸長大懂事了,他最近每回回來也不甚跟她親近,父母與小爺爺間的這種關系自然也會讓孩子有所擔負。 她忽而憶起前番伏青山來時,自己竟忘了問一句鐸兒如何的話。畢竟他還兼任著書院的山長,每番去授課時總能見孩子一回。大人們自己造孽,最苦的卻是孩子。晚晴初孕期易怒易傷,偏伏罡又太忙而不能照應。她此番瘋了一般想起鐸兒來,心中思念不能緩解,恰又白鳳帶來了她原本在涼州騎慣的良駒,因當初懷鐸兒時上田下地百般不拘,以為自己如今還是當初一樣的好身體,此時才過正午院中靜靜悄悄,她怕關mama等人阻攔也不報備,自己到馬棚牽了馬,給那照看馬料的下人打過聲招呼便出了門。 應天書院其實也不算遠,出甜水巷穿城過御街,到大內西華門附近便是。晚晴怕人跟來,出府躍上馬快馬飛走,不過半個時辰就到了書院門口。 應天書院錄生嚴格,童生都要考過三次才能入學,而且嚴格實行寄宿制,半月給一天的休沐假回家沐洗,平常便再不允許他們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