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他起身送了晚晴出來,喚了白鳳道:“你去內間陪陪你嫂子?!?/br> 白鳳不情愿的應了,跟著晚晴到了內院西屋,見了那妝臺先就笑道:“這些東西還是我帶著人替大哥置的,還有那些衣服也皆是我背回來的,如今還有好東西在我家中備著,到時候嫂子你就知道了?!?/br> 她見晚晴拉了凳子請她坐,一屁股坐下了道:“我今日言語有些無狀,還望嫂夫人無怪?!?/br> 晚晴見陳mama端了幾盤菜擺上,緩言道:“請白鳳將軍在這里與我和鐸兒略用一些?!?/br> 白鳳端起飯碗便吃,是個十分不拘束的樣子。忽而問晚晴道:“嫂夫人今年有多大?” 晚晴道:“翻過年就二十一了?!?/br> 白鳳有些吃驚,揚了眉毛道:“你什么時候生得這樣大一個孩子?” 晚晴有些不好意思,低聲道:“那年我十六?!?/br> 白鳳一笑道:“也太早了些,我十六歲的時候連男女差別都不懂?!?/br> 晚晴心道這白鳳將軍看著也是個心直口快的女子,是而問她道:“涼州城的女子,可是都如姑娘這樣英姿颯爽?” 白鳳道:“自然只有我一個異類,別的也都與你一般嬌嬌弱弱?!?/br> 晚晴心道我并不嬌弱,不過沒你勇猛罷了。 白鳳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口,但她天生心大不在意,又言道:“此番出征,大哥不愿帶我同去,要我在這里教你些東西,咱們先在這里說好,若你嫌苦嫌累盡可今夜就跟大哥提,也免叫我為難?!?/br> 晚晴有些驚訝,挑了眉問道:“他要你教我什么?” 白鳳已然刨完了一碗飯,擱了筷子道:“不過就是騎馬射箭使九節鞭之類?!?/br> 晚晴心中驚訝,但因早先從未聽伏罡透露過這些事情,此時也不好再言,自己用完了飯喚顧mama泡得兩杯茶來與白鳳喝著。 白鳳也看得出來晚晴并不喜與她多坐,不過略用了兩口茶便辭別而去。鐸兒下午睡夠了不困,翻騰了伏罡書架上的小物件下來在床上趴了頑著。晚晴坐在椅子上隱隱聽得外面劃拳吃酒的聲音,知道伏罡只怕還要許久才來,索性也解了衣衫換上常服,坐到床邊陪鐸兒頑著。 至晚直等到鐸兒也熬不住睡著了,晚晴抱他到正房西屋炕上睡下,又叮囑了顧mama半夜要喚他起夜的話,這才重回西屋中坐下等著伏罡。不一會兒伏罡進來,雖身上有些酒氣,卻看得出來腳步穩健是沒有喝醉的。他拉了凳子坐在晚晴對面,搭了雙手在膝上問道:“我都還未看夠,你就早早解了羅裳?!?/br> 晚晴無心與他扯這些,問道:“我聽白鳳言你要出征,還叫她留在這里教我騎馬射箭,可有此事?” 伏罡伸手解著晚晴衣服上的帶子,點頭道:“有此事?!?/br> 晚晴怕一到床上他又要蠻纏許久,雙手死死護住了裙帶問道:“你瞧我這樣子也能學騎馬射箭?” 伏罡終于掰開她的手解了裙帶,將晚晴壓到床上在她脖頸上廝磨了許久才道:“事在人為,為何不可?” 晚晴一雙手緊捏了中衣左側的帶子,雙腳屈起頂了伏罡道:“難道你竟異想天開,要將我也馴成個女將軍?” 伏罡如只覷魚的貓般上下其手卻幾番不能得,只得滾下來耐心解釋道:“我們此去北征,至少也得幾月功夫才能解北方的急,你在此與鐸兒兩個呆著,上午有夫子會來此專程授課識文斷字,下午便跟著白鳳到城外去學學騎射,如此也算有些事情干,好好等著我回來,可好?” 晚晴道:“我這輩子虛活到二十歲,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還能學騎射?!?/br> 伏罡攬了她過來道:“白鳳脾氣有些躁,但是個心底善良的好姑娘,天下間的事,無嚴師不能出高徒,你若肯用心學,她自然會好好教你?!?/br> 晚晴聽伏罡言語里的意思,是必定要叫自己學騎射了。她千想萬想,竟沒有想到到了涼州居然會是這個樣子,此時又無言好駁伏罡,便側身悶嘆了一身躺著。于伏罡來說,無論晚晴是那一種姿勢躺著,他總能很順利的尋到方式將那件事辦掉。 次日一早,晚晴起床時伏罡已從軍營里回來了。他匆匆忙忙還要出去,自己取了朝服出來穿著。晚晴梳洗過進來,見他仍在穿那繁瑣的衣飾,親系替他系了緋色羅袍裙,再在中單衣外系了大帶,再替他系上蔽膝,扣上方心曲領,又踮腳替他戴正了賢冠,這才問道:“為何要穿的如此正式繁鎖?” 伏罡道:“出征要祭天,這是祭服,平日也少穿著。若沒有你,我須得半個時辰才能將它穿好?!?/br> 晚晴微微笑著,不好叫伏罡看出她臉上的不悅來,卻也忍不住怨道:“你才帶了我們來,就要丟了我們自己走?!?/br> 他身量偉案,穿著這樣的衣服自有一派壯嚴肅穆,晚晴仰了臉說:“可惜我不能親見你祭天的樣子?!?/br> 伏罡多年征戰,不懼對懼不懼打仗,最煩的就是這些繁瑣虛禮。他不能理解晚晴對于此事的好奇,笑言道:“不過是些虛禮,而且十分繁瑣,也沒什么看頭?!?/br> 晚晴直送著伏罡到了外面大院,見院子里果然有幾個粗頭粗腦的孩子陪著鐸兒頑的正歡,顧mama在側看著,心道這兩個mama倒是愿意上心的樣子。她送伏罡直到大門外,門上守衛的衛兵自然要拱手行禮,晚晴看他進了頂轎子,那轎夫抬了轎子而去,這才又悶悶不樂的回了內院。 如今果真是要依仗這男人才能過日子了。晚晴本是個村婦,從早到晚從來不曾閑過的命,便是在京城將軍府時,也整日縫縫補補未曾停歇過。這回到了涼州,才果真是個無事可干。 她悶悶不樂仍是坐在西屋中,直等到伏罡下午祭完天回來時,仍還在西屋坐著。伏罡因要出征,此時已是忙的焦頭爛額。他才在柜子前翻著些什么,外面衛兵傳了話進來道:“外院有人找?!?/br> 伏罡扔下東西出去,擦天黑才進了內院。此時鐸兒早已吃過飯睡了,晚晴見他進來,忙問道:“可用飯了不曾?” 伏罡道:“方才在外頭與阮剛一同用過了,你可吃過沒有?” 晚晴復又坐下道:“我們早就吃過了?!?/br> 伏罡招呼了晚晴過去,一樣樣拉開抽屜指了道:“這里頭有散碎銀子并銀錠,這些往后都由你管著即可。若不夠,就拿銀票去錢莊兌出來,不要在銀錢上虧緊自己。我不在的時候,若閑來無事,自可叫上白鳳一起出去逛一逛,門口的衛兵我早已吩咐好的,只要你出門,他們自會遠遠隨著。 這宅子是涼州府的,并不屬于我,所以我不能如將軍府一樣將房契給你。但只要我一日是這里的都指揮使,你便一日可以住得這院子?!?/br> 晚晴接過他給的鑰匙問道:“何時走?” 伏罡道:“明早?!?/br> 晚晴驚問:“這樣快?” 伏罡苦笑道:“他們皆在等我,我來了自然立即就要走?!?/br> 晚晴今日始知何為征夫,解了衣帶上了床,待伏罡也上了床,湊了過來環住了他道:“千萬記掛著我們,也要小心自己?!?/br> 伏罡道:“好?!?/br> 他是但凡上床,只要晚晴身上干凈,就不能落了尋那點甜頭的事情。晚晴掙扎著勸阻說:“我聽原來村里的婦人們說過,男子出征前切不可有這種事情,否則容易吃敗仗?!?/br> 伏罡笑道:“那是對別人而言,在我這里卻不起作用。打仗講究天時地利人合,要看地形山勢忖度兩軍之長短,難道就因為跟自家夫人睡了一覺,這一切都作不得準了?!?/br> 晚晴一想也是,聳身迎合著伏罡叫他尋得那處所在漸動起來。她這兩日休息夠了睡足了亦不覺疲累,又知他此番一去要許多時日,便拿出舍命陪君子的勇氣來陪伏罡同尋一場歡愉。伏罡自然一次不夠,歇緩一會又要來重尋一回,兩人俱是弄的精疲力竭才又摟在一起沉沉睡去。 才瞇眼不過片刻,外面隱隱傳來更聲。伏罡又伸了手在晚晴身上揉著,晚晴腰酸腿軟又睡的正香,抓了伏罡在她小腹上摩梭的粗手低聲道:“再睡得片刻,好不好?” 伏罡雖戀戀不舍,也知到了時辰。他翻身坐起來套上黑衫,復坐到床邊摩梭了晚晴頸下的鎖骨問道:“你要不要看我們出征?” 晚晴這才忽的睜開眼睛,掩了唇道:“我竟忘了,你今日要走?!?/br> 她亦趕忙起床梳洗,心中有些惴惴,問伏罡道:“我可以送到那里?” 兩人一起出了屋子,外院已然燈火通明。陳mama揣了手在外站著,見兩人出來,先就笑道:“熱水已備,請將軍與夫人梳洗?!?/br> 晚晴自己先凈過了手臉涮過口了,才來替伏罡綰發。他要戴盔,頭發自然要綰成緊緊的道士髻才行。伏罡閉眼等著,等晚晴綰好了才睜開眼睛,笑問道:“可好看?” 晚晴俯身在他頰邊蹭了他密密的胡茬嘆道:“好看,主要是人好看?!?/br> 他是相端貌正的男子,一身陽剛之氣,怎樣折騰都好看。 見伏罡與晚晴出了盥洗室,廚下顧mama開了正屋房門,早擺了熱騰騰的粥與餅子并幾樣菜式。晚晴未曾這樣早的用過飯,不過略陪著伏罡吃了幾口,見他結結實實喝了兩碗粥,問道:“可還要再添?” 伏罡搖頭:“不必?!?/br> 他拉了晚晴手道:“走,替我穿衣服去?!?/br> 晚晴也曾遠遠見過著盔甲的將士們,但親身近前看將士們著服卻還是頭一回。她跟著伏罡到了外院,已有幾個親兵快步跑了過來,伏罡揮手止了道:“不必跟來?!?/br> 一個親兵趕忙開了東屋大門,伏罡拉晚晴進到內里,自解了身上的黑衫扔到衣架上掛著,先取了兩襠衫過來套在里面打底,而后又套了褲褶,這才取了那明光閃亮的身甲來套到身上,伸了手自系著,笑道:“你要細看,往后我再出征,這些事就該你來干?!?/br> 除了身甲還有披膊,掩肩。晚晴掂了塊披膊來遞給伏罡,才知那冷冰冰的東西居然十分沉重。她于此全然一無所知,許久才道:“你這竟也是個苦差事?!?/br> 這樣重的甲胄,光穿在身上就已經是沉負累累,更何況還要披著它持刀打仗。 伏罡笑而不言,換過了戰靴在腳上,抱了飾著紅纓的頭盔開了門,外面霍勇阮剛等人亦是甲胃裹身,見了伏罡便是屈膝下跪,一片冷鐵碰撞聲中,伏罡沉聲道:“集結三軍,往城門外,等待殿下傳令?!?/br> 第六十六章 “是!”幾位將軍抱拳應過,又在一片冷鐵的碰撞聲中起身,站直了等著伏罡。 伏罡回頭看了眼晚晴,低聲道:“你先在此等著,我派白鳳帶你到城門樓上,平王妃亦會在那里,因不是正式見面,你卻也不必拘謹,仍如一往即可?!?/br> 晚晴見他身邊一群人圍著,皆是即刻要走的樣子,心知此時自己不能再多說,還是忍不住追上前低聲言道:“我不過一個村婦,見那些貴夫人的禮數一概不懂,叫人笑話了怎么辦?” 伏罡回頭示意將士們停下,走過來低聲道:“你是我夫人,便與她們是一樣的身份,沒有什么特別的禮數,便是平常心平常禮數即可?!?/br> 晚晴還要再言,伏罡已經帶著將士們離去。她那知自己竟還要見王妃,看伏罡出門走了,那些將士們也跟了出去。自己提裙看了看衣服自言道:“我穿成這樣,怎好去見個王妃?” “王妃也不過布衣荊釵,你穿這樣已經很好了?!卑坐P邁步進了屋子,冷眼瞧著晚晴搖頭道:“大哥有段日子成日的逛繡莊,原來是替你置這些花哨的東西?!?/br> 白鳳也算晚晴在涼州認識的第一人,雖她語氣不善,晚晴卻也耐心對付道:“我就不去城門口了,這個樣子如何見人?” 白鳳一聲冷笑道:“你可知軍令如山這句話?大哥既然交待了要我帶你去,就由不得你不去,快走?!?/br> 晚晴道:“不如我再去換件衣服?” 白鳳皺眉道:“你已經穿的像個花盆一樣,這涼州城中只怕如今就數你最艷,還要穿成個什么樣子?” 晚晴還要言語,叫個白鳳如抓小雞一樣拽了手就走。白鳳本是個身形高大的女子,這都指揮使的府第本就在城門樓下,晚晴叫她幾步拽到了城樓上,此時夜還漆黑著。各處火把依然洶洶燃著。 白鳳一手指了城門樓下那黑壓壓的士兵道:“你最好聽我的話,不要惹我發怒。若不是因為你,我今日也要隨他們北上殺敵。皆是因為你,我才要留在此處?!?/br> 晚晴揉了手腕站著,踮了腳四處搜尋著伏罡的身影。白鳳又是一聲冷笑:“你尋不到的,大哥他們如今在城門樓子里,不在下面?!?/br> 她話音才落,城門上的守衛們整步肅立,齊齊對著樓梯處行禮。白鳳拉晚晴在一側站了,見平王攜王妃上了樓梯,忙拉晚晴同跪了道:“未將白鳳見過平王千歲!” 晚晴亦跪著,眼掃到那平王是個粗黑的壯漢,王妃倒是十分嬌美可人。正如白鳳所言,這王妃果然布衣荊釵,穿的比她還樸素些。 “這位想必就是大將軍的夫人?”那布衣荊釵的嬌美王妃上前親手扶了晚晴起來,笑時頰上還有兩個酒窩,回頭望著那粗黑的平王笑道:“十匹踏燕都值?!?/br> 平王雖眉眼看著兇些,出口卻是個和氣的漢子,掃了晚晴一眼,回望著王妃柔聲說:“到箭樓上去等著?!?/br> 身后護衛重重而過,王妃拉過晚晴的手:“走,咱們到箭樓內坐了等著,他們想必還要些時間才得完?!?/br> 這口氣平和的就仿如彼此皆是久相識一般,而王妃許是見慣了這種出征打仗的陣勢,亦不甚在意,拉著晚晴就往箭樓內走去。 雖昨日已完成了告廟祭天的儀式,但三軍開拔前還要祭旗建壇張帷幄,最后還要誓師,這些事情自然不許婦人們在旁觀著。 到了箭樓內,王妃了坐,便有身后婢婦們為晚晴與白鳳端來了小扎子。晚晴見白鳳大喇喇坐了,自己也側膝坐到了扎子上。王妃笑瞇瞇問晚晴:“聽聞夫人與大將軍是同一鄉人氏?” 晚晴起身斂了禮才道:“是?!?/br> 王妃仍是笑著:“去年盛夏,他自秦州而返,到了關城上卻又策馬回馳,想必就是為了去追夫人?!?/br> 這王妃容樣嬌美,說話亦太過直接。晚晴紅了臉,叫她一句話問的不知該怎么回答。白鳳接過話說:“踏燕死的太屈了些?!?/br> 踏燕之死,無論王妃還是平王自然都知道原因。既晚晴坐在這里,王妃年長性子沉穩,自然不會再多說此事,免叫晚晴難堪。她并不接白鳳的話茬,端起茶慢慢的抿著。 不一會兒金鼓鳴起,白鳳先就坐不起,起了身道:“王妃,咱們出去吧,怕是要授節、鉞了?!?/br> 王妃款款起身,與晚晴兩個隨著白鳳出了箭樓。便見閘門樓上,平王李存恪正在為伏罡授節鉞,而后奏樂響起,平王親自陪同,送諸將士下城門樓去北伐。 雖方才在都指揮使府上時晚晴就站在伏罡的身邊看他穿著甲胄,但此時遠遠看來,見他身姿健碩一身鎖甲,盔上紅纓飄揚,手中長鉞豎背。 名震天下叫西北一帶韃子聞風喪膽的忠武將軍,此時遠遠望著她微微笑。晚晴只看得一眼,見他眼中灼熱的目光盯著自己一顆心便怦怦跳起來,此時才知自己竟找了這樣一位昂藏私七尺,威風凜凜的男子做丈夫。 她目光亦追著伏罡,直到他領眾人下了城樓出到城外,三軍將干呼聲震天時,方才醒悟過來,這是要去打仗,打仗就會有生有死,但若他萬一死了,自己可怎么辦? 這念頭才一出來,晚晴又急急否定了自己道:既成了他的夫人,怎能想這樣喪氣的事情。她頭一回遇人不淑,這一回至少,老天爺總要叫這人伴她到老吧。 天蒙蒙亮時,三軍開拔。伏罡自然走在最前面,晚晴連王妃何時走的都不知道,一直只追人群望著伏罡遠去的背影,想要再多看他一眼。 “他今日騎的是平王殿下的鴻泥?!卑坐P話中含著欣喜道:“平王竟將鴻泥給了大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