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伏青山哭的不能自己,一件件取出晚晴與鐸兒上面綴滿補丁的舊衣,展開那千層百衲過的被子與褥子,一件件將衣服攤開在炕上。他的妻兒曾經在這屋子里生活,笑鬧,期盼他的身影便鮮活起來。 “青山可在?”一群人在外等不得,終歸誰也不敢進院子,還是車氏壯著膽子進來。她隱隱聽到哭聲又不敢定,便壯著膽子問了一聲。 伏青山的樣子可不像春風得意馬蹄疾過,榮歸故里的探花郎。他太過消瘦,眼圈焦黑,形銷骨立,指著凳子說:“三嫂坐?!?/br> 車氏手中拿著兩雙首尾相夾的麻鞋:“我方才聽你三哥說,晚晴與鐸兒如今都住在京中,過的很好?!?/br> 伏青山點頭:“很好?!?/br> 車氏將兩雙麻鞋遞給青山:“既如今你做了大官,她也成了官夫人,想必就不用穿這麻鞋了。她在伏村時愛穿麻鞋,年年三月里換上不到落雪不肯穿布鞋的,如今我沒別的好東西給她,這兩雙麻鞋也是我個念想,你回京帶給她?!?/br> 伏青山接過麻鞋,壓緊捏在手中。那一夜她說了太多的話,他只想著再來一回,可她總是絮絮叨叨說個不停,她說:“青山哥,我深恨穿麻鞋,若你果真考個進士回來,我不求做官太太,只求往后能永遠永遠不用穿麻鞋下地?!?/br> 她還說:“我恨透了整日種田下地,但只要你一日不曾高中,我便一日扛起這個家等著你,我的力氣比二嫂還多,我會做茶飯做的比三嫂還好,我會盡全力孝敬爹娘,無論三年五年,十年八年,我都等得,我都等著你?!?/br> 所以,她一年四季攢下所有的棉線與布,皆納成布鞋給他留著,而自己仍舊穿著厭憎無比的麻鞋種田下地。踏過初春的寒風和深秋的寒露,不到落雪不換。 伏青山斟酌了許久才問道:“三嫂,當初晚晴為何會上京城?又為何會是跟伏泰正一起走?” 關于這一段兒,自打伏青山來信要回伏村,春山與高山兩家就連夜商討過,為了撇清自己,當然是把一切罪責皆推到死人伏盛身上:“你當初一份休書寄來,伏盛便生了歹心,一次又一次半夜爬墻想要欺負晚晴。你二哥三哥在伏盛手下過活,光一個糧稅就叫他拿捏的死死的,便有幫忙的心也無幫忙的力。即伏盛整日那樣逼著晚晴,不得已,她便跟著伏泰正走了?!?/br> 只這一句,伏青山便瞬時明白過來。不是晚晴性倔非要上京,而是伏盛。那個老風流因為他的一紙休書而覬覦于晚晴,幾番相逼之下晚晴才不得不跟伏罡走。說起來,仍是他自己將晚晴逼到絕路,叫她不得不跟著伏罡那個親手殺死過侄子的惡徒走。 車氏見青山臉色慢慢沉著,以為他此時懷疑晚晴與伏泰正的關系,也是怕等他回到京中晚晴日子不好過,雖然不能全盤說出,卻也暗彈道:“山村人的眼里,世界原本就針尖那么大,你若是個貴人,看到的自然是他們好的一面,你若是個無依之人,所承受的,自然是他們所能做的,最惡的事情。既然晚晴無依無靠,自然大家都要來圖點什么,她若不是被逼到了退無可退的地方,怎么會跟著伏泰正走?青山你是讀過書見過世面的男子,這方面要懂得寬厚忍讓,勿要因此而對晚晴生了怨懟!” 伏青山搖頭苦笑:“怎會?晚晴是我的妻子,我此生惟有好好愛她,怎會對她心生怨懟?” 當他領略過京城的繁華,也看透了仕女們輕羅小扇下變幻莫測的心思,再回頭看他曾擁有過的妻子和孩子,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 這一路上去到了河西走廊,便是天寬地廣人稀的大片戈壁灘。遙遙見涼州城雄偉的城墻并城門隱隱在望,晚晴與鐸兒皆是長嘆:“總算到了?!?/br> 對面遠遠騰起一股揚塵來,馬蹄陣陣伴著馬嘶長鳴,一群披甲戴盔的將士們策馬而來,見伏罡勒馬在前,老遠跳下馬沖到近前半膝跪了拱手齊呼道:“將軍!” 另有一位女將,一身寒光閃閃的銀甲,頭盔上裝飾著五彩斑斕幾束風毛。她勒馬近前跳下馬來,身姿高挺面色微黑,下膝行過禮后起身問伏罡道:“為何不見踏燕?” 伏罡不好細言踏燕已死,自車中扶了晚晴與鐸兒出來,伸手笑指了道:“這是內人與犬子?!?/br> 這一群將士自然又是屈膝半跪:“見過夫人,小公子!” 晚晴雖未見過這種陣勢,但如今她有伏罡在旁,恰如小狗爬到了糞堆上,裝也要裝出個大狗的起勢來,伸了手道:“諸位請起!” 霍勇識得晚晴,湊到了白鳳身邊笑問道:“大哥找的這婦人怎樣?漂亮吧?” 白鳳恨恨瞪了霍勇一眼,轉身不再看他,只直勾勾的盯著晚晴上下打量,毫不掩飾期心中怒意。 雖旅途勞頓,晚晴是吃苦勞累過的婦人,不比嬌養的花兒受不得寒苦,是已如今顏色恰還是鮮亮的。這一群將士擁了伏罡往城內走著,霍勇上前道:“將軍,我們在城內順風酒樓置了一桌好菜,給夫人與公子接風,已經備得好酒幾壇,今日你可得好好喝上一回。聽王府傳來消息,至晚過了十五,咱們就該開拔去北方了?!?/br> 伏罡道:“我們旅途勞頓,還是先回家沐洗休息的好,至于宴請之事,等明日你們到我家里來,我叫廚下備些菜式咱們再喝?!?/br> 白鳳湊了過來問道:“踏燕究竟去了那里?” 伏罡低聲道:“下來再說?!?/br> 白鳳冷哼了一聲,見晚晴側眸打量著自己,再冷眼看她瘦瘦小小白白嫩嫩的樣子,心道我大哥英雄一樣的人物,頭一個夫人高氏已然是個紙糊的燈籠美人,這會這個比那個看著還要矮些,怎的男人們的眼光總是如此不濟,走起路來扶風似柳軟的跟面條一樣,又白又細一看就是不能經風沙吹的。 她心中這樣想著,面上又怎會有好顏色? 晚晴自然也猜到這女子就是白鳳,又見她在伏罡面前言語親昵沒有一點拘束,看自己時眼色十分不善,心中又打起了微鼓。這些將士們你一言我一語,將個伏罡擁在中間言語不停,有幾個豪放些的,動不動就仰天大笑,晚晴都得著許多唾沫星子在臉上。伏罡叫他們一襯,倒還成了個斯文人。 好容易到了伏罡在涼州的家中。這是都指揮使的府第,就建在城樓下。外面一進大院中簡簡單單,正堂中擺著幾處沙盤掛著許多地圖,又案上累牘皆是文書,地上不過置著些粗木長條凳子,是他與將士們商議軍情的地方。內里一處兩進式小院,皆是北邊式的開間。 兩個四十多歲的婆子在門上笑等著,見晚晴進來,齊齊跪了道:“夫人終于來了?!?/br> 伏罡指了那胖些的婆子道:“她是陳mama,專管著廚房做飯。那個是顧mama,是我來時新雇的,照顧你與鐸兒的起居。我這家中人口簡單,外院自有人照料著,你有事只管吩咐她們就可?!?/br> 晚晴應了,見車夫取了東西進來,又跟著伏罡進了屋子。這屋中亦是新布置過的樣子,東屋是床西屋是炕,北方人常有的置備而已。壁上皆是新糊過的油紙,比尋常農村人用的那種要厚一些,顏色也要鮮亮許多。她放了鐸兒去四處頑著,見那陳mama撩了圍裙擦著手站在一旁笑,問道:“mama可是有事?” 陳mama笑道:“我本備好了飯食在廚房,不知你們可否現在就用?” 晚晴才要答言,忽而聽到窗外白鳳的聲音:“踏燕究竟去了那里?” “死了!”這是伏罡的聲音。 晚晴自然知道白鳳追問的正是伏罡上京時所騎的那匹馬,便默聲聽著。白鳳似是氣極,尖了嗓子道:“如今我們眼看就要北上擊敵,你在這個當口失了踏燕,仗怎么打?” 伏罡低聲道:“踏燕再好也是匹馬,它只管馱人又不管打仗。你今日該在軍營訓著,快些回去?!?/br> 白鳳恨恨道:“你居然,你居然為了一個那樣的女子而失了全涼州最好的馬!” “白鳳!”伏罡厲聲喝道:“再不回軍營,就自己去領軍棍!” 他自然是怕晚晴聽見。白鳳呼的轉身,大步出門走了。 伏罡進屋來,見晚晴與鐸兒兩個皆像避貓的鼠兒一般驚惴不安著,伸手拉了道:“走,到正房中用飯去?!?/br> 晚晴聞得廚房中一股嗆澆頭的味道,見那陳mama一盤子端來兩碟涼菜,是腌過的烏龍頭與白菜蘿卜等物,上面澆著捶成泥的蒜汗與蔥蒜,醋酸一陣陣飄著,已然食欲大開。 陳mama另擺了兩碟鹵牛rou并鹵豬耳上來,這才端了幾碗帶澆頭的面來,奉在了桌上才道:“聽聞夫人是北方人,老奴便做了北方飯食,還望夫人能吃得慣?!?/br> 晚晴笑道:“很能吃得慣,辛苦mama了?!?/br> 陳媽端著盤子走了,晚晴這才問伏罡道:“你那匹馬很重要?” 伏罡道:“不過是匹馬而已,已經死了,我們就不要再去談論它?!?/br> 他幾口扒完了面條,起身到外間尋了把水洗過臉,回西屋換了簇四盤雕細錦的官服穿上,抱了高幞到了正房,拍了晚晴肩膀道:“我須得去平王府上報道一番,好叫他知道我已歸來。如今這就是你的家,下人雖就那兩個,你也盡可去使喚她們,不必跟她們客氣。你與鐸兒吃了飯好好睡得一覺,我至晚就回來?!?/br> 晚晴見伏罡要走,好些日子的相伴之后乍然叫他扔在個陌生的地方,心中確實七上八下打著鼓,一把拽了他官服袖子道:“阿正叔,若是你手下那些人來了怎么辦?” 伏罡別懷深意笑道:“他們要來,也須得是我從平王府出來之后。你如今還敢叫我阿正叔,小心晚上我收拾你?!?/br> 晚晴縮了手,與鐸兒兩個眼巴巴望著伏罡出了院門走遠了。這些日子晚晴叫伏罡一力與鐸兒一般相同對待著,竟也慣成了個孩子模樣,此時伏罡走了,她才省悟過來自己還是個母親,雖伏罡照顧她心中的擔憂,她卻要替孩子排解寬懷。是而攬了鐸兒道:“往后,這就是咱們的家了,這個家里熱鬧,往后我從隔壁尋些孩子來與你玩,好不好?” 陳mama進來收盤子,聽晚晴這樣寬解鐸兒,笑著插言道:“咱們涼州城里可沒有小公子這樣俊俏細嫩的小子,都是些粗眉魯眼的熊孩子,若小公子喜歡,明日我就招得幾個在前院陪你耍著,可好?” 鐸兒自然也愛與孩子玩,縮在晚晴懷中微微點著頭。 陳mama收完了碗筷拭凈桌子,不一會兒托了盤子奉了杯茶進來,站在下首笑道:“如今夫人既已來此,咱們涼州人就不怕將軍再走了?!?/br> 晚晴聽她的意思是在這里伺候了許久的,端了茶碗問道:“mama一直在這里伺候著?” 陳mama道:“可不是嗎?將軍來涼州幾年,老奴就伺候了幾年?!?/br> 晚晴如今最疑心的就是伏罡在此還沒有別的與自己一樣無名無份的夫人養著,但這樣的話自然不好問出口。又白鳳與伏罡那樣親密,雖不敢忖度,心中卻也七上八下打著鼓。她端了茶碗不再言語,那陳mama自然也就告退了下去。 喝完茶晚晴哄著鐸兒到床上睡了,自己也擁著他睡了一覺,醒來見外頭日已西斜,她才起身開了門,就見那顧mama在外站著,見晚晴出來迎了上來道:“如今已是哺食,老奴燒好了熱湯陳在后面耳房中,夫人與小公子可要洗沐?” 第六十五章 晚晴見鐸兒還睡著,自己從包袱中翻了換洗衣服出來,進耳房中泡在浴缶中好好沐了一回,將頭發拆開細細揉著洗過,又從桶中舀了水出來沖凈,這才擦干換了衣服出門。 顧mama仍在門外等著,指了西屋道:“方才將軍使著衛兵送了些胭脂水米分來,說叫夫人睡醒后好好裝扮一番,今晚宴席上好見手下的將士們?!?/br> 晚晴皺眉道:“我為何要見他們?” 顧mama自己本是新來的,又這夫人頭一日與自己見面,她也摸不準晚晴脾氣,是而垂頭不語。晚晴皺眉進了西屋,見西屋壁上貼的皆是絨面壁紙,右手邊一張小房子一般的螺花雕飾紅木大床,左手邊一排書架前面臨著書案,臨窗一張妝臺,唯這妝臺顯然是新加的。 她悶悶坐到了妝臺前,掀了妝臺上鎏銀紋飾復雜的妝盒,內里有脂有米分,扶了上一層起來,下面還有些頭飾珠釵螺鈿之物,顯然是方才從銀樓胭脂鋪弄來的東西。晚晴合了妝盒扣下搭扣,見那顧mama揣手在后站著,起身微微笑了道:“我先替孩子洗個澡再說?!?/br> 顧mama趕著跟了出來,問晚晴道:“可要老奴幫您搭把手?” 晚晴憶起伏罡方才說叫她不要客氣,盡管使喚下人的話,心道我已然跟他到此,就算他在這涼州城中有多少夫人,如今既我住在這里,就要理直氣壯的住下,才好叫一路來的辛苦沒有白受。想到這里笑道:“那就勞煩mama替我給孩子洗一洗?!?/br> 兩人進屋,鐸兒已在床上揉著眼睛,晚晴伸手要抱,顧mama已然將鐸兒抱了起來替他穿著衣服,這顧mama想必原來亦是替人當過差帶過孩子的,帶起孩子來一看就是得心應手的樣子。她穿好了衣服又拿床被子將鐸兒裹到了耳房中,這才澆了熱水替他洗起澡來。 晚晴自己悶悶退了出來在院子里站著,聽得一陣急促腳步聲,抬眼就見伏罡抱著個高幞自外走了進來。他幾步過來擁了晚晴在懷中,先就在她唇上深深撮了一口,才問道:“怎的臉上悶悶不樂?可是想我?” 晚晴推開了伏罡低聲道:“有人看著了?” 伏罡笑道:“你這頭發也披散著,面上也不略帶些妝飾,一會兒他們來了或者要笑話我竟連點脂米分都買不起?!?/br> 言罷拉了晚晴到西屋,推她到妝臺前坐下,自己亦搬了把椅子在后坐著,遞了梳子給晚晴道:“快些梳頭?!?/br> 晚晴叫他看著,轉身自己取了發繩發釵等物出來慢吞吞的梳著,終于鼓足了勇氣回頭道:“我不想見你手下的那些人?!?/br> 伏罡問道:“為何?” 晚晴道:“雖我是個農村婦人沒有那些忌諱,卻也知道尋常人家的婦人們是不肯在外拋頭露面的。你手下那些人皆是男子,我怎好在他們面前行走言語?!?/br> 伏罡笑道:“我這里可沒有那些忌諱,你是我的夫人,我心愛你不過,他們贊嘆兩句,也能叫我心生歡喜。但若你不喜,出外打個招呼就可回來。而且白鳳亦在,又不是只有你一個女子?!?/br> 說起白鳳,晚晴臉拉的更長,回頭梳好了頭發自己挑了枚素靜的發釵插上,才取了那唇脂拿指拈了往唇上壓著道:“我怎好與白鳳相比,她是個女將軍,我卻是個村婦?!?/br> 伏罡仍是笑著:“便是村婦,也是我伏罡心愛的村婦?!?/br> 她見銅鏡中伏罡一雙眼睛直勾勾望著自己,紅了臉笑道:“你看什么?” 伏罡道:“快些涂完,我怕我忍不住要吃了你?!?/br> 晚晴搓了胭脂到手心研勻了輕按在雙頰聲,回頭細聲言道:“原來在伏村時,我竟沒有發現阿正叔是這樣不正經的一個人?!?/br> 伏罡低了雙目看著晚晴,她很襯脂米分,不過略略妝點便神彩飛揚。他此時憶不起當初她能迷惑他,究竟是這樣有些媚意的相貌,還是她天性中渾然天真的孩子心氣。她這樣的相貌蒙塵在農村中可惜太過,她這樣的天性拘在閨閣中亦可惜太過。 晚晴見伏罡微微笑了看著自己,她亦是端詳著他的樣子。若他頭上沒了頭發,此時這幅樣子,恰就是京城將軍府那博古架頂端和尚雕像的樣子。 伏罡忽而起身,自床后柜子里挑挑揀揀取了套衣服出來抖開,遞給了晚晴道:“穿上它?!?/br> 晚晴見是一件松柏綠的細錦長褙子,并一條十二幅的月華裙,先解了自己裙子問伏罡道:“你這府中還有女人用的東西?” 伏罡笑道:“我想你來了必要有衣服穿,所以按你身量吩咐下人置備了一些?!?/br> 晚晴才不肯信,撇嘴道:“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來涼州,你又怎知我會來此?可見皆是騙我的?!?/br> 伏罡看她系上了裙子解著衣帶,遞了衣服給她穿了道:“世間的事情那里能盡如我們所想?” 他聽聞伏青山在京中娶了貴妻,一路飛馬馳回伏村,以為就此能與晚晴結出一段善緣來,兜兜轉轉上了一回京城又丟掉了晚晴,一路過秦州時逛了幾處銀樓繡莊,無論看以什么漂亮些的布料衣服,心中就會想著:若將這東西著到晚晴身上,該是什么樣子。 如今他心愿達成,微笑著看她飾妝,看她穿衣,忍不住提了炭筆來在她眉間輕輕描得兩描,將那兩彎柳眉微微往外修了修,才道:“快去照照鏡子?!?/br> 晚晴依言到了銅鏡前顧盼,也見自己顏色是好的,捂嘴笑道:“我還是頭一回往臉上涂脂米分,自己看著都有些心動?!?/br> 外院已然喧喧鬧鬧,伏罡取了披風來給晚晴兜上系了帶子,才道:“想必鐸兒那里也穿好了,走,咱們出去?!?/br> 晚晴心中沒底,出門見鐸兒亦穿的簇新在外站著,見她臉上紅紅白白伸了手道:“娘羞羞!” 晚晴抓了鐸兒的手與伏罡一道出了院門,過了夾巷到了外院,就見院中仍是白日里那些人,卻已卸下灰甲換了尋常妝束。白鳳將軍一件質地華貴的交衽長袍,領上一圈風毛赫然就是伏罡在伏村時楦好的那匹紫貂。她本就高個,此時低眉看著晚晴,眼中仍是一股冷意揮之不去。 霍勇拿肩蹭了身邊大胡子的阮剛道:“怎樣?老大這夫人美吧?” 阮剛點頭道:“美,端地是個絕色,就是兩匹踏燕都值得?!?/br> 一行人在外間西大廳內坐定,這些將士們自然輪番上來敬酒。伏罡自己不過微抿一唇,晚晴的亦是皆數替她推掉,只叫她認識了這些人便好。外面酒菜源源不斷擺了上來,晚晴見這些男子皆是十分粗魯之輩,悄聲對伏罡言道:“我已坐得許久,能不能就此進去?” 伏罡點頭道:“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