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節
所以等閑情況下,那山茶發簪都不會掉落,除非是那玉簪本就松了,而李芮的動作幅度又太大。 紀澄心下懷疑是不是沈徹使了壞,可是他臉上絲毫看不出端倪來,她也不能隨便給他定罪。 李芮今日的情緒可算是壞到家了。先是細心籌辦的壽宴被沈萃給攪了,夫君好容易回趟家,對她也是不理不睬,到晚上連簪子也碎了。 李芮有些歉意地朝紀澄看過去,畢竟別人才送給她的東西就打碎了,怕怪她沒有好好珍惜。 紀澄朝她笑了笑,意思是不用放在心上。 紀澄臉上羞紅未退,李芮想起自己先才看到的紀澄和沈徹兩人咬耳朵的情形,若是不知情的怕還真以為他們這對新婚夫妻是蜜里調油呢。 李芮覺得只怕紀澄也是蒙在鼓里的,她以為剛進門不久就處置了沈徹身邊的大丫頭羽衣就算得意么?她可知道,就在不久之前,她夫婿沈徹還盯著自己看得不挪眼呢。 想到這兒,李芮心里不由有些泛起酸意,仿佛覺得沈徹倒不該和紀澄那般親昵。女兒家的小心思有時候的確匪夷所思,但只要不妨礙人,意yin得離譜一點兒也無甚大礙。 只是看別人夫妻蜜里調油,就不由想起自己的心事,想起那不知是誰的“陳meimei”來。 第186章 開征程 澄meimei這會兒正捧著沈徹遞過來的薄荷茶喝著。晚上她并不飲茶,因為睡眠本就不太好,哪里還敢飲茶。 不過沈徹煮的薄荷茶并沒放茶葉,只因薄荷葉子碎得也類茶葉,這才以茶相稱,而沈徹煮的薄荷茶實在深得紀澄的心,茶里好像有舊年制的桃干,桃香馥郁,讓茶水帶出了微微回甘。 “剛才四弟過來找我?!鄙驈刂徽f了前半段話。 紀澄心里本沒什么心虛,但壞就壞在沈徹說話只說一半,而且還以一種“我知道了”的滿含深意的眼神看著她,這就讓紀澄心里開始打鼓了。沈徑該不會是讀書讀成了書蠹,說了不該說的話吧? 說實話紀澄對一心讀書的人并無太大好感,看她大哥就知道了,迂腐而固執。 “他說什么了?”紀澄很不智地接了一句。 “他說……”沈徹頓了頓,紀澄的小心肝又跳了跳,這才聽見沈徹繼續道:“你這么緊張地盯著我看干什么?你覺得四弟會說什么?” 紀澄瞪著沈徹不語,這人就愛逗弄她。 沈徹笑道:“看你的眼神,我覺得你又想潑我水了?!鄙驈乩死约旱囊屡?,很有暗示性地拂了拂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塵。 紀澄又開始臉紅。 “四弟來謝謝我。我給他介紹了一位先生,姓李。這人是個奇材,今年已經四十有八了,屢試不第,但猜起科舉的試題來,回回都至少能打中一題。而且說起辨義套路來,更是一套一套的,很有些見地。只是他窮酸潦倒,名氣不彰,知道的人不多?!?/br> 紀澄奇道:“那他既這么厲害,為何自己卻屢試不第?!?/br> 沈徹道:“這世上有種人,明知道路有捷徑,開解別人的時候是頭頭是道,可落到自己身上時,卻怎么也不肯彎腰。這位李先生,胸有大志,視科舉為兒戲,解析辨義他一一剖析方法,雖然自己不第,卻要證明他的學生使用他那一套理論就能魚躍龍門。而他自己下場時,文中眾橫捭闔,針砭時弊,對當今也頗有褒貶,哪個考官又敢取他?” 紀澄點點頭,對這位李先生倒是添了一絲敬意。但又難免對號入座,覺得沈徹話中有話,暗示她明明有捷徑,卻賭氣不肯服輸。 “這么說,徑表哥覺得很有效?”紀澄一下就想到了自己大哥,能讓沈徹都推崇的,想來應該不差,她家大哥也該去聽聽,抱抱佛腳也好。 “四弟覺得收益頗豐?!鄙驈氐?。 沈徹似乎故意在“四弟”二字的發音上加重了一點兒,紀澄立即就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妥,“那我叫人去蘭花巷給大哥也說一說,讓他也去聽一聽?!?/br> 沈徹“唔”了一聲。 氣氛還算融洽,家長里短的說起來似乎也不嫌瑣碎,紀澄開口又問:“我二哥那邊的事情還順利嗎?” 自打紀澄開始守孝后,晉北鐵礦山的事情就是紀澄的二哥紀澤在打理,雖然成親前沈徹戲說過要讓紀家把這樁生意當嫁妝給紀澄,但實際上他并沒有動紀家如今最大的這塊肥rou。 沈徹垂眸道:“那樁聲音???我已經同皇上透過底了?!?/br> 紀澄只是小小吃驚而已,她知道沈徹在這件事上必然是有后路的。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若以后被人揭發出來,哪怕他是皇親國戚恐怕也難逃國法。 “那皇上怎么看?”紀澄問。 “皇上缺錢?!鄙驈匾痪湓捑涂偨Y了。很多匪夷所思、大逆不道的事情,在特殊的時候說出來卻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比如,兩年西北大戰,戶部已經沒有余銀,連宮中年前大火燒毀的宮殿都撥不出銀子給工部修繕。 建平地只好自掏腰包,從內庫撥帑幣。內庫是皇帝的私庫,拿出一分一毫都覺得rou疼,沈徹就乘機上了西域的條陳。 向西域諸國販售私械,鼓勵他們窩里斗,只要掌控得宜,有百利而無一害。至于所得收益,如今是五分歸于內庫,剩下的再由紀家、凌家瓜分。至于袁謙和則并沒有動他的位置,將來收手的時候,總要有替罪羔羊不是?而袁謙和真不算冤枉。 紀澄看著沈徹,心想這人腦子究竟是怎么長的?他是不是早就算好了這一天,難怪說娶自己一點兒壓力也沒有。 沈徹似乎很享受紀澄這種狐疑的看妖怪似的眼神,“眼看著就要入秋了,今年中原是豐收之年,秋后西北的突厥人肯定會侵犯邊關,擄掠人、糧,我們也想靠一場硬仗讓突厥幾年以內再不能興風作浪?!?/br> 紀澄聽沈徹提起過,只是不知他為何又突然說起這事。 “是喆利嗎?”紀澄小心翼翼地說著這個名字。這名字也算是她和沈徹之間的禁忌了,當初正式紀澄引喆利去西域,才有沈徹險些死在西域的事情。 紀澄心有戚戚,可沈徹似乎已經毫無芥蒂了,“是喆利的師傅?!?/br> 紀澄“哦”了一聲,其實對喆利的師傅毫無概念,但旋即就聽見沈徹補充道:“我的師叔?!?/br> 紀澄忽地就睜大了雙眼。 沈徹道:“他也曾是靖世軍一員,只是不滿我師傅把位置給了我,所以遠走。他對靖世軍的內部很熟悉,所以此次西北,我用的都是這幾年招募的新人。過幾日,我就要啟程去西北了,大戰未完之前,都不會回來?!?/br> 紀澄了然地點點頭,難怪沈徹主動開口說起西北的事情?!班?,你去吧,我會在家里好好孝敬老祖宗和父母、母親的,你不用擔心家里?!?/br> 沈徹好笑地道:“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的能力?!?/br> 紀澄眨了眨眼睛看向沈徹,她懷疑自己是不是想錯了。 沈徹探身往紀澄靠了靠,“你不想跟我去西北看看么?” 紀澄沒想到沈徹真的是這個意思,她的心沒來由地鼓噪起來,“我?怎么去?” “你只用想你愿不愿意去,其他的事情我來安排?!鄙驈氐?。 紀澄做夢都想去西北和西域親自走走,身為女子,枉自于詩詞里閱盡秀麗見山,可一生卻囿于閨訓,至死也不過在方圓百里之內走動而已。 “我去?!奔o澄的眼睛亮得仿佛寒夜的啟明星。 沈徹向來是行動派的,也不知他怎么說動了老祖宗,竟叫老太太主動開口,“年輕人到處走走也好,有阿徹照顧你,我也放心?!?/br> 紀澄一臉惶恐地道:“可是,家里的事情我才上手?!?/br> “這有什么?難道我老婆子還管不了這個家么?”老太太道。 紀澄的心也不是石頭做的,說實話,從頭至尾老太太待她都是極好的,好得讓她受之有愧,她紅著眼圈將臉擱在老太太膝蓋上道:“老祖宗,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老太太笑道:“你個傻孩子,我可不是對你好。而是阿徹那小混蛋,威脅我說,不同意就要帶你一起離家出走,浪跡天涯?!?/br> 紀澄笑出聲道:“他不會的,他才舍不得你?!?/br> 老太太道:“混小子還威脅我說,不讓你去,就別想抱曾孫子?!?/br> 紀澄這下可笑不出來了,臉漲得通紅,多少是有點兒心虛吧。 老太太最后才道:“去吧,別有心理負擔。我年輕的時候也想四處走走,可是,你知道的……”老太太的婆母可沒有那么開明。 “所以我就惟愿你們年輕人能別拘束?,F在你還沒孩子,正好還可以出門,以后可沒那么方便了,你自己都舍不得的?!崩咸?。 有些人,自己受過磋磨,就恨不能別人也都被磋磨一次。而有的人,自己受過的委屈,就舍不得下一輩再受了。老太太顯然是后者。 晚上紀澄看見沈徹的時候就忍不住抱怨,“我還以為你有什么好法子能瞞過家里人呢,你倒好,實話實說了,以前怎么沒見你有這種優點???還有,明明是我去給你幫忙,說得倒像你帶我玩兒似的?!边@樣一來實在是太惹眼了,背后肯定很多說閑話的。 沈徹搖頭笑道:“你這女人好難伺候,說實話難道不好,所有的謊言都要無數的謊言來圓,心累。但凡能說實話的時候,我一般不說謊話。何況,老祖宗這樣的人,凡事你跟她說實話,她更高興?!?/br> 紀澄抬了抬眼皮,沈徹這是在教她怎么哄老太太么?“呵呵,我能說實話的時候,也從不說謊話呢?!眲e說得自己很有原則好么? 沈徹道:“那就好。我這樣的人,凡事你跟我說實話,我也會更高興?!?/br> 紀澄不語,跟沈徹這人說話最是費腦子,總覺得他是意有所指。 “我們什么時候出發?”紀澄轉換話題道。 “三日后?!鄙驈氐?,“你可以開始整理行李了,你的丫頭就不用帶了,西北那邊情形比較混亂,萬一沒有護住,倒害了你們主仆之情。我讓南桂跟著你,不過她服侍人不在行,我另給你一個丫頭,照顧你日常起居?!?/br> 第二天早晨,沈徹給紀澄找的丫頭就到了她跟前,顯然不是臨時安排的,怕是早就有了準備。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沒有名字,請姑娘賜名?!?/br> 靖世軍有很多生意,替大富人家培養丫頭也是其中一樁,各種技能,包君滿意。 “那就叫蓮子兒吧?!奔o澄道。蓮子苦心,卻能清肝明目。 這蓮子兒是個干練派的,哪怕紀澄不喜歡她是沈徹所送之人,但也架不住她的爽利,凡事交給她的事情,風風火火就給你辦得妥妥當當了,且就沒有她不會的。 也難怪靖世軍要做賣丫頭的生意了,他們的確是良心商家。 到晚上紀澄收拾衣物時,正糾結著她的衣裙大多累贅,到西北去騎馬走路只怕都不方便,因問沈徹道:“我跟你去西北,要不要換個身份什么的,方便行事?” 沈徹挑眉問道:“方便你行什么事?” 其實在沈徹問這句話之前,紀澄都沒反應過來,她的子云哥哥就在西北。 紀澄瞪著眼睛道:“我沒你想的那么齷蹉?!?/br> 沈徹收回落在紀澄臉上的視線,轉身道:“若要方便,就穿男裝吧?!?/br> 紀澄一直都備有男裝,她一個姑娘家有時候談生意的確不方便,所以會扮成男人,但是大多時候是瞞不住人的眼睛的,不過是蒙一層遮羞布,大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而已。 說不得紀澄穿起男裝來,因為身材高挑,將眉毛畫得粗獷點兒,還真有些雌雄莫辯。再加上沈徹不知哪里搞來的假喉結,藏在立領衣裳里,不仔細觀察還真不容易找出破綻來。 沈徹站在紀澄身后,從那穿衣鏡里看著她的模樣,緩緩抬起手放到紀澄肩頭,“我一直很好奇……” 好奇的話還沒說完,沈徹的手掌就順著那光滑的綢衫滑到了紀澄的胸口,按了按。 紀澄第一個反應就是縮胸,然后腳一提,一腳踩在沈徹的腳背上。 沈徹吃疼地收回手,笑道:“我第一次看見時,就一直好奇那么大兩團是怎么被裹胸布纏得跟個男人似的?!?/br> 紀澄只恨恨地回了沈徹三個字,“臭流氓?!?/br> 沈徹已經只當流氓是褒義了,“哎,也不知道有影響沒影響,若是長此以往,成了煎餅,那可就虧了我了?!?/br> 紀澄這方面是絕對臉厚不過沈徹的,指著沈徹的鼻子半天“你……”不出來。 “所以得空時,還是經常放出來透透氣才好?!鄙驈剌p輕撥開紀澄的手,“可想好改什么名字了?還叫阿澄么?” “怎么不能,就叫紀成,成事的成?!奔o澄道。 沈徹順著毛捋著,“嗯,不錯,好兆頭?!?/br> 紀澄要跟著沈徹出門去拜訪他那神龍現首不現尾的師傅的消息很快就在沈府傳開了。當然見師傅不過是個借口,沈徹的師傅估計白骨都露出來了,只是眾人不知情而已。 帶著新進門的媳婦去拜見自己師傅,也還算說得過去的借口,是以李芮說了兩句羨艷的酸話之后也就只剩羨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