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先生,我可不可以臨摹這張花箋?”紀澄問道。 余夫人自然是不藏私的。紀澄用了兩日才臨摹完這張小小的箋紙,余貞圓看到后不禁道:“你這臨摹的真可以以假亂真了?!?/br> 紀澄笑道:“我就是臨摹著玩兒的,先生的信紙阿澄自然不能要,只好臨摹一下,以后自己也可以揣摩?!?/br> 余貞圓點了點頭,“臨摹的確可以練習畫技,但也容易讓人懈怠,處處都模仿,以后就會失去自己的風格,而落得下乘的?!?/br> “弟子一定謹記?!奔o澄頷首道。 余貞圓也不再多說,她和紀澄其實都心知肚明,紀澄是有那么點兒畫畫的天賦,但是她的心并沒有全情投入,所以指望她有什么大造化,那是不可能了。 紀澄是只求將來能不給余貞圓丟臉就行了。 紀澄走的時候,余夫人將她收藏的不少花箋都送給了紀澄,這些小玩意她早就不在意了,既然紀澄需要,她也就做了個順水人情。 沈蕁和蘇筠看了紀澄的“收藏”后,可再不看小覷她,別看她一介商人之女,可內在涵養卻絲毫不輸給她們,由此沈蕁同紀澄相處就再沒有了以前那種有意無意間流露的高高在上的感覺了。 而蘇筠看紀澄就別舔了些心思,畢竟她二人到沈家,都是抱著同樣的心思的。 話說后來幾日沈蕁又央著紀澄畫了好些花箋,其中就有那張“滕托蜜蜂箋”,所謂英雄所見略同,沈蕁也看出了那花箋的不同凡響。 紀澄是大大方方地承認了自己是臨摹的白石老人的花箋,沈蕁沒見過原作,也無從評判紀澄工筆的好壞,但光是看臨摹之作,已經足夠大雅了。 沈蕁新得了這些心頭之好,每天都要翻出來看看,花箋本是做書寫只用,但她可一丁點兒都舍不得拿出來的寫信的。 這日沈蕁臨睡前想起要看看她的花箋集子來,囑了丫頭紫嫣去拿,待紫嫣取來后,她略略一翻,就大叫起來,“哎呀,我的一日相思十二時怎么少了四張?” 紫嫣和紫然都愣了愣,幸好紫然反應得快,“今日二公子來過,在姑娘的書房里待了一會兒?!?/br> “一準兒是他拿的。又不知道在我這里拿了花箋去給什么女人寫信,總之絕不是好人,真是氣煞我也?!鄙蚴n披衣而起,“都怪你們,看個東西都看不住?!?/br> 其實沈蕁也不過就是在口頭上出出氣,她也清楚紫嫣和紫然哪里敢管她二哥的事情。 若是別人拿走了沈蕁的花箋,那絕對是不得了的事情,沈蕁非要鬧個天搖地動不可,但被沈徹拿走了她真是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只能守株待兔地等著沈徹自己撞上門兒。但是她這二哥成日里都是神龍現首不現尾的,沈蕁只好去求老太太,但愿老太太想孫子了,能把沈徹喊到靜園來。 沈蕁盼星星盼月亮好容易將沈徹盼了過來,如何肯輕易繞過他。 “二哥,你怎么又翻我的花箋集子?上回你把我那幾張花箋拿到哪里去了?你怎么能隨便拿我的東西???”沈蕁叉著腰沒好氣地問沈徹。 沈徹淡掃沈蕁一眼,“你不也經常對我的東西不問自取的么?” 沈蕁立即被沈徹給噎了個半死,“但是那是我最喜歡的花箋???你拿去不就是給那些不干不凈的女人寫信么?我不管,你給我找回來?!?/br> 沈徹輕輕皺了皺眉,“你在哪里學來的話,什么不干不凈?誰在面前嚼舌頭了?” 沈蕁立即就不著聲了,過了片刻才嘟著嘴道:“你自己做了還不許人說???” 沈徹挑挑眉,懶得再搭理沈蕁,抬腳就要出門。 沈蕁趕緊道:“那些花箋都是澄jiejie畫的,若是落在別人手里,將來澄jiejie的名聲可怎么辦?” “那幾張相思是紀澄畫的?”沈徹又皺了皺眉頭。 沈蕁聽出了沈徹話里的些微懊惱,“對啊,都是澄jiejie畫的,叫做一日相思十二時?!?/br> “呵?!鄙驈剌p笑出聲,略帶諷刺,這位紀姑娘那點兒恨嫁的心可真是一覽無余啊。 “花箋的事你不用擔心,不會有人多嘴的?!鄙驈氐?,手里繼續翻著沈蕁集的花箋,然后眼神就落在了那張“藤蘿蜜蜂箋”上。 “這也是澄jiejie畫的?!鄙蚴n一把就搶過了沈徹手上的集子。 “她可畫不出這個?!鄙驈氐?。 這話說得可真不客氣,紀澄若是聽見了,只怕臉都得紅得可以煎蛋了。 “澄jiejie怎么就畫不出來了?”沈蕁跟沈徹抬杠道。 沈徹斜掃沈蕁一眼,懶得同她解釋。沈蕁也知道她這哥哥眼光毒得緊,他說紀澄畫不出,那就一定是畫不出的。 “這是白石老人制的箋,澄jiejie臨摹的?!鄙蚴n道。 “白石老人的花箋?”沈徹沉默片刻才道:“看來你那位澄jiejie是拜了三和居士做先生?!?/br> 沈蕁吃了一驚,“什么?三和居士?”沈蕁是知道紀澄有位教畫的先生的,卻不知道會是大名鼎鼎的三和居士。 沈徹不再多言,只替余夫人嘆息收錯了徒弟,紀澄的心思哪兒可能真正用在繪畫一道上。不過林家如今早就是金玉其外了,余貞圓收紀澄當徒弟,倒是可以解決手緊的問題。 沈蕁聽得沈徹的話,立即敏感處沈徹對紀澄似乎有些不滿,“哥哥不喜歡澄jiejie?” 第41章 捶丸樂 沈徹沒說話,他并不是嚼舌之人,再說紀澄奉承沈蕁,肯定會如她所說的會“真誠的奉承”下去的,只要沈蕁有利用價值。在沈徹看來,沈蕁對紀澄肯定會終身都有利用價值的。再說紀澄若敢傷了沈蕁的心,他自然有一萬種法子收拾她和紀家。 “瞎說什么?那是三嬸的侄女兒,我怎么言什么喜歡不喜歡?”沈徹道。 沈蕁撅嘴道:“嘁。你就只喜歡外頭那些不正經的女人,何時見你說過我身邊人的好?便是思娘jiejie那樣的人物,你都看不上眼?!?/br> 沈徹聞言一笑,“看來阿蕁長大了,開始關心這些事情了,我去跟母親說一說,讓她手腳快點兒?!?/br> 沈蕁簡直無言以對,霞飛雙暈,腳跺得“咚咚”響,“不理你了?!?/br> 沈徹往外走,沈蕁又不放他,“你別走,你拿了我的東西,總得賠償我吧?” “說吧,這次想要什么?”沈徹此時已經走到了門外又轉過身來。 “思娘娘娘下帖子邀我們去騎馬,你給我找匹好馬吧?!鄙蚴n道,“哥哥,你別再應付我,我不要溫順的馬,每次都跑到最后?!?/br> “嗯?!鄙驈貞艘宦?。 王四娘這次邀請沈芫她們幾個姑娘去王家別院時,可再也沒落下紀澄了。 王悅娘依然看不慣紀澄,掃了她一眼就對著沈芫道:“芫jiejie,這回你可總算來了?!?/br> 沈芫淡淡一笑,并不答話。 王四娘則像一個盡職盡責的主人一樣招呼著所有人,除了沈家姐妹和紀澄等人,她們還邀請了韓尚書家的千金和平靖侯家薛家的姑娘來。 姑娘家聚會,能玩兒的也就那么些東西,先是聯了一會兒詩,只是此刻艷陽高照,少了些許吟詩的情懷,加之薛家是武將出身,薛家的兩位姑娘于詩詞之上都不怎么擅長,王四娘又提議做點兒別的。 盧媛早就膩歪了這吟詩連詞的,趕緊道:“坐了這么久,我腰都酸了,不如咱們去騎馬吧?” 韓令則為難地皺了皺眉頭,“可是現在日頭太毒了?!?/br> “那玩捶丸吧?”沈蕁提議道。捶丸的活動量不大,而且可以“收其放心,養其血脈,怡懌乎精神”。再且捶丸又被人稱為馬下的馬球——步打球,如今馬球如此盛行,姑娘們也都喜歡玩捶丸。 “好啊好啊?!北R媛第一個附和,對她而言,只要能動就行了。 “可是我也沒帶球具?!表n令則又為難地道。 “沒關系,我們也沒帶。四娘jiejie你這里有多少套球具?不夠的話我讓家仆回靜園去取,我那兒就有三套?!鄙蚴n道。 這里的小姑娘,能玩捶丸的,數下來也有十一人,算是大會了,王家別院只備了四套球具,顯然不夠,幸好靜園離得不遠,仆人一來一回也用不了多少功夫。 仆人去取球杖的時候,眾人就開始選場地,指定窩,還有制籌。眾位姑娘里韓令則自請當掌令官,其余的十人自然是五五成一隊。 沈家三位姑娘加紀澄、蘇筠以及盧媛這人數就超了,不要誰都不行,便只能十人抽簽決定。 結果是沈芫、沈蕁還有沈萃居然抽到了一隊,而紀澄與王悅娘則與她們同組。王悅娘當時就不樂意了,看著紀澄道:“紀姑娘會捶丸嗎?” 別的不敢說,什么捶丸、馬球、投壺、彈弓甚至蹋毬,紀澄玩兒這些的時候王悅娘指不定還在流鼻子呢。 紀澄微微一笑道:“會一點兒?!?/br> 王悅娘苦著一張臉看向王四娘道:“四jiejie你們可得手下留情啊?!?/br> 王四娘點了點王悅娘的額頭道:“難道還要讓我們讓你們幾籌不成?”這捶丸計籌,現在她們每個人手里都有五籌。三桿進窩可得一籌,贏家的籌碼由輸家給,誰的五籌先輸完,誰就離場,而贏方得到二十籌比賽就算結束。 聽見這兩姐妹的對話,沈芫的臉色已經有些不好了,而沈萃則早就黑了臉。那薛家大姑娘卻在一旁笑道:“咱們不過是打著玩兒的,又不當真在乎輸贏,悅娘若是介意,同我換換就是了?!?/br> 王悅娘道:“薛jiejie說的是,是我小心眼了?!?/br> 這幾個人一番嬉笑下來,就讓等會兒輸的人沒話說了,一說話就會顯得小心眼。 王四娘對王悅娘輕輕搖搖頭讓她別這樣,王悅娘卻是不理會,自認為沒必要看沈家的臉色做人。 沈芫和紀澄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里必勝的決心,倒要好生教教王悅娘怎么做人才好。這人驟然富貴就是容易得意忘形,十分令人討厭。 待沈家的仆人送了球杖進來,王悅娘一看紀澄的球杖就笑了起來,“哎呀你這球杖又舊又難看,怎么不換一套???你們紀家又不是沒有銀子?!?/br> 紀澄那套球杖是用普通木材制成的,因為年生太久,就顯得臟和久,自然難看,但能用到現在足可見起經久耐用。 而時人什么都喜精致華麗。那王家姐妹的球杖就是鎏金的,柄上鑲嵌有寶石,沈芫等人的球杖其華麗也不輸王家,倒是沈蕁的球杖和紀澄的卻差不多,只是新一點兒而已。 紀澄還沒說話,就見沈蕁的球杖也拿了過來,模樣同紀澄的球杖實在差不了多少,王悅娘頓時就沒話說了。 沈蕁道:“這套球杖是我二哥替我尋的,我用起來最順手,澄jiejie那套想必也是她用著最順手的?!?/br> 王悅娘面色訕訕,王四娘開口道:“紀姑娘的球杖看著陳舊想必用了很多年了,看來紀姑娘剛才是謙虛了?!?/br> 紀澄無視王四娘的擠兌,笑著道:“我很多年沒打過了?!边@絕對是實話。 王四娘笑道:“戲本子里總說,高手都是這樣謙虛的,紀姑娘就別謙虛了?!边@話將紀澄擠兌得,不贏就是打臉了。 一眾姑娘說話的時候,仆婦過來請王四娘和大家去看設定的窩。這次共設定了八個窩,每個窩旁邊都插有小旗,這些窩或凸、或凹、或峻、或仰、或迎、或阻,各有難點。 王四娘那一隊很“客氣”地請沈芫先開球,沈芫含笑應了,兩桿就進了窩,很漂亮地開了一球。 沈蕁也順利贏得一籌,但到了沈萃這里,卻沒能進洞,她一臉的懊惱,王悅娘也沒能進洞,但她臉上可看不出什么不高興來。 而王四娘她們那邊,王四娘、盧媛、蘇筠都進了窩,薛家大姑娘稍微差了點兒,沒能打進窩。紀澄表現平穩,但每一次輪到她時,她都能三桿進窩。 這個成績,幾輪下來,雖然稱不上最好,但絕對不壞。而王四娘和盧媛的表現則更令人側目,她們有時候甚至能兩桿就進窩,盧媛有一次還一桿就進窩了。 幾輪下來之后王四娘手上已經有十四籌了,而沈芫這邊手里只有十二籌,紀澄手里也有十二籌,盧媛手里有剩下的十三籌。 局勢明顯對沈芫這一隊不利,而沈芫這一輪又失手了,沒能贏得籌碼,等盧媛進球,她和紀澄就又得輸掉一籌。 沈家隊的人把希望都寄托在紀澄身上了,紀澄權衡了片刻,輸贏于她無所謂,但是王家姐妹的言行著實叫人生厭,什么都要爭個贏,還要那話擠兌人。若是王淑妃也是這等性子,紀澄可就不看好王家了。 紀澄抬頭打量了一下前方的球窩,又掃了一眼場中的球,也就是沈芫沒能進窩的那只。根據規則,紀澄若是能讓沈芫的球進窩,她也能得一籌。 不過沈芫那只球的角度非常糟糕,背靠一個小丘,又陷在了一個小坑里,很不容易滾出去,更何況進窩了。 紀澄在自己的球杖囊里挑選了半天,才抽出一支來,輕輕一揮,她自己拿球恰恰好就滾在了沈芫球的旁邊。 沈芫眼睛一亮,心里已經猜到了紀澄的想法,想著她肯定要先將自己的球擊入窩點得一籌,然后再將她自己的球也擊入窩點,就可以再下一籌了。 而紀澄再次揮桿的時候,神情顯得十分輕松,沈芫那只球離球窩已經不遠了,大家都知道這一球要進窩已經沒有難度了,最難的其實是紀澄的第一桿,能剛剛好讓球滾到現在這個角度。 只是當紀澄第二桿的球揮出去后,大家只覺得眼珠子都顧不上看了,沈芫那只球往北在滾,而紀澄那只則直奔東北的那個窩點而去,沈芫那只球毫無意外地落入了窩點,而紀澄那只滾到三分之二時,就顯得有氣無力了,眾人都屏住了呼吸,尤其是沈家的姑娘,拳頭都握緊了,恨不能給那球吹幾口仙氣,讓它千萬要滾入窩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