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
“……喂” “教你的第二課?!?/br> “……”果然是語言上的藝術家 他能將切下的一小塊蛋糕吃完寧夏已經心滿意足了,她一直未能問出口“蛋糕好吃么”,可能潛意識里認定自己做蛋糕給他吃本身就在強人所難,他回答“還可以”或者“挺好”都可能不會是出于真心。 回家前,寧夏幫忙把剩余的蛋糕密封冷藏,她很想說“要不我帶回去吧”,但這樣開口總歸不好,他不喜歡大可以自己扔掉,或者送給別人,他那么聰明,處理這么一件小事一定不會留下痕跡讓她發現。 她想,有些事還是裝聾作啞得好,彼此都不會尷尬。 翌日上班,晚上戴著塑膠手套拿著臺面刷和百潔布進入徐正則的工作間打掃衛生,他居然還沒走。 由于他有強迫癥的緣故,置物架上的每件物品都不需要假借寧夏的手布置規整,寧夏的工作只是處理善后,使他獨占的工作區域錦上添花般干凈整潔。 但是,他已經很久沒有親自做甜點了,這些日子以來,工作臺和地板都只是積了一層看不見的細微粉塵,每天的清潔任務輕松簡單了不少。 他紋絲不動地坐在辦公桌前,沉默的視線隨著她的來回走動而四下游移,寧夏忍著心頭怪異,只想盡快收拾妥當,趕緊逃離這里。 拎著拖布水桶重新回來,拖到他腳下的那方地板時,他明明低眸看著她手里的拖把,雙腿卻不挪動。 寧夏:“,麻煩你讓一下?!?/br> 他竟然很好說話,起身離開座椅,站在一邊。 原本坐著時就已經令寧夏倍感壓力,高大的身軀一立起,尤其是眼睛還冷漠肅然地看著她,寧夏只覺得渾身毛孔都不受控制地緊縮起來。 她索性不做事了,手拄著拖把桿,開門見山:“有沒有人和你說過,其實你不說話的時候比平時更恐怖?” 徐正則挑了下眉角,終于啟唇:“是么,可你好像從來不怕我?!?/br> “怕,我特別怕你請我喝雞湯?!睂幭目聪蛞慌缘淖?,“你不坐?那我坐了啊?!?/br> 說著,她舒坦地坐進軟包椅里,手折在背后捶打酸麻的后腰。 徐正則看著她,“不裝了?” “嗯,累了?!睂幭膭觿硬弊?,微閉著眼睛活動上下筋骨,“問你個事,你一直說吃太多會被殺掉,究竟什么意思?” 徐正則不答,他眼眸一瞇,似是在她臉上研判什么。半晌后才半信半疑地看出寧夏是真的不懂其中含義?!罢f你是豬都抬舉了你?!眓ongnong地嘲諷,“盧曉找你來餅房當眼線,不是一般的蠢?!?/br> “第二句我贊成?!睂幭狞c頭,“不過,如果你的意思是呼應前一句,我覺得你比她更蠢?!?/br> 盧曉的蠢只在于她沒有把她們之間的關系當回事,凡是之前就認識她的酒店員工有誰不知道她和盧副總交情匪淺,哪怕用腳趾頭猜都能看出她是盧副總的人??梢哉f,她這個所謂的眼線自始至終都處于明處,對于總經理黨而言,絲毫不具備威脅性。 有時候寧夏會忍不住產生同情,盧曉究竟有多孤立無援才會無所忌憚地找上她?事實上,她們的關系至今都沒有好到哪里去。 徐正則對她的陳詞十分不屑:“一丘之貉?!?/br> 他這人冷笑的表情十分有意思,不是通常情況下的嘴角微微上翹,而是一邊腮幫略微鼓起,再從鼻子里哼一聲出來??赡苡捎谧旖巧蠐P的幅度太小才會導致這一結果,一個人究竟是多久沒有真心發出過笑容才會連嘴巴都甘于僵硬? 寧夏搖搖頭,很多事不是她能理解的。 她站起身,拿起一旁的拖把,賣力地繼續干活。把桌下的角落拖干凈后,挪到他所站的區域,“讓一下?!?/br> 徐正則動了動,他比寧夏高出一個頭,視線居高臨下:“你知道的太多,早晚有一天會成為盧曉的犧牲品?!?/br> 寧夏先是一愣,然后反應過來,他是在解釋“吃太多會被殺掉”。 她抬頭,直起腰:“第一,連我自己都不清楚我究竟知道些什么,你說我知道的太多,我看是你想太多了。第二,我不會成為任何人的犧牲品,盧曉是盧曉,我是我,我和她和你和萬斯年,由始至終都不存在任何利益關系?!?/br> 室內明明無風,卻分明能感受到氣流的涌動。 寧夏繼續拖地,徐正則靜默片刻,在她忙完一切正準備出去時,喚住她:“有一句話送給你?!?/br> 寧夏一頓,扭頭看他。 他臉上的神色依然沒有溫度:“笨蛋自以為聰明,聰明人才知道自己是笨蛋?!?/br> “……”莎士比亞的名言被他拿來警告自己,寧夏哭笑不得。不過話說回來,相親會上他應該沒看見她……吧? 盡管有些事私下里可以想得很通透,似乎自己大氣得體,對芝麻綠豆大小的事不會在意,但真正遇到就又是另外一番心情了。 時隔兩天,早上和姜熠然一起坐在餐桌前吃早飯,他突然問:“外面垃圾桶里的蛋糕是不是你扔的?” 他看上去一臉隨意,一副無意間想起的模樣??墒?,寧夏卻被他這句有心無意的話攪亂了原本平靜的心湖。 她抱著一絲僥幸,看向他:“什么蛋糕?” 姜熠然睨她一眼,只當她是在裝蒜:“尋味的蛋糕盒,你別是想告訴我不是你扔的,而是這層樓的某個住戶在尋味自己買的吧?” “某個住戶”四個字聽在寧夏耳里散發著一股意味深長的味道。 姜熠然全然不顧她的反應接著說:“我就不信,自己買來的蛋糕會剩那么多?!?/br> 寧夏的心情愈發平靜不下來了。她抿緊唇,過了良久才說:“那也不一定是我啊。用了那么多食材,白白扔掉我很心疼的?!?/br> 姜熠然狐疑的眸光在她壓低的臉上逡巡:“真不是你?” 寧夏舀一口粥,低著頭輕聲說:“嗯?!?/br> “呵,尋味的蛋糕真有那么難吃,他竟然幾乎沒動就扔了”姜熠然憤然的音調在空氣中回旋,寧夏已然聽不真切了,她覺得胸口像是被一群螞蟻咬了一下,難受得她如坐針氈。 “我吃飽了?!彼咳黄鹕?,撂下瓷勺,“你慢慢吃?!?/br> 她匆匆離桌,腳步飛快。 而她沒有注意到的是,在她轉身離開的那一剎那,姜熠然眼底一閃而過的歉意和無奈。